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 第六卷 一一五 踏雪無痕
正文第六卷一一五踏雪無痕
見對方人多勢眾,韓然自忖不敵,正欲駕馬逃逸,未料這伙流寇還真有些斤兩,還未跑出十丈,已經被那自稱“天機手”的黃佐給鐵鉤一飛,徑直勾住了衣領。這一抓力道甚大,直接把韓然給從飛奔的馬上生拽了下來。
韓然身上穿的這套單衣,還是從初到岳州之時,從質庫中典當出來的,雖然沒什么補丁,不過早已不知水洗過多少遍,兼之料子本就不好,此刻那堪黃佐鐵鉤一抓。
只聽“嘶”一聲裂響,衣襟被鐵鉤抓住,已經破裂而開。韓然身處半高,自然一下摔飛了出去。
眼見就要撞到一棵粗大樹干。韓然心中一凜,雙手下意識地向前一推,胸中那股漸漸成形的真氣噴渤而出。
“轟!”
這株大樹的巨震中,韓然一個凌空側翻,摔落于地。蕭敗的落葉漫天落下。這個反應動作原本也算非常驚人。根本不是一個普通文弱書生所能拖展得出。但這群流寇眼中只有那匹向前狂奔而出的天羽驄。倒沒有人細看于他。
眼見馬兒向前奔逸而去,黃佐大喝道:“去把馬追回來!”數十騎自然聽命,“駕駕”聲中,冰雪濺激而起,已經向著天羽驄奔開的前方追去。
韓然雖然在臨危之際,體內真氣自然暴發,沒有狠撞上這株大樹,但畢竟能力有限,一時控制不了身形,還是“啪”的一聲,結結實實地砸了下來。所幸這兒本是林間,人跡罕至,雖然已經停雪,但天寒地凍之下,仍然積雪甚深,且并沒有凝結成冰。倒也沒摔傷到身骨,只是覺得全身有些癱散,一時乏力。
正在暗自慶幸間,只聽那青衣漢楊欽怒聲罵道:“媽的,小雜種居然還想逃,找死呀!”話音中,韓然只覺有風聲異動而至。猛然抬首處,只見楊欽手中長鞭已經如飛天長蛇般向著自己凌空擊至。
鞭之一物,乃兵刃中的異類,看似極陰軟。其實強悍非常。會家子使之可謂威力非常。韓然就曾見過戚小傷當時隨手一鞭即開磚碎石。此等力道,若真擊到身上,直可一鞭致命。
眼見鞭影凌空而至,情急之下,韓然也不知從何處使出的力道。下意識地一個翻滾。
“啪!”
積雪四濺間。這一鞭竟然已經落空。倒把楊欽給愣了沒一下,沒想到這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書生摔成這樣,竟然還有躲避之力。臉上變色間,楊欽手中長鞭在空中繞飛而起,又是再度猛擊至韓然。
既然躲過了第一下,韓然再里還會再給對方第二次機會,身子幾個翻滾,一個滾到了另一株大樹之下。楊欽這一鞭,又結結實實地擊在樹干之下,只震得大樹都為之搖墜。冰凌積雪一下紛紛散落不已。
楊欽臉色一橫。罵了句“小免崽子,我看你還跑!”手中向后一抽,又欲再行抽鞭而來。然而他尚揚鞭在天,已經縱馬向前的黃佐忽然回頭喝道:“和一個傻子有什么好糾纏的,先追馬呀!走呀,還愣著干什么,對方都快到了。”
楊欽顯然不敢得罪黃佐這個領頭大哥。手中一抖。長鞭在空中虛繞一擊。對著躲在樹后的韓然大喝道:“小子,今天爺爺就暫且饒你一命!別再給我遇見。”
他們顯然確實有要事在身。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么一個無足輕重地人身上,還真就此放過了韓然。揚鞭處,馬兒吃痛,已經向前狂奔而出。
韓然看著他們一大隊人馬消失在林道之間。崩緊了半天的心終一下懸落下來。捏緊拳頭,狠狠在樹干上擊了一下。雖然解除了危險,不過才離開簡荻數個時辰,就已經把佳人所贈的馬兒都給丟失,完全是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簡荻數次救我性命,又把愛駒贈給自己,如果真讓天羽落在這群流寇的手中,那我如何對得起她!”想至此,韓然心中怒火亦開始燃燒起來,雙手一撐,一躍而起。向著前路狂沖而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天羽驄給找尋回來。
茫茫林海之中,這條林道悠悠長長,不知有多長的距離。其間雖然也有很多分岔道,但別說雪地留痕,就算是夏天,韓然也能輕易跟上,畢竟這么大一支馬隊,所到之處,道路無不被濺踏出極深的痕印。
韓然沿著他們留下地馬蹄印,一路向前狂追而去。根本沒考慮以人力追蹤馬隊是多么不現實的一件事,更沒考慮如此追擊上去,也許會有什么危險,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只是一定要找回失散的天羽驄。
說也奇怪,不知道為什么,如此狂奔之下,韓然只覺自己竟然越跑越快。根本沒有疲累之感。甚至踏步間,他有種躍躍欲飛地感覺。他并不知道,其實這么數月的修練,特別在最近為了療傷而日夜精修之下,他的體內真氣已經日漸成形。
即得真經奧義之下,韓然的氣海比之常人可謂廣域非常,但他對于內功修行理解非常之低,真氣雖有小成,卻根本不知運用,更不懂得蘊藏在丹田之內隨時取用。這也是簡荻雖然數次為他把脈,也根本沒查探到他真氣有成的原因所在。
試問天下修行內功之士,除了韓然這種根本無師指導地門外漢之外,又有誰會不把所修得的真氣凝聚丹田的。用通俗的話來形容,這就好比一個日進斗金的人,卻花錢大手大腳,即不儲蓄也不投資,所以入帳雖多,但年終盤點之下,卻同樣身無數文。
然而這個比喻用之韓然,也卻有些區別的,因為他雖不懂得在真氣在丹田內凝聚成團,但亦從來沒浪費施展過。只任由真氣在體力飄飄蕩蕩。事實上,如果他一直這樣不知不覺的練將下去而不知收斂,這股日愈成形的真氣終有一天會在他身體橫沖直撞,走火入魔而不能控制,最終反噬于他。
然而現在在他憋了勁的一路狂沖之下,正所謂水滿則溢。這股真氣在他的怒火激憤之下,瞬間找到了出處,有若洪水遇到泄渠,順理而章地自全身而抵雙足。不但讓他奔跑越來越快,更化解了在他體內地淤積。甚至可以從某種角度上說,這一路地狂奔,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避免了他走火入魔的一場大難。
韓然本非愚笨之人,何嘗不知道自己體內正發生地變化,只覺得體內有股真氣不停游動,跑的越快。這股真氣流動的更快。不但沒有絲毫疲憊之感。甚至腳步越來越輕靈飄動,甚至心念所至,直有飄飄欲仙,騰云駕霧之感。
心念動處,他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許多真經中關于踏雪無痕。一葦渡江之類輕功身法的施展描述。自己初時只以為是笑談,然而現在看之,自己這時地情形豈不就跟這些描述有種異曲同功之妙,都是以氣馭身,而非以步速取勝。只是經書上地身法集各派之大門,更見玄妙而已。
韓然先前在紫竹公園中,和眾飛女一場鬧戰之下,已經在身姿移動騰挪之上獲益良多,卻根本沒想過如何把這些身法步法還能有何提升。這時心有所動之下,隱隱然明白過來。自己這么長久以來一直覺得似乎差點什么。原來竟然是沒能把真氣馭使動運用。
陡然間,韓然有若醍醐灌頂,不由一邊狂奔,一邊依著早已深深鉻刻于腦海中地各種姿勢心法,施展出各種提形飛移之勢。隨著真氣和步法地日漸統一,韓然只覺自己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每一步躍騰。都有直沖九宵云端之勢。
“呀!”隨著韓然不自禁的一聲大叫。已經感覺到自己整個身子都已經完全提飛而起,只是足尖輕點間。隨便小小地一邁,都可以已經向前躍飛出近十丈之遠。
偶然回首處,韓然只覺心中一噤,原本留在雪地上的每一步腳印都距離這么遙遠,甚至若不是用心細觀,這些腳印幾乎都淺顯得幾不可見。天哪!踏雪無痕?我竟然學會了傳說中的踏雪無痕?”韓然只覺得周身都充滿了讓人寒栗般的震驚感,略為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竟然無心悟道,正式打開了上乘武學的大門。這種發現讓他挺震驚,又興奮,甚至有種難以言喻地驚喜。
震撼了片刻,韓然方回過神來。他知道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重新深吸了口氣,又向前疾追而去。他本是絕頂聰穎之人,心有所明之下,步幅越來越大,呼吸與氣息的運轉也越來越純熟,甚至學會了借助各種地勢樹木為落點支撐,在林間開始穿梭,而不再只是悶著頭跟著蹄印追擊。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他現在的速度,已經可以堪比快馬。
然而他的真氣畢竟有限,在一路狂奔了近半個時辰之后,終于有些為之氣竭,腳步也越來越沉重。“要不要先休息一會?”正當韓然心底冒出這個念頭時,忽然發覺前方那些凌亂的馬蹄印竟忽然消失了。
細看之下,原來并不是蹄印不翼而飛,而是很奇怪地離開了主道,拐而轉入了左方的一片密林之中。
“怎么回事?”韓然停下身來,四處打量,有些不解何以這支馬隊怎么會忽然集體入體。而且從腳印判斷,這些流寇顯然已經紛紛下馬而行。韓然感覺到些不妥,當下從懷中掏出點干糧來,邊吃邊繼續追行,越走越覺得奇怪,因為這一隊人馬入林的方向顯得非常隨意,前方根本沒有任何小徑道路,要知道這一帶林深草密,即使是牽馬而行,只怕也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兒。
正當韓然為這一古怪狀況百思不得其解時,卻隱隱然聽到密林深處,傳來些馬兒輕輕地低沉嘶吼聲。心中不禁一緊,知道自己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天羽會不會已經被他們給追到?如果是地話,我該怎么才能搶回馬來?”韓然一邊想,一邊暗自調息了下因奔跑而有些紊亂的氣息。然后小心翼翼地沿著人馬的蹤跡向前探行而去。
大約步行了十余分鐘,當他沿著蹤跡,悄悄步行進入了密林深處時,面前出現的景象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見這密林中卻有一塊相對較大的空曠之地。那數十匹馬兒悉數皆拴列在樹下,只是所有騎士卻都不知所蹤。
“這是怎么一回事?人呢?”韓然悄悄躲于樹后,仔細左右觀察了片刻,終于確認方才這隊人果然是一個也沒留下,只是把馬兒拴好后已經離開。現在這群馬兒的頭頸下,都掛著干草袋,各自慢慢嚼著草兒。顯得非常之乖,基本不發出任何聲響,如果不是韓然地耳力非常之好,剛才斷然聽不到它們地低吟。
眼光從每一匹馬兒身上掃視而過。韓然不由暗吁了口氣,不知該喜還是該氣,喜的自然是其中并沒有天羽,顯然這匹通靈地馬兒并沒有被這群人追到;氣的是如果被抓到,現在自然也會被綁拴于此。自己大可以趁人不在,牽馬偷行。而現在完全失去了方向,卻不知要去何處找尋這馬兒才好。
猶疑了一下,韓然最終還是放棄了轉身離開此地的想法,既然知道天羽沒事,而且已經來到這兒,何不去看看這群人到底要做什么呢?難說繼續跟下去,還更容易找到天羽的線索。當然這個理由韓然自己也知道很牽強,促使他想繼續跟下去地原因,其實更多是是一種好奇心使然。
韓然本并非一個好事之人。不過好奇本就是人類的天性之一。特別是時空穿梭后,他的性格也發生了些兒改變,希望自己在這時代的人生,能有更多現實中所不能擁有地傳奇經歷。
韓然怕他們還留下人在此守候,不敢急于現身,又靜靜觀察了下,肯定沒人之后。這才慢慢靠近了馬群。看著馬群身后積雪中的腳印。心中亦暗自冷笑。知道這群人自然不會是人間蒸發了。只不過都下了馬兒,重新穿過前方的密林。不知去了何方而已。
只看這群人這么急著趕路,又牽馬入林,如此鬼鬼祟祟的樣子,沒有什么陰謀詭計才怪了。
韓然好奇心大增,左右看了下,心念動處,從一匹馬兒背負的囊袋中,抽了一柄他們未拿走地樸刀出來。繼續跟著這群人步行的腳步向前行進而去。他自然是不懂使樸刀的,不過這種陰森林的密林之中,要查探一群悍匪。有刀在手,無論如何也能壯一壯膽。
此時雖然是冬季,樹木本應多有落葉。但這一帶的森林樹種卻甚是奇怪,葉子不但不顯落,而且更加稠密了。有種遮天閉日的感覺。既便有雪光映照,也顯得非常幽暗。再加上雜草叢生,路非常難行。幸而韓然本就是沿著他們踩踏出來的便道而行,倒也不覺得太過辛苦。
韓然不知他們走了多遠,怕被人查覺到,不敢放開步速,只能躡步而行,約莫走了盞茶時分后。只覺前方豁然開朗。竟然已經走到了一個高約數十丈的懸崖之邊。
“一線峽?”韓然看著眼前這道高且深的峽谷,腦海中自然映起方才聽那些人時,那個楊欽對黃佐說的話,沒聽錯地話,他們當時就說要趕往一個叫一線峽地地方的。現在看來這名字果然起得非常相稱,從谷底往上看去,只怕真只能看見天空一線。
想到這兒,韓然知道自己離這群人已經不遠,當下不敢大意,停下腳步,低下頭去,伏在崖邊的長草之中,悄悄向四方探視。
冷風吹來,谷中風云涌動,韓然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整個峽谷中顯得靜悄悄的。峽間一條小徑直穿而過。然而放眼四望,一切無比靜匿,并看不見任何人影。
正當韓然準備重新起身,繼續前行的時候,忽見遠方山頭上,有一面黃旗自草叢中悄然升起,唰唰唰地揮舞了三下。韓然心中暗自“靠”了一聲,心中慶幸,若不是自己多在此觀察了片刻,如此貿然走出,絕對會被他們給看見。
“唰唰唰!”
就在韓然前方五十余丈的地方,竟然也從草叢中悄然出現一面小旗。顯然有人藏匿在枯草叢中,用旗語和剛才地人相呼應聯系。
“這群人來這么個鬼地方,究竟要干什么呢?”韓然重新細細向揮旗地地方觀察而去。剛才并沒看出任何異樣,現在仔細觀察之下,這才看出果然有人深藏其中,若非韓然現在的視力非常之好。根本不可能看清。
難怪他們都穿著青褐色地衣服,這樣躲在枯草叢中,還真是讓人一時難以發覺。只見深草叢中,約莫相隔十余丈,就有人時不時的探頭向峽谷中張望。仔細觀察之下,他們的手中都持著弓弩。
“原來是要伏擊什么人!”韓然從沒經歷過這種古戰中經常可見的峽間伏擊戰,不由有些血脈賁張。不知道既將出現的是些什么倒霉鬼。
只看這“一線峽”如此兇險的地勢,即使這隊伏兵不過數十人之多,但若在巨石和火矢強攻之下,絕對也能給對方造成巨大的損失。
正思忖間,遠方那面黃旗又忽然唰唰了兩次。自然這邊也同樣跟著揮舞回復了兩次。韓然的心陡然間緊了起來,只從旗語次數來分析,就知道他們要伏擊的目標已經很近了。
“唰!”最終的一次旗語揮起時。韓然的眼中,已經看見一隊宋軍出現在遠方谷前,這群官兵約莫兩百人,除當先幾個將官打扮的人騎著高頭大馬外,其余兵士皆步行,前后數十人,圍著一輛裝有箱子的馬車。
輜重聲中,那當先的將軍忽然勒馬停步,神情凝重地抬頭朝韓然他們所在的地方打量而來。似乎也覺得氛圍并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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