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 七十七 棄馬行舟
正文第四卷七十七棄馬行舟
韓然茫然站起,看著癱倒在地的這些所謂高手,一時都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心情才好。對韓然來說,今天的所有事,一件比一件還荒謬絕倫。
“誰?”都郁空頭立刻朝韓然方向望來,他那雙瞎眼,似乎比正常人還敏銳的多。韓然才剛站起,他就已經率先感覺到動靜。
華山和青城眾人都是一下精神大振,尤其是華山派的三人,鐵服屈一下大喜道:“韓兄弟!你沒事了?”
韓然活動了下脖頸四肢,確實麻痹和疼痛感已經漸漸消失,當下點了點頭。關玉平和林雪康他們雙眼對視,也均露出喜色。對他們來說,既然和韓然一路來,自然是把他當成自已人看待的。
“難道是因為我喝的酒少,中毒不深,所以才這么快就恢復?”韓然心中嘀咕,自然不得所要領所在。看著地下鮮血淋淋的兩具死尸,心中倒是一時有點兒失措,自己是可以活動了,但又該如何面對這個局面?
“韓兄弟,快救我們。”林雪康見韓然果真沒事,不由大喜道。韓然回道:“要怎么才能救你們呢?”
卻只見都郁空慘然一笑,道:“嘿,看來老天爺真是有夠眷顧你們的,居然還有人在中了眠花之毒后,這么快就能恢復。”說著他對著韓然道:“小子,你也是華山門下嗎?”
韓然搖了搖頭,轉念又想他看不到,這才說話道:“我不是的,我只是和他們一起到這的趕路人,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都郁空右側耳朵跳動了一下,道:“你內息這么奇怪。只是普通的趕路人?沒這么簡單吧,不過我也不管你是不是江湖人士,既然你和他們是一道的。那就動手吧!”竟似擺出一付束手待斃的樣子。
韓然愕然道:“我跟你無怨無仇,怎么會對付你!”
鐵服屈見韓然一臉為難,道:“韓兄弟,你放心。這事跟你沒任何關系,你走吧!不用擔心我們。”
韓然怔了一下,奇道:“那你們呢?”鐵服屈還沒說話。一邊躺著地任明遠已經冷笑道:“西域眠花無色無味,極為罕見,可讓人于不知不覺中中毒,不過卻不會毒死人的,只要再挨得一兩個時辰,毒性自可去除,到時我們便會沒事。”他是青城門下首座弟子,見識也算廣博。
林雪康忐忑不安的心一下放松下來,長呼了一口氣道:“如此說來,我們不會有危險!”任明遠道:“不錯。只要這一段時間內,沒有人來威脅我們,就不會有事!”
鐵服屈對韓然道:“韓兄弟,就是這樣,你確實不用擔心我們的。今天因我們的緣故。連累到你。鐵某甚是抱歉。你還是速速離開吧,否則如果官府來人,我們倒容易脫身,你就很麻煩了。”
他指的自然是現在已經在命案發生,如果官府接報前來,說不定會連累下獄。若官府真來人了,區區幾個衙役捕快。他們一旦恢復,可不會放在眼里,而韓然可就難說了。
“我什么都不用做嗎?”韓然再度問道,只覺這樣就罷手離開,似乎總有些不太對勁。
任明遠對韓然道:“這位姓韓的朋友,你既然不是江湖中人,江湖中的是非。又何必硬扯進去。你快快離開吧。否則一會我們真氣恢復,殺這老賊之時。你豈不是更加為難!”
這下韓然眼睛都瞪大了,暗想你臉變得還真快,剛剛還如此信誓旦旦地說絕不追究今日此事,轉眼就變了另一副嘴臉。
當下疾道:“你不能殺他地,你不是發過誓嗎?”別說韓然,就連華山門下都相視愕然。暗想任明遠果然夠狠,知道都郁空絕對不可能在已方恢復之前能重新站立起來,居然就連誓言也不顧,就要殺之而后快。
孰料任明遠嘴角閃過陰婺的譏笑,道:“我方才只說我任某人不追究今日之事,沒說我青城門下其它弟子不可以殺他,何來違背誓言之舉。”
韓然心里靠了一聲,暗想你居然連這種事也事先計劃在內,可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戚小傷早恨都郁空入骨,現在立刻接口道:“大師哥說的沒錯,我戚小傷也沒說過不殺他的,只要讓我恢復真氣,非把這妖人剁成肉醬不可。”
看著戚小傷那臉上的殺氣,韓然不禁吁了口寒氣。他雖對這些人之間的恩怨一點興趣也沒有,但對這女子從開始就更沒什么好感,否則也不會當日給他們指錯路了。
對在夜場這么多年,早看慣了各色美女的韓然來說。一般的美女根本就入不了眼。相反他更喜歡一些長相一般,但乖巧懂事的女人。他最討厭的也就是這種行事完全不講道理地刁莽女子。當初自己和郭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就一鞭擊出,這先入為主的惡劣印象,至今還深深印在韓然的腦海之中。
當下韓然斷然道:“我絕不會讓你們殺他的!”
這話一出,所有青城的弟子都不禁一怔,戚小傷更是一眼瞪向這個打扮普通,但充滿傲氣地青年,忽然似乎回憶起什么來,一下驚道:“是你?”
任明遠望向韓然,奇道:“師妹,你認識他?”
戚小傷恨恨道:“師哥你不記得了嗎?就是他當日亂指路,讓我們白白誤了一天地行程!”韓然淡然一笑,暗想沒想到你記心居然也這么好,事隔這么久,居然還能認出我來。
任明遠盯著韓然那質樸的面孔,微微搖了搖頭,顯然他沒戚小傷這么好的記性。但任明遠心計甚深,心知韓然是唯一可以左右現在大局之人,既然師妹與他曾經有過過節,自不能再給韓然不好的印象。遂朝戚小傷使了個眼神,止住她說話。
再轉向韓然,臉現和氣地道:“這位朋友,今天的事,真的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還是離開吧。這老賊剛才差點殺了我們,還害你也跟著中毒。可見其人有多陰毒。我知道你宅心仁厚,惜他年老而不忍傷他。但這人天性陰毒,如果你真地放了他,他一定會害更多地人!”
然而韓然心里最鄙視的根本就是他,現在見他忽然改變口吻,更是心下不屑,冷然道:“你們的恩怨,原本不關我的事,不過人命關天,就算跟我無關,我也不看著你們殺了他。”
任明遠急道:“兄弟。你若真放過他,就是等同于放虎歸山,他一旦恢復功力,不但會繼續殺害更多人,說不定連你也會殺掉。你絕不能這樣做!”
一直沉默不語的都郁空忽然道:“我今日既然不能報仇。阿飛亦死,我原本就沒打算繼續活下去。這位小兄弟,我剛才聽了半天,才知道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你走吧,免得他們再繼續污蔑于我。”
嘆了一口氣,都郁空慢慢續道:“我都郁空本就是該死之人,能茍活至今。已經算是奇跡了。反正我現在身受重傷,親人離故,早已經了無生趣,不如早死早超生的好。這位兄弟,你若真有心,不如替我把阿飛給葬了。”
說著他提高聲調,道:“阿飛在這做了這么久事。從來沒拿過工錢。王掌柜,這點殮錢讓你幫著出。該沒什么意見吧?”顯然他一直都知道王掌柜就躲在旁邊。
王掌柜一直就躲藏在柜臺底下,現在一聽都郁空竟然點到他的名,魂都飛了一半,差點埋到桌角去了,不停地怯喏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是江湖中地大俠!一定葬,一定葬!”
都郁空緩緩道:“你雖然刻薄了些,不過也算給了我們幾碗飽飯吃,看在阿飛也幫你做了這么多事地份上,回頭麻煩你和這位朋友,幫我用白布裹著他,一把火燒了,然后隨便找個地埋了吧。”
“大俠吩咐,小人一定照辦,一定照辦,你放心,絕對是厚葬!”王掌柜不停地道,頭都不敢抬一下。
都郁空又長嘆一口氣,輕聲道:“人之已死,厚不厚葬,又有何分別。阿飛雖然也不算本教弟子,不過從小便在教中長大,自也該依教規行事,一切從簡吧。”
韓然怔立當場,面對這復雜局面,自己也不禁苦笑了一下,看著都郁空一付交待后事的樣子,心中忽然有些沖動,斷然道:“我背你走吧!或者只有這樣才是解決地唯一方法。”
然而交待完后事的都郁空卻勃然大怒道:“我說過不走就不走,都某可不像所謂的名門正派,發誓跟放屁似的!老子下毒都殺不了他們,還害死了阿飛,我他娘的認倒霉。不過我現在說要死,就絕不會皺一皺眉頭。”
韓然看著他那骯臟油膩的身子,再看著他望向自己那狂怒的臉龐,心頭卻不怒反笑,還在他當初罵皇帝時,韓然已經對這人有些意外地好感,在韓然心里,這種敢作敢為的人才算是夠格的江湖人物。比之虛偽如任明遠要高尚得多。
當下韓然不由分說,就彎下身去,一把把他抄抱起來。都郁空嘴中大聲嚷嚷,散發出一嘴的臭氣。差點沒把韓然給薰倒過去。趕緊從一商賈未及帶走的行李上扯下一根包纏行李地布帶來。
眾人面面相覷,渾不知韓然究竟要干什么。卻只見韓然竟然把布帶揉成一團,直接強行塞入了都郁空嘴中。
“一舉三得!”韓然看著臉都漲成青成地都郁空,心中暗笑道:“又不用聽你嘮叨,又不用聞你口臭,還不用擔心你咬舌自盡。”眾人那里明白韓然的想法,只看得目瞪口呆,只覺此人行事古怪無比。
都郁空身受重傷,早已經萎頓無力,剛才這一番掙扎大呼下,早已經耗盡所有力氣,現在眼前韓然用布團塞住自己的嘴,竟然連抬手摘掉的力氣也沒有,只得一臉憤恨。無奈地任由韓然背到背上。
韓然看看外面紛飛的小雪,也顧不得太多不問自取即為偷之類的話了,隨手扯過一件商賈遺留的皮衣披在身上,然后強行背起都郁空。雖然僅一手能使力,但這人體重甚輕,倒也不覺得太累。
轉過身去,韓然對著躺倒在地上地一干武林人士道:“各位,我先把他背出去。不管你們有何恩怨,就當沒發生過這些事吧。希望你們恢復之后,別再追來。”
鐵服屈似乎也覺得這是最好的一個解決方法,當下點頭道:“韓兄弟,你騎我的馬走吧,否則官府的人趕來,你未必能走脫!”說著鐵服屈微微瞟了青城眾人一眼。
韓然看在眼里,明白他的意思,是提醒自己千萬莫被青城派的人追上。他和鐵服屈等人共處半日,知他和關玉平、林雪康三人行事光明磊落。絕非青城之流可比。對他們倒頗有好感,當下點點頭。謝過了鐵服屈的好意。
走了幾步,韓然似乎又想起什么,走向柜臺,對一直躲在柜臺下。縮成一團顫栗著地王掌柜道:“掌柜家地。今天的事你也看在眼里,這死地兩個人都不關他們的事,如果有官府的人來,麻煩你解釋一下。這些人你幫他們扶坐起來,過得一會,自然會好的。”
那掌柜眼見血案在自己客棧內發生,早驚得六神無主。再看見都郁空的頭從韓然的背上探出一半來,見他的嘴角還滲著血污,形容可怕無比。再想起自己先前曾經對這老頭及阿飛百般刁難,早悔得腸子都青了。那還敢再說什么,趕緊唯諾著答應,狠不得韓然趕緊背著他走開,再也不要回來。
戚小傷看著韓然背著都郁空走出門去。不由氣道:“難道就讓這妖人這么的走了?”任明遠冷笑道:“他受了這么重地傷。絕對受不了馬兒顛簸,他們不敢騎快。跑不遠的。”戚小傷道:“好極,等我們一旦恢復,就追去殺了這妖人。這妖人名氣這么大,我們若殺了他,師父師娘一定非常高興!”
鐵服屈和關玉平看著青城眾人如此興奮,不由相視搖了搖頭。
韓然背著都郁空出得門來,去向客棧后的馬廄。把都郁空放下身來,卻也沒有挑鐵服屈的那匹黑駿,而是先選擇了戚小傷那棗紅色的烈馬。畢竟鐵服屈他們對他不錯,沒理由動用他地馬兒地。不過青城派的馬,就不用這么客氣了。
然而一拉韁繩之下,那紅馬卻紋絲不動,馬首昂揚而立,似乎知道這不是自己的主人。“啪啪!”韓然拍了拍那紅馬的屁股,然而那馬根本沒朝前跑,倒一下蹬起后腿,若非韓然早有防備,一拍即閃,只怕給馬兒一腿就踢成重傷。
韓然一時有點尷尬,他長這么大,也就在風景地區騎著呆傻的馬兒拍過幾張相而已,還真沒想到這些古時神駿竟然如此難以對付。
心中一火,韓然一下彎身抽出皮靴中的“斬月”金刀。咬了咬牙,比劃了幾下之后,一下猛揮而出,然后趕緊一抽刀,跟著疾速閃開,以免被馬踢到。
“嘶!”紅馬吃痛,一下高高躍起。然后向著前面的路瘋也似地沖去。
見此招有效,韓然依樣畫瓢,不多時,已經分別把青城派蓁黑、白、青三匹駿馬皆給戳傷,幾匹馬吃痛之下,相繼狂奔而出。
馬蹄聲響,泥濘的街道中,留下一路紛亂的蹄印。對韓然來說,原本就沒打算騎馬而行,讓對方以為自己背著都郁空已經騎著馬離開,自己再重新從別的路走,才是最好的辦法。
韓然等這幾匹馬跑開了,這才重新背起都郁空,向著江邊走去。都郁空見他居然不騎馬,心下很是驚奇,苦于口被韓然塞住而不能言。想問也問不了。
韓然背著他,一直走到江邊渡口處,四處張望了下,確定四周無人,這才把都郁空給放在一條停靠在碼頭的小船之上。解開了纜繩,緩緩向江中飄去。心中同時暗笑,自已今天可真夠沒品的,又偷衣,又偷船地。不過一切只是志在救人,應該也不為過。
下雪地緣故,北風似乎比方才小了很多,但氣溫卻已驟降,即便韓然有皮衣在身,也凍得如針刺一般生疼。
船漿輕蕩間,韓然劃著小舟,順著江水東流而下。小雪輕飄,天水間一片白霧茫然。不多時,船弦上已經堆積起一層薄薄的積雪。
搖到看不清原岸,韓然這才丟開漿,任小船隨著江水四處飄流。然后開始不停地搓著凍得發紅地雙手。這時都郁空似乎緩過一絲氣來,緩緩勉強夠手,把口中的布團給移摘出來。喘了喘氣,對著韓然道:“老夫不過是一垂死之人!你何必做這么多事來救我呢!”
韓然淡淡一笑,道:“我既然鐵了心要救你,當然要救到底,否則我還這么多事干嘛?”
都郁空不解道:“你既然存心救我,卻為何棄馬行舟?須知雪夜入江,實際危險不過。若不是幸好風浪不大,搞不好丟了性命。”韓然哈哈一笑,道:“兩個理由:第一,我不會騎馬;第二,讓他們以為我們騎馬走了,不是更好嗎?”
都郁空怔了一下,沒再說什么話,只是臉上忽露出些難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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