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 七十九 異世成書
正文七十九異世成書
韓然從夢中醒來的時候,陽光正穿透窗簾的隙縫,柔柔地灑在他的臉上。由于房屋位置的緣故,每年只有這個季節的這個時辰,韓然的小屋里,才能被陽光照射到短短的一會。
換了以往,韓然此時的心情一定會非常愜意,但現在的韓然,卻有些兒莫名的壓抑,拉開窗簾,看著外面湛藍一片的天空。心情也沒有變得更好。
都郁空臨死前那悲憤的神情,仍然如此真切的浮現在韓然的腦海之中。這名倔強而孤傲的老者,在把所有辛酸回憶都吐給韓然知后,終于走完了他那悲情的一生。
都郁空,都郁空,終究郁郁而終,到頭來一切如空!
“那幾年,顧曉葉、傅天樹、鐘湛和我四人。除了我已經在明教中有所建樹之外,其余三人,都還只是各自門派中碌碌無為之輩。不過大家年歲相近,性格也都外向,所以經常相聚,倒也熱鬧。到了最后,干脆結拜為兄弟,甚至他們還尊我為大哥。我們一起游俠江湖,倒也逍遙快樂。”
韓然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都郁空臨終前的那些話語。這老者,不管經歷了多少友情的背叛,在說起這一切的時候,臉上卻還有著微微的笑容。可見他們也曾經有過很多歡樂的片段。
“然而就因為劫這一趟的花石綱,一切的一切,都改變了!”都郁空苦澀一笑,道:“我們不但找到這本武林寶典,而且細心的鐘湛,還在寶盒的夾層發現了其它東西。”
韓然問道:“什么東西,居然藏得如此隱密?”
都郁空道:“換了平常人,如得獲伽藍真經這樣的武林至寶。自然會興奮之下,忽略掉其它東西。然而鐘湛非常細心,從裝經書的寶盒夾層里一個小瓶中,找出了三粒奇怪的丹藥。這三粒丹藥隱藏在寶物之中,可見價值更是不菲。”
韓然問道:“那究竟是什么名貴丹藥?”
都郁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道:“但我亦考慮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讓搶到此經地人在喜悅之下中毒身亡。在不能確定丹藥有毒無毒的情況,我讓眾兄弟……讓他們暫時不要動這東西。然而我怎么想得到,他們三人卻從這時候開始,就認為我這么說是要獨享此丹和獨占真經。”
說到這里,都郁空一臉的慘然,緩緩道:“四個人,三粒丹藥,命運有時候就是這么殘酷,如果這丹藥真是寶物,也終須有一人退出才能平分的!”
“最后怎么樣了?”韓然雖然已經知道都郁空最終的下場。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都郁空長嘆了一口氣,道:“他們當時的武功,即便在各自門派中,其實也非常普通,就算三人合力。也不可能敵得過我。所以自然滿口答應。這時候官府知道花石綱和這寶物被劫,出動了很多人來追捕我們,情急之下,我們根本無暇顧及如何經書處置。我那時候自恃功夫最高,自然理所當然的認為由我來保管最為妥當,卻沒料他們嘴上沒說什么,卻更加認定了我要獨占經書。”
韓然心中一嘆。暗想換了自己是顧、傅、鐘三人,只怕當時也會這么想的。
“幾天后,不止兩浙東路地官府都出動了,甚至淮南東西兩路的所有捕快衙役,遠至汴京的朝廷大內高手也紛紛快馬趕至附近圍追我們。情勢越來越危險,為了順利脫逃,大家商議之下。決定暫時分道揚鑣。約好了一個月后再見面。然而我們還沒有商議完所有細節,朝廷的人已經追殺而到。”
“你們失散了?”韓然問道。
都郁空道:“對。為了掩護他們先逃,我一直支撐到最后,最后雖然也僥幸走脫,但卻受了重傷!”
韓然隱隱然已經猜到了悲劇的始端,輕輕試問道:“這么說,一個月后,你沒有出現在約好見面的場所。”
都郁空輕輕“嗯”了一聲,道:“不錯,這一次我受得傷非常之重,只能在荒野之地中休養。整整兩個月不能行動。”韓然輕輕一嘆,暗想:“兩個月,別說足夠他們認定你已經攜寶私逃,也有足夠的時間商量好怎么對付你了!”
“我趕到約定的見面地點時,已經是三個月后,自然他們都已經不在。不過卻留下了記號,我跟著這些記號,一路到了紹興府。嘿!他們知我家鄉就在紹興,又吃我最貪戀紹興的女兒紅,生怕我沒注意他們留下的記號,干脆就在紹興等我。”
韓然從他地話語中越來越感覺到血腥的味道,趕緊問道:“后來怎么樣了?”
都郁空苦笑一聲,有些蕭索地道:“在紹興府,我確實又找到了他們留下的記號,當時還很興奮。急忙跑去見面。只是我沒相到,等我的不止有他們三個,還有加了眠花之毒的紹興女兒紅!”
“眠花之毒?”韓然亦搖了搖頭,已經猜出了后面地情節,輕嘆了一聲:“這三人下手也太毒了!就算要拿到經書與丹藥,也不需要把你傷成這樣吧?”
“如果真鐵了心要對付一個人,換了是我,也會這么狠地。他們功夫比我差這么多,不把我腳筋挑了,他們如何敢面對我!”都郁空咬牙切齒地道:“可惜天算不如人算,那一段時間,我為了安全起見,身上只帶了丹藥,卻把經書放在了祖宅之中,讓我少年時的書僮阿飛保管著。”
韓然想起那一身瘦弱的小廝阿飛,心中也是一嘆。
“他們也是太操之過急了。如果不是這么著急下手,我肯定會把經書拿出來和他們共享的。試問我如果真的想把這些東西占為已有,又何必再去找尋他們呢?”
“心中有鬼的人,自然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他們一般陰暗和卑鄙。”韓然聽完他這長長的故事,只覺心中亦是無比地憤怒。道:“不過經書沒有落在他們手中,也算老天還算有眼了!”
都郁空接著道:“其實。他們如果只是這樣對付我,我也不會這么記恨他們地。因為我知道他們也有苦衷,在毒倒我之后,他們說了很多事,原來在我們失去聯系的這三個月中,發生了很多意外,鐘湛功夫最弱,被朝廷的人給跟蹤到。順藤摸瓜,自然也就在我們約好見面的地方抓住了顧曉葉和傅天樹。”
“啊?”韓然一下愕然,這個變故倒是他想不到的。
“朝廷的人沒能從他們身上找到經書和丹藥,就對他們嚴刑拷打,最后甚至用他們家人地性命相威脅。所以他們這才答應了和朝廷合作,希望能誘捕到我。”
都郁空說到這里,臉色越來越黯,道:“他們萬般折磨之下,見我也不肯說出經書地下落,無奈之下。卻也沒有殺我。只是把我交還給了朝廷。嘿,朝廷地下手可就比他們還狠得多了,一天割我一指,審到了后來,見我還不肯說。便把我地雙眼也給剜了。”
見他輕瞄淡寫的把這酷刑說將出來。韓然想到當時的情境,都只覺恐怖無比,暗想若換了自己,肯定挨不住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何寧愿受刑,也不愿意把書的下落交待出來。”
韓然嗯了一聲,只覺得若是換了自己。絕對不肯為一本什么經書把命給拼上的,畢竟再強的功夫,也得有命去學。
都郁空淡淡道:“我本明教中人,又如何能向朝廷低頭呢!對朝廷來說,經書丹藥尚在其次,怕的只是這等武林絕學落入我明教手中。”
韓然一下明白過來,既然明教當時已經如此勢大。朝廷自然忌憚非常。那還能容忍如此的武學奇書流落到明教手中。
“那你,那你怎么逃出去的呢?”
都郁空苦笑一下。道:“我那時已經徹底成了一個廢人,如何還能跑得了,自然是官府放地,不過我知道,他們只是想跟蹤著我,看我究竟去哪兒拿書。所以我哪也沒去,明明家鄉離紹興不遠,也根本不敢回家,整天就在街中乞討,裝瘋賣傻。如此差不多過了三四個月,就連官府都已經認為我確實已經再無價值,放棄了對我的跟蹤。”
韓然松了口氣,暗想這等欲擒故縱的伎倆,原該不會讓你入圈套才對。然而都郁空卻道:“只可惜,終于有一日,我那書僮阿飛竟然尋到了我,對我心痛之余,一個不慎漏口,問起我該當如何處置那本經書。然而這話,卻被仍然在暗處盯梢著我的顧曉葉這奸人給聽見。嘿,原來他不但完全投靠了朝廷,甚至還是沒放棄對這真經的貪念!竟然在官府都已經放棄我后,也一直暗中盯梢著我。”
說到這,都郁空揚手把散酒一飲而盡,道:“后面地事,想來你都應該能猜到了!”
韓然點點頭,道:“這么說來,剛才死去地那個阿飛,就是因為不肯把經書交給顧曉葉,才被他下了毒手,再也無法長高。”
都郁空想起剛剛死去的阿飛,半晌不語,過了半天方道:“就是這樣,我那書僮那時候雖然還小,但骨子卻很剛硬,不論顧曉葉如何折磨他,都寧死不說出經書的下落。我見顧曉葉已經動了殺心,別無他法之下,才對他說,如果他真的殺了阿飛,我馬上咬舌自殺,再不給他任何一點機會!他最后萬般無奈,一怒之下,竟然對這樣一個才十多歲的童子施以了千針僵體術,讓這孩子終身不能學武,生怕這孩子以后學到了真經上的功夫,以后找他的麻煩!”
韓然倒吸了口冷氣,暗想讓一個孩子成為侏儒,可比殺了他還狠毒,可見這顧曉葉有多陰毒。只不過這樣地人,居然教出鐵服屈、關玉平那樣豪氣干氣的弟子,可真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
看著窗外和熙的陽光,韓然默想了半天,終于還是從床上爬將了起來,坐在電腦前。開始繼續這幾天的工作,慢慢把都郁空臨死前交給自己的那部《伽藍真經給重新記在電腦上。畢竟再強的記憶力,也不可能把這么厚厚地兩大卷書給一下完全記錄下來地。
在把一世悲苦的都郁空給下葬在荒野中后,韓然在墳前搭了個草廬,開始過起野人般地生活,餓了就去荒廢的農田里隨便找點任何能充饑的東西,渴了就去江邊淘點水喝。
憑借著他超人的記憶力,韓然每天都在夢境中強行背書,在現實中則不停地進行電腦記錄。然后當返回夢境中時,又再強化記憶和校對。如此不停地反復。
雖然韓然的右手還不算完全痊愈,但比之醫生的預計,已經算是恢復神速了。甚至除了手腕尚不太靈活外,勉強也能打字了。由于曾經做過很長時間的圖形設計,對于經書中的各種人像招式圖例。韓然全部都用電腦重新繪制,務求做到精益求精。
為了能不受干擾,韓然甚至發短信給所有朋友說自己外出求醫。然后買了大量食品飲水回家,開始關閉手機靜心做這件無比瘋狂的事。
憑借著超強的記憶力,加上近一個月不間斷的瘋狂打字和繪圖,當韓然終于敲下最后一個字符,并在確定一切無誤之后,鼠標的光標,終于點在了“打印”的確定鍵上。
看著打印機源源不斷地一張張輸出著打印好的精美紙張,這時候,韓然心里忽然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有些空虛,又有些震撼。這一部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匯聚了無數人智慧精華的古代奇書,卻在另一個時代,了!
而在另一個時空,韓然則怔立在都郁空那低矮的墳前,看著經書被火苗給一頁頁吞噬燒盡。
江風臨岸吹來,灰燼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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