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 第十七章
李學之見魏華不說話,也就沒有追問。不到半小時我們的菜就陸續上桌了。李學之問魏華:“小魏,下午還有事,我們和點啤酒怎么樣?”魏華依然魂不守舍,我知道是我們所謂最喜歡的菜觸及了他靈魂深處的秘密,看來他還對某段往事耿耿于懷。
除了他們每人為自己點的菜外,就是三皮按季節炒的兩個青菜,一盆雞蛋湯,小店今天沒什么生意,只有他們這幾位客人。三皮也樂得清閑,安排了自己家三個菜,就不用招呼的端著一個他喜歡吃的菜,拎瓶散裝白酒,笑咪咪地湊他們桌來了。三皮老婆邊收拾店面邊責備三皮:“你也是,人家老李和馬師傅也沒招呼你,你就死皮賴臉的擠那里,也不怕老李嫌棄你一身油煙味!”李學之用啤酒跟三皮碰了下說:“嘿你還莫說,我在這里吃飯三皮不陪我,我還真不樂意呢!”三皮抿了口酒,沖老婆嘿嘿一樂說:“人家老李這么大干部都不嫌棄我,你羅嗦什么,我們這叫緣分。”三皮對魏華說:“魏秘書,你才跟老李也許不跟他熟,其實老李是個大好人,就沖他四年來這么多次來我這破店吃三、四十元一頓的飯,我就知道他是好人,好官!”魏華問:“這話怎么說起?”三皮夾了口菜,把筷子往碟兒上一擱,點起一支煙,才慢悠悠地說:“剛開始我鬧不明白他是什么人,只覺得人蠻和氣,象是教書的老師,后來才在電視里看黃縣臺才知道老李是個縣長,我一發現就覺得了不起,為什么呢,來我這里吃飯喝酒的都鄉里鄉親,連村里的干部都要去城里的館子吃,還不嫌我這里差唄!人家城里的館子服務員可都是大姑娘,我這里除了我老婆,還真請不起人兒!”李學之笑著拉了三皮一把說:“三皮啊!喝酒喝酒,扯那玩意兒干嘛!”三皮甩了我一手說:“我就說,魏秘書不清楚你,我說給他聽的。這么些年你都是帶著小謝秘書和小馬師傅,我那有機會說嘛,今天魏秘書第一次來小店,我當然得跟他說了。說良心話,電視里頭經常說什么杜絕大吃大喝,可現在哪幾個干部不是大吃大喝的?只有老李我相信,這么多年經常上我這里吃飯基本就是現在幾個菜,我還記得小謝秘書愛吃臘狗肉。不容易啊!我老婆說是偶然來吃吃,可吃了四年了,怎么著也應該吃膩了吧?我看咱們老李是個不忘本的好官啊!魏秘書,你以后做了官,可得學著老李啊!”
李學之拿杯子跟三皮使勁碰了下說:“打住打住,我們喝酒,人家小魏是來吃飯的,不是來聽你個老粗上課的!”那知道小馬也在旁邊起哄:“我以茶當酒,敬我們的好官老李!”李學之真是哭笑不得!
真時外面進來兩個帶紅領巾的學生,李學之認識其中一個是三皮的兒子。另一個穿得很破舊的衣服,雖然漿洗得很干凈,走路是左腳微微有點瘸。手里那一個很老式的鋁飯盒。便問:“三皮,這孩子怎么回事?”
三皮兒子看見李學之后,馬上笑嘻嘻地走過來打招呼:“李伯伯,馬叔叔,你們好啊!”李學之問:“后面的是你同學嗎?”三皮兒子說:“是啊!我一個班級的,我看他吃飯沒菜,所以就帶他來我家了。”
李學之摸摸他的頭說:“真是好孩子,你們去吃飯去吧。”兩孩子走到里屋吃飯。
三皮有抿了口酒說:“是個可憐的孩子啊!他的腳是小兒麻痹癥引起的瘸。他爸爸在省城一個液化氣站打工送氣瓶,在九月初的時候被燒傷了,雖然液化氣站的老板負責醫藥費,可孩子的媽媽要去照顧啊,病人需要營養啊。本來就窮的家更是不堪負重,孩子就住他有老年癡呆癥的奶奶家,沒學費讀書就在學校門口哭。我眼見他這么可憐,就幫他出了學費。孩子也懂事,自己從家里帶飯,只吃我這里的菜”
本來默默吃菜的魏華忽然怔住了,眼瞅著那孩子一瘸一瘸進了里屋,眼淚嘩地就從他那白皙俊朗的臉上滾落。三皮驚訝地要說話,李學之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出聲,他知道小魏肯定是心理的苦楚被觸發了,有必要讓他宣泄出來。
三皮默默地喝酒,小馬也在一旁想心事。
一會兒,魏華從包里拿出紙巾,仔細地抹去臉上的淚水,從三皮的酒瓶里給自己倒滿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高度的白酒嗆得他滿臉通紅,好一會兒才平息。他抬眼看著他們,緩緩地說:“老李、小馬、三皮,你們有沒有興趣聽我說段往事。”
李學之很詫異他稱呼自己老李而不是李縣長,也許這會兒他把自己當朋友了。便點點頭,示意他說,三皮把嘴湊在瓶口灌了一大口,把瓶子沖魏華晃了晃,說:“兄弟,看得出來你有不痛快,說出來會好點。”小馬依舊在想他的心事。
魏華把眼睛微微閉上,似乎在整理思緒,一會才慢慢說:“十四年前,我才十二歲,我哥魏民十五歲,當時我爸爸還是個泥瓦匠,因為得罪了公社干部和大隊干部,被迫離開了家,一走五年沒音信。我媽媽一人支撐著家,白天下田種稻,晚上在家糊紙盒,糊一個紙盒才一厘錢!屋前房后三分菜地種就是我們全家的下飯菜。苦苦撐不讓我和哥哥輟學。可實在一個女人精力有限,到了下學期連借都借不到學費了。哥哥懂事,主動放棄了讀書,在家幫媽媽做農活,才十五歲就硬把自己當勞力使!我當時不懂事,哭鬧著要上學,天見可憐,老支書葛大爺實在看不下去,就資助我上學。可大隊干部硬是欺負我家沒大人,借口我爸爸失蹤把我家八畝水田收回了六畝,他們自己瓜分了,只留下兩畝讓我們孤兒寡母活命!養的雞鴨一不留神就被人家偷了,那是我家用來換油換鹽的啊!那時我媽媽還算出眾的女人,禽獸不如的大隊支書還打我媽媽的主意,幸虧我哥哥聰明,知道保護媽媽,沒讓那家伙得逞,可自己卻被支書一耳光劈聾了左耳!我在學校挨打受罵那是經常的事,連老師都瞧不起我!只有葛大爺同情我們,關心我們!葛大爺常說:現在的黨員干部蛻變了,不再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了!當是我就立志長大后要做為人民服務的好干部!那個時候家里窮得連油鹽都沒有,那里還有葷腥吃,養的雞鴨要賣了換油鹽換醬醋,還要給我買書筆!還是哥哥聰明,知道跑到小溝小渠摸魚蝦,黑棉油和豆豉炒著吃,那真是天下最好吃的菜了!媽媽哥哥總是把菜最大的一份分給我,我卻也舍不得吃,有時候放得臭了才吃完!老李,你開始問我愛吃豆豉炒魚苗是不是有典故,這就是典故!”說到這里,魏華還是忍不住失聲哭了起來。三皮通紅著眼大罵禽獸支書,小馬也默默陪著流眼淚,因為他也是很小就失去父親,是母親含辛茹苦把他養大!李學之雖然知道有故事,但卻不知道有如此艱難和悲慘!難怪他看見瘸腿的孩子被三皮接濟,就很自然的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如此風光的身家后面竟有這么凄涼悲慘的往事!
李學之輕輕拍著魏華的肩膀,說:“你現在就可以實現你的諾言,做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好干部,你可以用你的愛心資助因家境貧寒失學的兒童!這么好的條件,你可以做很多你愿意做的事情!”魏華重重地點點頭。李學之繼續說:“如果我們的國家富強,經濟發達,干部素質優秀,今天這個瘸腿孩子就不會因為沒錢失學,應該是有相應的國家部門來負責他是生活和學習,而不是要靠個人的良心來資助!如果沒有三皮這個好心人,這孩子又將是社會的隱患啊!這就是不但我們個人要關注,還要喚起社會更多的人關注!不只是我們自己伸手,而是要全社會伸手!只可惜現在的人過多的麻木是他們失去了愛心,而更多的黑暗現實又讓人痛恨這一切!一個人的力量是微薄的,但兩個人、三個更多的人共同關注,那又是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啊!就拿我在黃縣四年來說,我堅持走我自己的路,在我里所能及的地方展示我的立場,雖然很多人支持我,佩服我,甚至學習我,但大多數人與我保持相反的立場,他們笑我傻,笑我頑固,排擠我。更有甚者初始跟我一致,但隨著他的職務的改變卻站在我的對立面。有的人說得好啊,沒有權利我怎能腐敗,有了權利我怎能又不腐敗?你還記得你說過的嗎?有權錢利益引誘的地方,就永遠是滋生腐敗墮落的沃土!”
李學之把杯中啤酒一飲而盡,接著說:“這么多年來,我做得一點也不累,就象呼吸空氣一樣,成了我的自然現象了。你說怎么會累呢?因為我堅信我們的黨和國家是全力朝這方面發展的,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何況全國四千萬黨員呢。我看腐敗墮落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觀風望向的人,他們立場不堅定是因為他們有所圖,圖名圖財都有,俗話說公生正、廉生威。關鍵就在于是不是真的公,真的廉!很多事情都是一念之差決定的啊!”
魏華看著李學之,眼睛里露出了堅定的神色,李學之知道他已經有所決定,雖然我并不知道他決定了什么!
劉明亮現在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面對自己決定借出的五百五十萬,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當款子陸續匯到楊宏帳上時,他曾經上門拜訪過自己三次,每次來都想把一個厚鼓鼓、沉甸甸的信封塞給自己,估計三次應該會不少于十五萬。自己不是不想要這筆錢,而是沒膽子要,萬一是個圈套豈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一想到張云生惡恨恨的眼神就不寒而栗。他有點后悔跟李學之一派(雖然李并沒拉幫結派,可按照官場規矩是他提拔的干部不就是他那派的嗎?),他早就想對張云生表忠心,可又怕人家不接納反而更看不起他。徐九經唱得好啊:管官的官,被管的官,官管官,管官官,自己是夾在縫中的官!做官難難做官,生平千萬莫做官!可當初自己為什么還那么興奮那么憧憬?
記得老局長退了線,自己出任局長,在局黨委上雖然自己是局長、黨組成員,可黨組書記仍舊是老局長。黨組有個專門的小會儀室,里面是橢圓形的會議桌,裝修得很豪華,屋頂吊的是時興的水漆柳夾板圈成的而二層頂棚,水晶燈飾端莊典雅,一開燈滿室生輝卻決不刺眼,外圈一組射燈把氣氛更添肅穆。墻上全是進口壁紙,墻角的大二匹松下空調讓會議室冬暖夏涼,按照黨組成員人數固定的真皮坐椅,對應的桌上有個別致的麥克風(這有點做作的意思了),墻上掛了兩面紅旗,一面國旗、一面黨旗。所以那時開會便只是隨便坐個地方,跟兩面紅旗下的主持人對面相望。當老局長的黨組書記免去后,自己以主持人身份第一次走進會議室時,還是習慣性地往原來的位置走去。負責會議記錄和會務的政工股長急忙走過來把自己拉到紅旗下。雖然口里說隨便那里都一樣,可心理上就有幾分受用。一坐到紅旗下,就立馬意識到這個位置的與眾不同,至少這里有一個好處,就是能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縱覽全局的感覺!
以前自己是副局長時,一幫人經常嘻嘻哈哈,有時候為工作上的事情饒饒嘴,搞點對立,但自從任黨組書記、局長后,人家看你的眼神都變了,變的迷離,變得恭敬,偶然開開玩笑還得看自己的臉色,自己一笑滿堂皆歡,自己臉變就全都默然。很受用這樣的特權!
以前當預算股長時,說話辦事很急噪,一件事情恨不得馬上辦完做好,可現在越來越疲塌了,說話也漸漸語氣低沉,口齒不清。就是愛看別人在自己面前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聽指示的模樣。
我今年才三十五歲,放眼黃縣自己是唯一年齡才三十多的行局局長!又是全縣最有權、油水最豐厚的行局之一,羨煞了多少人。雖然自己不貪,可幾年來正常的收入足以讓這個三口之家過得幸福和諧,為了不讓愛蘭知道自己還有正常的灰色收入,瞞著她在市銀行開了個戶頭,自己的小存折的存款都超過六位數了。
可隨著借款的問題,這個位置離自己似乎越來越遠,難道就這樣把局長之位拱手讓人?不行,為了家庭,為了自己得趕緊想個辦法解決!可怎么解決,又誰能真正幫自己解決問題呢?劉明亮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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