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當 第二百零四章 白色谺然
“啊”一聲哀嚎。
一道黑影自藏書閣倒飛而出,甚遠。
“嘭!”的一聲。
藏書閣大門關閉。
大門外的積雪一米多厚。
而此刻原本平整的表面,卻多了一個大字型凹洞,并從其內傳出不甘的吼聲。
“祖師爺!我為宗門流過血...”
一炷香后。
“呼”
一陣寒風吹過,藏書閣大門紋絲不動。
“祖師爺,那您們好歹把衣服給俺呀!”
大字型凹洞內的聲音終于頹然的放棄了抗爭。
又是一炷香過后。
穿戴整齊的王小宅背著一個小包袱,悻悻然的踱步到了真武殿。
然,其內人影全無。
“呃,人嘞?”王小宅有些懵逼。
他被轟出藏書閣后,一路行來竟然一個武當弟子都沒見到。
“臥槽,莫不是都已經撤走了?”
念至于此,王小宅趕緊運起久違的澄霄貫日訣,一個恍惚,王小宅便若從未出現般,憑空消失。
定睛左右尋找,只見其已然身在百米之外的半空,竟好似翱翔于天際獵鷹,一閃之下,又出現咋另一處地方。
將近三個月未再施展過輕功的王小宅,感受著那耳畔急速劃過的氣流聲,整顆心都像是得到了升華。
這才是自由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才暢快!
不過,激動過后,王小宅很快將情緒壓下,轉而皺起了眉頭。
他已經尋遍了主峰幾座廳堂,別說人影,連只山雀都沒見到一只。
心中逐漸急切,王小宅換了個方向直奔西岳飛掠而去。
因為那是他的家,曾經一家三口快快樂樂生活八年的家。
改了功法,換內力,王小宅此時的速度已經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他敢說,現在的武當上下,除去幾位閣老,就連兩位太上長老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他被升級的plus版玲瓏脈絡,已經不能再稱作玲瓏脈絡。
雖然自行運轉周天的特性仍舊存在,但流速卻慢了許多,已經不負玲瓏脈絡的氣息婉轉細膩,運之快速。
當然這不是退化,因為相對的流量卻增幅到了原來的三倍,從而一個周天所能產生的新內力就相當于原來的三倍。
外加閣老們為他新改良的功法,更為契合現今的內力和經脈。
遂,在他體內全新功法的驅動下,新的內力強橫無匹,這就像汽油機換柴油機,轉速慢了,但馬力更足,更具爆發力,又因是他經脈的特有性質,持久性也不減反升。
此刻的王小宅全速之下,已經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至多每隔數十米外才能夠捕捉到一道殘影,因為眼睛根本再也追不上他的速度。
西岳距離武當主峰走路不過一刻鐘,此時王小宅全速前進,不到五六個呼吸,那座孤零零佇立在斷崖下的小道觀便以出現在他的眼前。
“師傅!我回來啦!”王小宅滿是期待的大喊著。
然,他里里外外七進七出,也沒有看到他師傅虛元子的影子,更別說那個與他私定終身的思慕之人。
一股熟悉的感覺,漸漸充斥他的胸腹,孤寂,空虛,好似整個世界,再一次的離他而去,棄他不顧。
“師傅!!”不甘大吼。
王小宅的身形再次化了虛影,一剎那間,這小小道觀內竟憑空生出二十幾道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的王小宅。
這些竟都是他急速下產生的殘影。
入閣前,他才緊緊能夠幻化出七八個殘影,而此刻卻以超過四手之數,好似隨心而為。
但,不管他在搜尋幾次,紫虛觀內仍舊沒有半點虛元子的影子。
王小宅不信他就這樣被拋棄,不信疼他關系他的師父,就這樣棄他而去。
他再次調轉身形,選了一個方向,閃爍而去。
那是西峰火鸞殿的方向。
曾經最快也需要半柱香時間路程,王小宅只用了十息。
火鸞殿的大門依然是那般古樸大氣,但緊閉的大門內卻讓王小宅感受不到任何生息。
“吱呀!”
王小宅沒費什么力道,就推開了大門。
曾與柳茜經常來此串門的他,甚至幾月前還來此幫忙,看守齊峰。
也是因此,他才引發了體內隱患,被送去了藏書閣。
這一切恍如昨日,可現在,那幾個熟悉的身影,竟也如同泡影,獨留一座空蕩大殿。
那古樸的青銅大丹爐,依然孤獨的職守在他的崗位,好似固執的在等待它的主人們,再回來給它添柴加料,哪怕只是用他來煮飯,它也甘愿。
王小宅視線游歷在往日幾位師兄師姐忙碌的工作臺,想要從那空寂的昏暗中,找出與他捉迷藏的師兄師姐。
然,一切依然是徒勞。
邊上的小院,無人。
供弟子們休息的廂房,無人。
甚至,后山煉藥窟里都已是人去樓空,只有一些散落在地瓶罐,時刻提醒著此地曾有人很是忙碌。
王小宅愣愣的走在通往各脈的幽長小道上。
他已經搜遍了各個支脈。
卻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小道童喚他師叔。
亦沒有了往日倍感吵鬧的嘰喳鳥雀。
有的只是一片厚厚的填滿了他整個瞳孔的蒼茫,
有的只是一片充滿寂寥無力的白色谺然...
整座武當就像一夜間變成了一座再無生機的死城。
他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甚至以為這僅是個夢,幾次掐弄自己,更甚于用劍氣刺傷肌膚。
然,疼痛的感覺直觸心扉。
這一切,竟是真的...
“血衣軍,血衣軍,血衣軍!!!”
再也壓抑不住的情緒闃然爆發,歇斯底里的憤怒咆哮。
周身滾滾翻騰的氣浪奔涌激射,瞬間制造出一片直徑七八米的圓形空地。
那深棕色的凍土與那白色的雪形成了鮮明對比,令人倍感突兀。
“哃”的一聲。
王小宅好像炮彈一般,竄膛而出。
單影扶搖,騰躍千尺,如一只鷹隼,懸于天際。
被催發到極致的澄霄貫日訣,在全新內力的作用下,隱隱散發出一縷縷紫色氣流,回旋翻轉,籠罩其周身。
他雙眸已如兩汪血潭,隨著其僵直的頭顱機械的望向東方。
那是山門的方向,亦是血衣軍需要封鎖的首選之地。
那里必然會有敵人。
哪怕敵人已經走遠,這不到半日的功夫,他也肯定能夠追上。
遂,他懸停的身子再次化作奔雷,向著東方激射而去。
王小宅心中此刻只有仇恨,滔天仇恨!
甚至完全沒有對其已經可以翱翔天際而敢詫異,震驚。
他已然認定武當眾人已經遭遇不測,而那罪魁禍首必然是血衣軍。
因為武當弟子撤離,三萬余人怎會這般快速?
再有,他也不相信師傅虛元子會一個口訊都不給他留下,便棄他而去。
所以,惟有血衣軍,惟有那嗜血的蠱蟲,才能夠如此快速的吞沒武當,而不留一絲生機。
忽然,身在半空飛馳的王小宅,耳畔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響。
他心中瞬間大喜,那是人群聚集的標志。
原本東行的路線趨停驟轉,向著東北方一處電射而去。
“呔!”
半空中的王小宅猙獰棒喝。
他的視線已經可以模糊看到那嘈雜之聲的來源。
那是一片戰場,但或許說成屠宰場更為準確。
只見,一片猩紅血霧,正如蝗蟲過境,頃刻間漫上幾個狼狽奔逃的武當弟子,而后那‘嘈雜’之聲噶然而止,一切再次歸于詭異的平靜。
終于,王小宅的身形,電射而至。
可,他卻再無能為力,只得愣愣的看著血霧過后,蒼白積雪上,幾件無力散落的斑駁青衫。
好似這只是那位弟子的衣服,被瑟縮的寒風吹落至此,默默的等待主人來尋。
“啊!”
王小宅再也受不了了,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他感覺自己就要爆炸。
“哃!”“殺!”
王小宅再次激射而起,追尋那片血霧而去。
他要殺人,他要殺盡所有敵人!
他已不顧及什么血蠱,什么血衣軍,師門被屠,師傅,長輩們,師兄師弟師姐們!
他要為整座武當報仇!
縱使身死,也在所不惜!
那片血霧,速度并不快。
在吞噬了幾個武當弟子后,根本不管追來的王小宅。
轉而向著東面緩緩飄蕩而去。
王小宅亦沒有理會它,他還有理智,且他對血蠱也是在沒有辦法。
他只能去找尋它的主人,殺之。
再找尋它主人的同僚,殺之。
甚至再殺上那狗日的朝廷,質問那個狗皇帝,為何要如此這般對待武當...
王小宅速度飛快,三兩個呼吸就到了他本就要去往的東面山門處。
落向地面的王小宅渾身顫抖,血紅的眼睛,也漸漸恢復了清明。
“師傅!”他釀蹌著沖向一個清瘦,神情略顯疲態的老者。
正守在太玄真人身旁的虛元子聞聲霍然望去,那一雙原本已生死志的眼眸,有了神采,但卻隨即化作焦急。
“臭小子,你來這里作甚,快向南山撤去,江上有船,大部隊已經先行了!”虛元子訓討一句,便趕緊囑咐一通。
“不,您不走我就不走,師傅,徒兒現在很強,我能幫你們!”才尋到師傅,尋到這個世界宛若生父的親人,王小宅如何能走?
他略掃一圈,武當之勢凄凄可危。
七位長老,此刻竟只剩下,他師傅虛元子還有二長老衛墟,以及六長老左子墨。
而掌門云清子,竟白須染血,此時正閉目盤膝余地,其身后,太玄真人同樣閉目盤膝而坐,且雙正雙掌抵住云清子后背,這是在為其運功療傷。
除此之外,竟還有一人,令王小宅萬分意外。
這人竟是齊峰。
只見他僅在掌門云清子身前兩米之處,亦是同樣的閉目盤膝在地,且在其頭頂,一團濃郁至極的血云,滾滾懸空。
而更加令王小宅驚駭的,是在此地眾人的前方數十米處。
好似一片浮空血海,正對著武當眾人虎視眈眈,但卻好似因為忌憚什么,遲遲不肯近前。
但他尋遍四周,也不見一個血衣軍,或者疑似敵人的身影。
“師傅,這...是真沒情況?”王小宅指了下齊峰問向虛元子。
“那些血蠱,好像懼怕那齊峰頭上的血蠱,而不敢靠近,甚至好像被其震懾住了。”虛元子眼中亦是有難以置信的說道。
不過隨即他又說道:“臭小子,讓你趕緊走,你問東問西的,再不走信不信我打...”
話說一半,虛元子有些說不下去了。
寶貝徒弟才痊愈出關,只見上一面,或許亦是最后一面。
想起往日的他教訓寶貝徒弟時的溫馨畫面,他又何嘗想要分離。
“唉,閣老們可將各脈傳承的副本交由于你?”虛元子放緩了語氣。
“都在這里!師傅,讓我留下吧!徒兒如今已經可以翱翔天際了!等俺的功力在深厚些,就可以帶著您和茜兒師妹一起在飛上天空,縱覽這大地山川!”王小宅拍拍收回的包袱,信誓旦旦的說道。
此刻他見師傅語氣稍緩,以為虛元子以及心念動搖,決定在加把力,沒準就能留下來,幫助師傅長輩們。
“小宅,為師等人在這里,是為了給大部隊爭取撤離時間,你也看到了,血蠱雖然被暫時逼停在這里,但卻誰也不知道能撐多久,而在這血蠱之后,還有數萬血衣大軍。甚至是否已經有一部分,繞道北面我等都已顧之不暇,你留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虛元子聽到茜兒二字神情一頓,而后很是鄭重的說道。
“師傅,我...”王小宅想要勸說,卻被虛元子抬手制止。
虛元子方向手繼續道:“小宅,你現在的任務比我們更重要,你身后的包袱里,是咱們武當所有道統的傳承典籍,可以說現在的你,肩負著整個武當的為來,甚至關系到整座道門的道統是否還能傳承下去。你明白你現在到底有多重要了嗎?”
這是虛元子八年來,少有的語重心長,也是八年來唯一一次鄭重其事的與王小宅說論一件事情。
“師傅,徒兒...徒兒明白了。”王小宅艱難的說出最后那五個字。
他很想留下,真的很想,但他感受到了師傅虛元子言語中的那份決絕。
他的師傅虛元子是什么樣的人他最了解。
其平時咋咋呼呼,吹胡子瞪眼,好像很是氣憤,但其實師傅虛元子心里根本沒有生氣。
對于王小宅所犯的那些小過錯甚至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習慣性教育,出于本能的教育。
就像一個嚴厲的父親。
哪怕打罵。
其內亦是充滿了濃濃的父親一般的愛。
唯虛元子真正鄭重其事的表情冷淡的敘述一件事的時候,才是其真正氣憤的時刻,也是其言語最不可違背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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