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46,有女如云,匪我思存(四)
正文
一車的沉悶,和整個城市一同陷入了午夜的沉寂之中。諸航對著車窗側坐,看到車玻璃上蒙了一層白白的白霜,她輕輕吹了口氣,眼前什么也看不見了。
那年,也是這么冷的天氣,夜也已深沉,宿舍里的燈已經熄了,她在網上發水貼,莫小艾已睡了,寧檬和誰在打電話,不時嬌笑幾聲。
管理員大媽在外面敲門,輕輕的。
被驚醒的莫小艾咕噥著去開門,“豬,樓下有人找,說是急事。”
諸航穿著肥大的棉睡褲,套了件羽絨服,隨管理員大媽急急下樓。周文瑾站在樓道的頂燈下,她記得圍著一條銀灰色的圍巾,書卷味特別的濃。
“啥事?”她的樣子太狼狽,躲在燈影處,與他隔了段距離。
“我餓了。”他挑挑眉,說得那么理直氣壯。
穿堂風吹進來,有點冷,她胡亂地拉上拉鏈,“師兄,你知道現在幾點?”
“管他幾點,我們走吧!”他拽著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瘋了,你瞧我穿的是啥?”她好歹也是一青春美少女,這樣象個大媽似的,很有損形像。
“誰會看你?”他笑。
他腿長,一步等于她的二步,她幾乎是小跑著跟在他后面。“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事要慶祝?”這么瘋狂的行徑之前他沒有做過,他可是老師眼中的好孩子。
“吃個夜宵要什么理由?”
“你晚上沒有去機房,你同學說你被系主任找了去。”
“哦!”他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茬。
學院附近有條巷子,后,在路口搭起幾頂帳篷,里面有賣面條、餛飩之類的小吃,生意特別的好。這么晚了,人還挺多,大部分是戀愛中的情侶。
兩人挨著爐邊坐,她點了牛肉粉絲,放了一大匙辣油,他看得直咧嘴。
“冬天吃這個最暖和了,要不要嘗嘗?”老板很厚道,粉絲上面蓋著的牛肉有好幾片。
他點的是小餛飩,湯面上飄著幾粒蔥花。
“不太辣嗎?”他有些心動。
她夾了一大筷牛肉放進他的碗中,他挑了一片,立馬象火燒似的,氣得直瞪她。
她鄙視地回瞪他,自顧吃得很香。
不一會,兩人的鼻尖上冒汗了,她看看他,噗地笑了。
“傻笑什么?”
清清亮亮的眸子一轉,“看過《人魚小姐》么?”
“安徒生童話?”
“去,你的思維還停留在孩提時代!是韓劇呀,寧檬追看的。”
他斂了斂神情,沒有插話。
“里面女二號和男友有一幕特別好玩,兩人半夜打電話,說著說著突然想見面,正好也有點餓。于是女二號煮了一鍋方便面,帶著,跑去公園和男友見面。兩人在寒風中,坐在長椅上,邊吃面邊說話。”
“和我們一樣啊!”
“怎會一樣,我們又不是情侶。”
他笑,敲敲她的碗,“快吃!”
兩人吃得都有點太飽,回宿舍時,走得極慢。校園里靜悄悄的,兩人的身影在樹梢間忽長忽短地跳躍。
她俏皮地追著他的身影踩。
“我會比你早兩年畢業哦,會記得我這位師兄么?”他捏去落在她肩膀上的樹葉。
“看情形。”她斜著眼看他。
“哼,你敢不記得我。”他扶扶眼鏡,一臉兇惡。
“我就敢。”她突地一推他,撥腿就跑。
他兩步就追,揉亂她的頭發:“沒有你的日子,也不知怎么適應。不要讓我等太久,嗯?”
刻意壓低的嗓音像有什么魔力,如同被羽毛拂過她的心,柔得發軟。
她閉了閉眼睛,睫毛輕輕一顫,“要不,你在學院讀研,這樣我們可以一起畢業。”這樣她就追上他的腳步。
“你的目標就這么點點?”
“那要多大?”她鼓起雙頰。
“反正不該這一點。從現在起,你要更加努力了,不然,我會走得更遠。”他說得意味深長。
她不以為然地哼了聲,自信自己不可能追不上他的。
應該就是在那天,系主任告知他委派出國留學的事,三個月后,甄選開始。
他們曾經是對手,后來成了朋友,然后又是對手,現在背道而馳。
“你們住哪?”卓紹華是車內唯一表情正常的人。
姚遠輕聲說出地址,偷偷打量坐在身邊的諸航,搞不清她什么來歷,卻又不便主動詢問。
發呆中,周文瑾突然轉過頭,“豬,小艾的男友是研究院的師兄嗎?”
“嗯!”她不會故意不理他,該有的禮貌她會有。至少,她不會當著他的面失態,也不會讓他看出她對他的在意。
姚遠見這狀況有點吃驚:“你們認識?”
“我師妹諸航,有三年沒見了,剛在射擊場碰到,看了老半天才敢確定。”周文瑾表現得很坦然,卻不是好久不見的欣喜。
“哦,是不是在挪威那夜看北極光時,你提到那個倒賣演唱會門票的。。。。。。”
“不是。”周文瑾幾乎是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姚遠不相信,首長在,不好盤根問底,只得翻了個白眼。
“什么時候我們一起聚聚,把小艾的男友也喊上,對了,我怎么聯系你?以前的郵箱、qq還用嗎?還是打電話方便,你號是多少?”周文瑾從口袋中拿出了手機,勾起一絲笑意。
那熟稔的語氣,惹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要考試,最近沒辦法出去。”她很干脆地一口回絕。
“不急的,等你有空。你打給我吧,我的號是。。。。。。”他一字一頓地說出了十一個數字。
諸航不耐煩地蹙起眉,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
他把號碼存好,揚揚手機,“經常聯系吧!寧檬說你要參加雅思考試,復習得怎樣?”
諸航抓狂了,真想吼一句“關你什么事”,車里有四人呢,他當是咖啡廳的包間嗎?
“到哪里了?”她問首長。飛速掠過的街道,看不出任何標致,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困了?再等一會,就到了。先送文瑾和姚遠。”卓紹華看了下后視鏡,對她笑了笑。
周文瑾的臉色立刻變得極難看。
姚遠怯怯地請卓紹華讓他們在小區大門前下,不要進去了,卓紹華溫和地關照:“新兵訓練是很辛苦的,早點休息。”
“謝謝首長。”姚遠扯了下周文瑾的衣角。
周文瑾抬眉,定定地瞪著諸航,她坐著沒有動。
“這么晚,你還要去哪?”他繃起臉,緊張不安地曲起了手指。她還要和首長呆在一起?
只要不是三人行,隨便去哪都可以。諸航探身把車門關上,寒氣太重,門開了一會,車內的暖氣就跑盡了,她從頭涼到腳。
“諸航和我在一起,文瑾需要擔心她的安全么?放心,我會負責到底。”卓紹華轉臉看他,一派從容、親和。
不費一兵一卒,談笑間,擊退千軍萬馬。
他僵在寒風中,凍成冰柱。
“首長再見!”姚遠唯唯諾諾向卓紹華道別,硬把周文瑾拽進了小區。
“你簡直瘋了,你那個師妹是首長的客人,你逞什么能呀?官大一級壓死人,首長大你幾級,你以后還活不活?”逃出首長的視線范圍,姚遠忍不住發火道。
“我做錯什么了?”周文瑾冷冷地問。
“你哪件沒有做錯?我怎么會和你在一起呢,會被你害死的。同志,我們可是新兵。”
“那請你離開。”他大吼。
“你。。。。。。”姚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沒有抱歉的意思,漠然地立著。
“ok,我離開,我不屑和一個瘋子為伍。”姚遠頭一甩,噔噔上樓。拐彎時,回了,他仍站在原地,樹影將他整個人籠罩著,成了黑漆漆的一團,像是被誰遺棄的物品。
姚遠抿了抿,想出口喚他,結果還是放棄了。
掏鑰匙開門時手有點抖,他的公寓與姚遠相鄰,是他同學幫著一起租的,同一個房東,替他們租金打了折扣。
姚遠知道他喜歡一個師妹,她拍的不錯的風景照,他要她拷貝一份給他,說要送給師妹。臨回國那天,他還特地去書店買了幾盤席琳迪翁的正版cd,因為師妹愛聽。
悶在機艙的十多個小時,他八次提到師妹。
她問:你是不是愛了?
他臉一紅,把臉轉向舷窗,看天空飄浮的大片云朵,他說:我們三年不見了,不知還能不能認出來?
她笑:你還真以為女大十八變。
他認真回答:我不希望她變的。
雖然他否認,但她可以肯定諸航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師妹,可惜師妹還是變了。
姚遠澀然地嘆口氣,走到窗口,從這個角度,看不到樓下的。
卓紹華在車下抽了根煙,等風把身上的煙味吹散了,才開門上車。
諸航仍維持著剛才的坐姿,仿佛窗外有什么美景,她看得那么入神。
很少見她這么安靜,幾乎像個淑女。
“諸航。”他沒有回頭。看來注定這一天,她的心情不會太好。
他的心情也有點壞。
“嗯!”眼睫緩慢地眨了下。
“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是送你回公寓還是到別的地方轉轉,不然我們直接回家?”握著方向盤的指尖微微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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