殺青 七十八 江中閑話
殺青第四卷七十八江中閑話
天地間一片蒼茫。\\來喲..最好用的小說搜索網站\\小雪如絮,紛紛揚揚自天而降,遇水則化。卻在水面浮起一層薄霧,置身其間,有若臨仙境。
北風漸息,雪卻下得急了。這一帶的江面寬廣,水流非常平緩。小舟行在江中,卻并無太多搖晃的感覺。
“小兄弟,外面這么冷,休息下吧!”都郁空干咳了幾聲,倦縮成一團,靠在竹篾編就的船艙里。一雙瞎眼望著外面寬廣的江面,喃喃道。大礙吧?”韓然畢竟不擅長掌舵。況且又是單手劃行,天寒地凍之下,早已經覺得左臂酸麻。現在聽得都郁空說話,笑了笑,停下身來,鉆進透風的船艙之中,靠在都郁空身邊。
都郁空頭也未動一下,只是苦笑道:“有大礙又能如何?”頓了一頓,他忽然道:“我聽你剛才似乎一直只用一只手劃漿,怎么,你的右手也廢了嗎?”
韓然怔了一下,驚嘆于他的聽力,以這種聽覺,簡直可比正常有眼之人。趕緊道:“其實我的右手受過傷,正在慢慢痊愈之中,還不敢用力!”
都郁空“哦”了一聲,鷹鉤惡鼻的丑臉上泛起一絲難以查覺的微笑,冷笑道:“自顧不暇,居然還有空管別人的閑事。那還真是為難你了。不過我始終還是不太明白,你怎么會想著要背我出來的?我和你什么瓜葛也沒有,還下毒害你。你何必救我呢?”
韓然微笑道:“偶爾做點從沒做過的事,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吧?一定要找理由的話,也許是因為我看不慣那個姓任的家伙吧。”韓然望向白雪迷茫的遠方,笑了笑,道:“嘿。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下著雪坐船呢,原來是這種感覺的。”
都郁空右耳輕輕動了幾下,似乎在聆聽什么,過了一會,亦笑道:“外面地雪,似乎下得比剛才還大了。”韓然驚道:“你知道?”
都郁空點點頭,道:“當然,雪花落在船舷上的聲音。比之剛才更響了。”韓然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心中暗忖,這人的聽力,真是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竟然連雪落的聲音都能聽清。
韓然閉上眼,側耳聆聽落雪的聲音。然而除了浪濤、漿與船舷的磨擦聲外,根本不可能再聽到任何其它聲響。
都郁空竟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般,悠悠道:“瞎子自有瞎子的世界,等你瞎了地那一天,你也可以聽見的!”
韓然失笑道:“那還是不要瞎的比較好!”
都郁空頭微微側動。自言道:“其實不用等到瞎的那一天,只要你可以學會用心去視物,一樣可以看見大千世界的。何止落雪,你還可以聽見飛鳥渡江,魚兒淺底。甚至能聽見虱蟲的跳躍、頭發的生長!”
韓然“呃”了一聲。暗想這也太玄了吧。都郁空忽然輕嘆了一聲,似乎自嘲道:“可惜,不管你有再好的聽力,也永遠聽不到,辯不清人心的險惡!”說完都郁空垂下頭去,長嘆一聲,就似想起一些很悠遠的回憶。
韓然很想問問他地身上究竟發生過什么慘事。導致現在這個樣子,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畢竟提起一個人不愉快的往事,總是不禮貌的。
“今年的雪,來得好早!”過了一會,都郁空忽然嘆息一一聲,道:“二十一年了。我已經整整二十一年沒有看見過下雪的景色了。”
想到面前這老者竟然瞎了這么多年。韓然也不禁也有些兒替他悲哀,終于忍不住發問道:“老爺子。你……你這個樣子,已經有這么久了嗎?”
一葉扁舟飄于江心,悠悠蕩蕩間,都郁空輕輕嗯了一聲,問道:“小兄弟今年貴庚?”韓然摸了摸自己地臉,暗想我還真不敢斷定自己在這時空地年紀,只能以現實中的年齡估計著回答道:“快二十四了吧!”
都郁空微微一笑,道:“那我瞎了眼的時候,也跟你差不多大。\\來喲..最好用的小說搜索網站\\”韓然奇道:“如此說來,你的歲數…都郁空道:“不錯,眾人看我現在,皆以為已近古稀之齡,實際我今年還未滿五十的。只不過殘廢以后,已經無心儀表,衰老自然比常人更快已。”
韓然奇道:“那阿飛既然也不小,怎么會叫你爺爺呢?”都郁空道:“我家祖上其實也算個望族,阿飛就是我的隨身書僮,所以一直都敬我為少爺。嘿,我現在年歲大了,但只是一個殘廢得老叫花子,他難道還能當別人面叫我老爺不成?”
韓然一時無語,暗想看來這都郁空年輕時顯然風光得意,和現在的困頓凄涼大相徑庭,難怪老地如此之快。他不想都郁空再想起這些不愉快之事,當下轉移話題道:“我剛才聽人說,老爺子你年輕時名聲可大著呢,不比我,這么大了還一事無成。”
都郁空臉上浮現出一絲寂寞,不屑地道:“名聲?不錯,我那時候在江湖中是有一些薄名,在明教中也可算崛起最快的年輕人,二十歲就立了好幾件大功,承蒙教主看得起,弱冠之齡就升任散人之職,專心恭錄研習歷代教中武學。”
“明教?”韓然心頭一陣愕然,想起金大師筆下那些栩栩如生的明教人物,不由脫口而出道:“光明頂?”
都郁空怔了一下,道:“什么光明頂?”韓然差點恨不得打自己兩嘴巴,竟把這小說中事代入進來,趕緊隨口亂扯道:“沒事,我只是忽然想起,以前聽人說過明教有一項絕學就叫光明頂!”
都郁空一時不解,皺眉道:“是嗎?我沒聽說過,明教歷代武學高手中,倒有一個無上光明真師,據說也算是個武學奇才,不過他畢生所學。并不見錄于典籍。你說的光明頂,或者是這幾年內才新出的明教高手絕學吧,我殘廢二十余年,其實已經不太知江湖事了。”
韓然一陣汗顏,趕緊接回剛才的話,道:“原來老爺子你年輕時是這么了不得的人物。一定很出風頭吧。”韓然本就無聊,又想從都郁空嘴中套出點這時代地江湖事來,每句話都故意地恭維一下。
都郁空道:“年輕時誰不愛出風頭。我年輕時自然也是如此,醉心于武學而不可自拔,幻想著成為武林第一高手。嘿,要是我知道最后是這樣一個下場,我寧愿一直籍籍無名,歸老田園不是更好!”
說到這,都郁空忽然眉間一緊,道:“小兄弟,你既然不是江湖中人,為什么有興趣問這些事?還有。你方才既然也中了我的眠花之毒,雖然片刻即恢復,功力有限,不過想來也曾學過點內功心法吧?”
韓然從船舷上掃起一層碎雪,濕潤著干裂地嘴唇。道:“以前一個老和尚傳授給我過一些運氣打座的方法。不過我也沒怎么學。現在閑著也是閑著,就當聽故事唄。老爺子你要是不想說,那就當我沒問吧。”
說完韓然朝船艙內看了看,竟然在一側篾壁上找到了半壺散酒和一袋炒豆,想來該是這船的主人留下的。韓然晚上就沒怎么吃東西,打開一看,還真有些兒食欲。不由笑道:“既然船都偷了。也不用太客氣。老爺子要不要喝幾口酒?這有些炒豆,雖然擺放的久了點,不過也算聊勝于無。”
都郁空笑道:“你這年輕人,倒也挺有意思。你放心,一會上岸,你把船只拴停在岸邊,他們自然會尋回。”
韓然啜了口酒。只覺其淡無比。和現時的白酒完全不同,不知何物釀就。但也別有一番滋味。酒溫入肚,身子也似一下熱了。便把酒葫蘆遞給都郁空,道:“老爺子,嘗一口,味道不錯!”
都郁空臉上微笑,似乎也動了心,抬起手摸索了幾下,接過了葫蘆,湊嘴就是一大口。道:“換了是阿飛,肯定不讓我喝酒地。”韓然這才意識到他才受了重傷,怎能喝酒,趕緊止道:“不好意思,老爺子,我都忘記你剛才受傷了?”
都郁空抬嘴又是一口肚,道:“無妨,我這身體,就算再怎么小心,頂多也就是半年之命,還何須顧慮什么,喝死總比餓死好。嘿,華山派那幾個小子,還真有些門道。顧曉葉也是個人才呀!”
韓然望著他臉上萎頓的神情,一時有些無言,只得順著他的話道:“你說的顧曉葉,也很厲害嗎?”
都郁空又再啜了口酒,自嘲道:“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是拜他所賜,能說他不厲害嗎?”
兩人交換著喝酒,吃著炒豆,似乎也不覺得雪天是如何冷了。韓然也是個入鄉隨俗的人,雖然覺得都郁空一張臭嘴,發間虱子橫結,全身骯臟油膩。但想想自己也是一身破衣爛裳,也無什么反感。只是這種場景,若換在現時之中,可絕對是做不到的。
兩人喝了片刻之后,都郁空的話匣子似乎也打開了,干咳了幾聲,緩緩道:“既然你這么有興趣聽這些,又說到顧曉葉,我就講個故事給你聽吧。”
韓然一下興趣大增,只見都郁空喝了口酒,緩緩道:“我明教又稱摩尼神教,雖傳自西方,不過在中土自成一派,也算歷史悠遠。幾百年來,有盛有衰。不過因教義與中土其它教派多有不同,向往光明,摒棄黑暗,向來反抗官府壓制,故而歷朝歷代,屢被官府與正派武林詆毀,蔑為魔教。”
韓然輕輕嗯了一聲,暗想這我倒清楚。不看歷史資料也看過無數武俠小說的。
都郁空又道:“幾百年的不斷壓制之下,我明教本已式微。一直到三十多年前,教中出了一個不世出的奇材,也就是我們地二十四代教主方臘。”
“方臘?”韓然心中默念著這個熟悉的名字,暗想沒想到這人竟然也是明教中人。
“方教主不但雄材大略,更是天生的武學奇材。在他的帶領下,明教風光一時。教中精壯教眾數十萬計,其勢直可敵國。嘿,那時的江湖中人。即便少林、武當這等名門,也不過區區千百之數,誰又敢叫我們一聲魔教妖人來著!”
韓然問道:“既然這樣,何以現在……”
都郁空嘆了一口氣,悠悠回憶道:“這就得說遠了,那時候地大宋皇帝趙佶,可真是個十足地廢物,終日耽于聲色犬馬。詩詞書畫,棄國家大事于不顧。”
“趙佶?”韓然回想自己看過的宋史,問道:“你說的是徽宗?”心頭同時想起,這家伙的書法繪畫似乎非常有名,甚至可算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書畫家,雖然不算是個好皇帝,倒也不能算是十足的廢物。
都郁空呸了一聲,道:“可不就是這昏君浪子,他好好的皇帝不做,硬要做個道士。甚至還自封為什么道君皇帝,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頓了一下,都郁空道:“只是無心朝政也就罷了,歷朝歷代,除了前幾朝地皇帝能知得天下之不易。還算忠于職守外。其余子孫后代莫不如此,倒也并不奇怪。但可恨這趙佶自己不想做好皇帝也就罷了。卻還重用了童貫、蔡京等一批禍國殃民的奸臣。”
不用研究歷史,韓然也知道這幾個歷史上有名的大奸臣的,當下也跟著嘆了口氣。
都郁空道:“國之不國,君之不君之下,受苦的自然是民間百姓,朝廷在這干奸臣主政下。對外親媚遼夏,歲奉財物,對內壓榨人民。國庫漸已空虛,偏還濫增捐稅,在汴京大修壽山艮岳,為了打扮他這豪華的皇家園林,甚至四處征尋天下奇花名石。皇上尚且如此。四方官吏自然更是趁機搜刮民脂民膏,搞得民不聊生。”
“你說的這些奇花名石。可是花石綱?”韓然問道。
都郁空點頭,冷笑道:“可不就是那些破玩意!又不能吃又不能穿,卻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更改變了我一生地命運。”
韓然雖知此時不宜插嘴,也不禁追問道:“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都郁空苦笑一聲,道:“那時候,我剛剛在明教中升任散人之職。少年太早得志,自然行事不太成熟規矩,也得罪了一些武林人士,所以被別人叫成了鬼散人。不過那時還覺得這稱呼非常合已胃口,引以為傲。沒想到現在真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韓然知他已經說到重點,不再插話,只是靜靜聽他訴說。只聽都郁空續道:“那一年,我認識了幾個相同年歲的所謂朋友。大家那時都還年輕,性格也算投緣,有一日酒后,聽得酒樓中有人說起這一趟地花石綱,正在從我們酒樓下的運河經過,便一時意動,決意去一把火燒了,也算是滅一滅狗皇帝的威風。”
“嘿,有時候人命真是天定,沒想到這一劫,還真就成了我命中的劫難。我們誰也沒想到,這一趟不起眼的花石綱,竟然是由那朝中六大賊之一地朱親自押運。而且隨行地押運之人中,居然混有數十個大內高手。我們一不小心,吃了大虧。還陪上了兩個兄弟的性命。”
韓然聽得他隨口說來,只是簡單片語,但當時的場面,必定驚心動魄,趕緊追問道:“后來呢?”
都郁空澀然一笑,道:“后來我們合計之下,知道這一趟花石綱絕對有貓膩。當下重新部署,從水中橇開了綱船,趁亂時一齊動手,這才證實了其中一條最不起眼的船只,竟然保護最為嚴密,血戰之下,我們終于從這船艙中搶到一個寶盒。嘿,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嗎?”
韓然自然明白這時候是需要助興的,趕緊道:“里面有什么?”
都郁空道:“我們誰也沒有料到,沒想到那里面裝的居然是一本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無上武學寶典《伽藍真經。”
“伽藍真經?”韓然差點連剛剛啜入地酒都吐了出來。按照圓慧的說法,這本書不是早該失傳了嗎?怎么還存在于世間的。難道說是副本?又或者都郁空說的這本才是真跡?
“怎么,你也知道這經書?”都郁空感覺到韓然的反應有些大。
韓然趕緊搖頭,道:“沒,也就是聽人說起過。”
都郁空畢竟眼盲,也猜不到韓然和這經書居然有這么大的聯系,也沒在意,只是嘆息道:“于普通人來說,這經書倒沒什么了不起,但于學武之人來說,這本經書可比黃金萬兩還值錢的多。幾百年來,為得到這經書,死地江湖人也不知有多少。我們誰也沒有料到,這經書竟然落在了我們手里!”
“我們……除了你,還有誰呢?莫非……”韓然忽然意識到這說這個故事地原因所在。
都郁空卻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臉上閃過一絲悲憤之色,過了半晌,才悠悠道:“還能有誰,自然是我那幾個好兄弟。現在的華山派掌門人顧曉葉!青城派地掌門人傅天樹!鐘南劍派的掌門人鐘湛!”
他的聲音,每落到一個人的名字和掌門人三個字上,聲音都越來越大,面上的肌肉都跟著跳動起來!顯得悲憤無比。看得韓然都一陣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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