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 第五十五章
回到清合鄉政府,李學之的心依然極度地不平靜,顧全也有點觸動:雖然事屬上屆班子遺留,可誰都知道計劃生育是國家的基本國策,真要出了大麻煩,只怕他這個鄉長也跑不了失察之責。
上訪群眾還有很多,楊主任和周秘書有點疲于應付,因為他們只能聽取記錄問題,沒權力解決。李學之對上訪群眾歉意地說:“各位鄉親,本來是我應該聽取你們的問題并著手解決,可現在出了件大事,我必須盡快處理,半分鐘都耽誤不得,你們的情況請向周秘書反映,他會全部記錄下來,我也會在第一時間幫你們解決處理的。”
當群眾得知是急于處理胡力兵家一事,都理解地說:“是要幫幫胡家了,他家媳婦可是遭了大罪的!”
顧全在一旁指示楊主任把鄉計生辦的人全部找攏,在計生辦等待李縣長的調查。鄉醫院的院長等負責人一并到計生辦集合。
李學之在顧鄉長、侯副鄉長的陪同下來到了計生辦,那里只有一個計生專干值班,計生專干連忙把會議室打開,跑前跑后地搞招待。
抽了這個空閑,李學之跟吳新宇打電話,把情況原原本本匯報給了他,當時吳新宇在電話那頭就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的直覺告訴他:黃縣即將有股風暴!吳新宇用干澀的聲音說:“李學之啊,我說了全力支持你的,你只管查,我現在就把縣計生委的主要負責人叫來通通氣,好叫下面配合你的調查。”
李學之聽出了吳書記話語里的不安,他也知道如果這個事件里真的攙雜了其他問題,那么按省市有關計生方面的文件,會有不少人丟官挨處分,可他們是活該!草菅人命就必須付出代價!李學之摒棄雜七雜八的念頭,下決心一定要頂住外來干涉,還胡家夫婦一個公道。
等待了十多分鐘,一個四十多的男子氣喘噓噓地進了會議室,他一見李學之、顧全就眼巴巴地問:“李縣長好,有什么事情嗎?”
顧全連忙介紹說:“這是我鄉的計生辦主任何富澤,何主任,你先坐下喘口氣,有什么問題,等下李縣長會問的。”
何主任遠遠的在門口處坐了下來,只拿眼睛脧李縣長和顧鄉長的臉色,一張臉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學之問道:“何主任,你們計生辦有多少人力啊?”
何富澤急忙說:“計生辦一共十一人,其中兩個副主任,三名專干,只有六個編制,其他人員是自聘的,四名辦事員和一名電腦打字員。”
李學之又問:“是不是有個王姓的計生干部啊?”
何富澤想了想說:“姓王的?沒有啊?”
李學之提示道:“九五年年底都還在鄉計生辦的,不會就忘記了吧?”
何富澤一拍坐椅扶手,說:“哦,李縣長你一提示,我還真記起來了,有個姓王的計生專干,不過他九六年底調到菏堰鄉去當計生辦副主任了。”
這時陸續從外面進來了五個人,據何富澤介紹他們有兩人是計生辦副主任,三名計生專干,在編人員全到場了。李學之問:“還有四個辦事員怎么沒來?”何富澤說:“象領導檢察工作等情況下,一般不通知他們到會的,只有計生辦開會才通知他們,他們也都住在村里的,一人負責三、四個村的計劃生育工作。”李學之點了點頭,沒再問。
顧全咳嗽了一聲,嚴肅地說:“今天把你們緊急喊來,是有原因的,今天李縣長在接待群眾上訪時,我鄉果樹村村民胡力兵跟李縣長反映了嚴重的問題,引起了李縣長的高度重視。而且李縣長還親自去了胡家,看望了臥床不起的王滿秀。簡直是觸目驚心啊!根據胡力兵反映,他家只生了一個娃,怎么計生辦記錄了他家已經生育了兩個娃呢?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何富澤一聽到胡力兵三個字,腦袋就嗡地一聲發了麻,心想: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如今時辰到了,縣長親自來過問此事,看來瞞是瞞不住了的。與其人家說,還不如我早點說!拿定主意,何富澤看了看計生辦其他幾人,只覺得個個都面帶驚惶,果斷地說:“胡力兵家是事情,我知道點點情況,不過那是上任計生辦主任閻四哲主任經手的,具體情況我就不知道了。”
李學之問:“那閻主任現在何處?”
何富澤說:“也調到菏堰鄉去了當副鄉長,就是他先走,再把王秉南調去的,我以前是這里的副主任。”
李學之說:“何主任,我要看看清合全鄉已生育第二胎的花名冊。”
何富澤對其中一人說:“小孟,去把李縣長要看的花名冊拿來。”他看了李學之和顧全一眼,嘀咕著:“王滿秀的名字就在那花名冊里。”李學之一聽火大了,死盯著何富澤說:“既然你知道王滿秀的名字在已經生育二胎花名冊里,但你知道望王滿秀到底生了幾個孩子?!”
何富澤搓了搓有點出汗的手說:“那我就不具體清楚了,畢竟我以前負責的是東邊六個村,果樹村不在我負責范圍內,我也就沒去了解。”
李學之又問:“好,就算你不清楚,那你當上計生辦主任后,胡力兵有沒有找你反映他家的冤屈啊!”
一個女計生專干憤憤不平地說:“怎么沒來反映過?我都看見他找了何主任幾次,可何主任不相信他的話!”
何富澤連忙聲明似地說:“我當然不相信了,如果他媳婦真的沒生育第二胎,那閻主任發神經了啊,強迫人家王滿秀流產,還強迫進行補救結扎!我當時還佩服閻主任作風硬朗,不徇私情!我們計生干部就是要嚴格執行計劃生育的各項法則法規嘛!”
李學之追問道:“那你當了主任后,有沒有去果樹村、去胡家了解一下真實情況呢?”
何富澤咽了口唾液,艱難地解釋著:“那我沒去過,畢竟是閻主任作出的結論,我當然相信閻主任的啦。難道還去相信一個不認識的人啊?”
李學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猛地站起來,指著何富澤怒斥道:“你這個吃僚腔的,你只相信你的閻主任,可你知道你信任的閻主任做了些什么嗎?瞞天過海!明明是只了一個孩子,硬扣人家夫妻生了第二胎!第一次結扎手術失敗了,為了掩飾他們的暗箱操作,逼迫人家流產再做結扎手術!造成了王滿秀身心極大的損害,人家才二十八歲,正當年齡,卻被你們活活地害地下不了床!”
他轉身沖著顧全說:“還有你這個鄉長,胡力兵一次又一次到鄉政府反映,你卻推說工作忙沒時間理會,難道解決農民的疾苦不是工作嗎?就是你們這一幫大大小小的官僚作祟,讓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陷入了苦難的深淵!我建議你帶著你手下的干部都去胡家看看,去看看那臥床不起只剩半條命的王滿秀!”
這時門口又出現了兩個人,但他們見李縣長在大發雷霆,居然站在門口,進退兩難。李學之發現門口站著兩個人,問道:“是不是鄉醫院的?”
一個年紀大點的中年人點頭說:“是的,我是院長邱健,他是副院長項青松。”
顧全滿臉怒氣,吼道:“那還不進來,杵在門口做什么!”
兩人尷尬地進了門,坐了下來。
李學之問:“王滿秀的情況你們應該知道吧。那個跟她做結扎手術的醫生來了嗎?”
邱鍵說:“王滿秀的情況我是略知一二,跟她做手術的醫生是我院的原來的婦科醫生江靜,今年三月份已經停薪留職,自己在街道上開了個小診所。”
李學之嚴厲地說:“為什么會造成王滿秀傷口嚴重感染呢?是不是醫生失職呢?”
邱鍵說:“第一次手術失敗,是我們醫院的醫生造成的,但也只能說是意外事故,而不能說是失職,第二次手術應該是很成功的,畢竟王滿秀再也沒懷孕了!”
李學之哼了一聲,說:“那么王滿秀結扎后傷口大面積感染,就與醫生沒有任何關系了嗎?”
邱鍵臉不變色地說:“我可以肯定與我們醫院的醫生無關。因為結扎手術是婦外科手術中最簡單的了,傷口僅僅三五厘米,而手術醫生又是有近二十年婦科資歷的老醫生了,我認為是王滿秀在沒注意傷口的保護而發生感染的,這與我們醫院完全無關!”
李學之冷冷一笑說:“看來邱院長是有備而來呀!講醫學原理我可不是行家里手,但也別想蒙混過關,我相信縣醫院肯定會保留王滿秀的病歷,病歷會證明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邱鍵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心里暗暗得意:我早就從縣人民醫院把王滿秀的原始病歷搞走了,就是防備有人拿這事找醫院的麻煩!
李學之環視了屋子里的人,緩緩地說:“看來要從你們口里得到點有用的東西還真難,我也沒興趣跟你們繞!既然當年直接經手王滿秀一事的人全調走了,不在清合,那我就直接找閻主任和王干事了。但你們要記住,如果你們在今后的工作中還有官僚作風,還有人被群眾投訴,那么等待你們的是組織的紀律嚴懲!”
說完,李學之拿起包就走了,顧全只得跟著李學之一起離開,只留下屋子里的人默默地回味著李學之的話。
李學之邊走邊跟吳新宇通電話:“吳書記,經過我初步了解,這事是由清合鄉原計生辦主任閻四折和計生專干王秉南直接經手的,我也從鄉計生辦證實,清合鄉計生辦的已生育第二胎婦女花名冊上,就有王滿秀的名字!這其中應該有原因,我想不是計生人員疏忽造成的,而其中肯定另有原因。我想把閻、王通知到縣里,協助我們把問題澄清!”
吳新宇立即同意了李學之的建議,說:“那我馬上叫他們兩人到縣里來,你也回來,當面那情況搞清楚。”
李學之到清合鄉政府交代周秘書把群眾上訪問題詳細記錄,再三跟辦公室的群眾表示了歉意,就急匆匆地回縣城了。
菏堰鄉的閻四擇與王秉南接了吳書記的通知,也不敢怠慢,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縣城。
李學之在吳新宇辦公室坐下不到十分鐘,閻四擇和王秉南也到達了書記辦公室。
吳新宇望著閻、王二人,嚴肅地說:“我代表縣委、李縣長代表縣政府跟你們兩人談話,請你們二人懷著對黨組織忠誠老實地態度實事求是地回答我們的問題。”
閻四擇、王秉南對望了一眼,強忍著不安地說:“請吳書記、李縣長放心,我們一定如實回答問題。”
吳新宇向李學之點點頭,示意由他問話。
李學之說:“根據清合鄉果樹村三組村民反映,王滿秀只生育了一胎,為什么當年你閻四擇認定她已經生育了第二胎,強迫王滿秀流產,實施第二次結扎手術?”問完問題,李學之的眼睛就狠狠盯著他們倆。
果然,閻、王二人聽完問題神色一變,閻四擇一雙眼睛骨碌骨碌只轉,可仍然掩飾不住慌亂,期期艾艾地說:“這件事的確是我當時工作上的失誤,我誤以為王滿秀已經生育了二胎,生怕她違反政策生第三胎,吳書記、李縣長你們都應該知道的,計劃生育當年可是一票否決啊!誰也不敢在計劃生育問題上犯錯誤的,所以我情急之下,也沒來得及深入了解情況,就貿然地采取了措施,對王滿秀強制手段。我承認是我工作上的失職,請組織處理我!”
李學之提高聲音質問道:“僅僅之是工作上的失誤嗎?我就奇怪了,清合鄉有多大一塊地?你怎么就不能去王滿秀家調查清楚?據王滿秀的丈夫胡力兵反映,他們夫妻做他是因為第一次結扎手術失敗后,發覺又懷孕了,去計生辦補辦準生證時被強迫流產的,在給他老婆王滿秀做流產時,他就跟你說明了只生育了一胎的情況,你為什么不再做詳細調查呢?”
閻四擇硬著頭皮解釋道:“當時我翻看了已生育第二胎婦女花名冊,王滿秀冊上有名,我才沒去她家實地調查的。”
李學之問:“那花名冊是誰造的?”
王秉南連忙說:“李縣長,是我造的冊。是我工作失誤,誤把王滿秀造上了花名冊,才導致閻主任做出了錯誤的決定。我應該承擔全部責任!”
看著他們倆都主動承擔責任,吳新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難道真的因為工作失誤造成的?
李學之突然記起胡力兵曾經說過的一個細節,問道:“王秉南,你應該知道王滿秀只生了一個的。我記得胡力兵今天反映情況時說九五年年底,是你跟果樹村的支書一起去胡家的。當時本應該做結扎手術的婦女跟丈夫一起去了外地,找不到人,完成不了任務,就想到了只想生育一個孩子的王滿秀幫忙完成任務!是不是,你明顯就知道王滿秀只生育了一個孩子的!”
王秉南一驚,汗刷地就出來了,他蠕囁著就是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拿眼睛求助似地望著閻四擇。
李學之一看就知道擊中了他們的要害,緊追不舍地問:“王秉南,快說實話!”
閻四擇連忙插話說:“李縣長,雖然王秉南知道王滿秀的情況,可造花名冊是也許是人太多了,才無意把王滿秀的名字寫了上去的。實際情況真的是這樣啊!”
王秉南連連點頭說:“是我疏忽,是我誤事!請組織嚴肅批評我,處分我!”
吳新宇有一拍桌子,怒喝道:“你們還在狡辯,還想混水摸魚嗎?還不老實交代!”
可閻、王二人死都只承認是工作失誤,沒其他原因!但他們慌亂的表情告訴李學之:事情遠遠不是想象的那樣簡單。
李學之微笑著對吳新宇說:“既然他們硬是不說出事實的真相,那就我們自己去找出真相!根據胡力兵反映,找王滿秀結扎的原因是應該結扎的婦女不在家,那么我們只找到個應該結扎而沒結扎的婦女,真相應該會大白天下了吧!”
吳新宇也迅速明白了李學之的意思,欣慰地說:“對頭,那么我們就找到那對夫妻吧。”
閻、王二人聽了書記縣長的對話,象一只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地坐著,再也不敢解釋什么了,他們也知道,如果真找到了那對夫妻,那么正如李學之所言——真相就會大白了!
這夜,黃縣電視臺播放了楊靈欣主持的社會記錄節目,王滿秀不幸地遭遇引起了全縣人民的震驚,而楊靈欣對此事的連續跟蹤報道,讓黃縣終于引發了一場人事變動,但究竟又是誰人得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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