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催更
也不知道是那袋子玉石珍珠起了作用,還是‘秘奏’二字意義重大,總之副手哥辦事效率的確高,蕭庭的奏章當天就經過小翼國公秦懷道的手,原封不動的轉到了李治的面前。
“蕭蘭陵居然給朕上奏章,還是秘奏,倒是稀奇的狠。”李治笑呵呵的揭開包裹在奏折上的緞子,打開奏章。
“秘奏?”一邊伺候著的武媚娘一愣:“莫非他要參誰?總聽陛下說,這蕭蘭陵是個好脾氣的,誰也不得罪,怎么好端端的上秘奏參人?莫非是和長孫詮之間又有了什么齟齬?”
李治靠在幾上,捧著奏章看,沒回答武媚娘。
武媚娘抬眼一瞧,就見李治嘴角微微上挑,臉上的浮現出笑意,似乎看到了什么極為有趣的事。
武媚娘奇道:“陛下笑什么?”
“你自己看看吧。”李治隨手把奏章遞給武媚娘,笑道:“朕算是明白他一個朝散大夫,何必要轉走千牛衛的路子給朕上奏章了,這壓根不是什么秘奏,連奏章都算不上。這小子當了幾個月官,怎么連表章奏議都分不清楚。”
章以謝恩,奏以按劾,表以陳情,議以執異,內容格式寫法都各有不同,雖有時也能混在一起用,但蕭庭那片自以為是‘奏章’的東西,嚴格來算,壓根和‘奏、章’牽扯不上半毛錢關系,應該算是‘陳情表’才對,再加上他那筆字和半白話的行文,李治看了才發笑。
武媚娘好奇的拿起看了起來,不到片刻也是忍不住的噗嗤一笑:“挺俊朗的一個人物,滿肚子錦繡。寫出的詩一副大家風范,可怎么做起文章,實在是……臣妾也不知道怎么說好了……這樣的文章,管它是奏章表議,到了中書省,恐怕直接就丟簍子里留著燒火用了。”
“罷了罷了。他這筆字也算是一塊金字招牌了,別人想學都學不來。”
李治點了點桌案,“字不必管它了,這里說的事,你怎么看?”
“蕭蘭陵推薦閻立本接任其兄的差事,以工部侍郎職,行將作監監正事,閻立本以往雖放浪形骸,但畢竟久經歷練。又經歷了此番變故,得了教訓,想必能有所收斂,讓他接任,算是說得過去。蕭守道出身貴重,又得了蕭蘭陵天工開物的親傳,聽說還在蕭家當了一陣子什么‘質監大總管’,于工程制造很有些經驗心得。讓他出任將作監少監,輔佐閻立本。倒是相得益彰,說不定將作監還真能有一番新氣象來。”武媚娘斟酌道。
“這都是顯而易見的事。”李治點頭道:“這里面還透著些別的味道,你聞出來沒有?”
“別的味道?”武媚娘微微一皺眉,隨即變道:“陛下說的是,蕭蘭陵的,心?”
“君臣相交。朋友相處,貴在知心。”李治不置可否道。
“閻立德保舉蕭蘭陵出任工部尚書,朝廷中也多有贊同者,于情于理,蕭蘭陵也該出來為朝廷做些事了。況且將作監的事,正是他的強項所在。連趙國公好像也不是太過于反對。陛下之所以久久不下決斷,就是看出了其中的兇險。可朝廷上下,能看明白的人,屈指可數,莫非他蕭蘭陵也瞧出來了?”
“自然是看出來了,否則以他的性子,藏拙還來不及,干嘛急吼吼的給朕上表,難道就為了在朕面前,炫耀他這一筆怪字奇書不成?”
李治嘿然一笑:“朕有時候還真的很是好奇,世上還有什么事,是這位蘭陵男爵瞧不透的,莫非他終南山逍遙派,真有扶乩占卜的本事?”
“倒是聽說前朝的張果有這樣的本事,可畢竟只是傳說,誰也沒見過。不過,他既然看出來,陛下需要得力干員入中樞制約趙國公,卻偏偏在這時候躲了,不肯替陛下分憂,未免不夠忠純。”武媚娘道。
“忠純這種事,也不是一概而論。這是他的與眾不同之處,也是朕看重他的原因。”
李治用手指在桌案上輕點:“你瞧,他若是單單不愿做這工部侍郎,還顯不出他的高明,可他偏偏保舉了蕭守道入將作監,這是一著妙棋。你也知道,蕭守道是什么人。”
“宋國公三郎,更是他蕭蘭陵的至交。”武媚娘道。
李治難得的開了一個玩笑:“就是了,這蕭守道和他,就是一條褲子的交情,只差沒在一個床上睡了。”
“陛下說話越來越沒個正經了。”武媚娘抿嘴一笑,丹鳳眼微微一挑,不自覺的就望向了不遠處的那張大床。
“咳咳……”李治咳嗽了兩聲,正色道:“說正事……”
“是說著正事呢,臣妾也沒說別的啊,莫非陛下有什么不正經的事要做?”武媚娘嬌笑道。
李治一窘,瞪了武媚娘一眼,武媚娘掩嘴笑道:“好好好,總之都是臣妾不正經,陛下接著說。”
“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偏了。”
李治拍拍額頭,順了一下跑偏的思路,才接著道:“蕭守道是他蕭蘭陵的心腹,而閻家又受了蕭家恩情,閻立本就是個閑散的性子,蕭守道去做少監,這將作監說到底還是蕭蘭陵說的算,因此,倒也不能說他不愿意為朕分憂。不過,以蕭守道的出身,他只保舉蕭守道做這個少監,不是做監正,一來是不愿意落了閻家的臉面,二來,也看出的,他不想卷入中樞里的風浪來。正如你說的,他在躲。”
“陛下讓他躲,他才躲的開。”武媚娘道。
李治笑道:“這是自然。不過,朕若是不應,只怕蕭蘭陵背后要罵朕欺軟怕硬,盡挑他這樣沒背景的欺負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武媚娘問。
李治稍稍一沉吟,道:“其實蕭蘭陵的想法也沒錯。他是個明白人,不光識人。更貴知己。他大概也明白,如今蕭家沒什么背景根基,就是強行調入中樞,也未必就真能制約得了趙國公。這也是朕在猶豫的,既然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制約趙國公,若是反而因此事,讓蕭蘭陵心里對朕生出了罅隙,趙國公生出了警惕,絕非朕所愿。”
“陛下的意思是?”
李治呵呵一笑:“也罷。他要躲,朕就成全他這一次,應他所求。不過嘛……這小子想要躲得一干二凈,那也沒門。事情總是要有人來做的,他不想碰趙國公,碰碰河南郡公總是可以的吧。”
“陛下圣明,河南郡公那個老殺才,正要蕭蘭陵這樣的小殺才去磨。”武媚娘笑道。
“還有樁事。吳王恪、江夏郡王,薛萬徹這幾人。身份貴重才堪大用,閑的太久了總是不好,讓他們入京來,幫襯著做些事吧。”李治道。
“吳王恪?江夏郡王?”
武媚娘一皺眉:“陛下,讓他們兩入京,似乎不妥吧?吳王恪是庶長子。當年就深的太宗皇帝喜愛,江夏郡王是宗室之首,在軍中也是根基深厚,影響太大。這兩人一起入京,再加上那個莽夫薛萬徹。臣妾只怕一個不慎,就要動搖國本,惹出禍事來。”
“妥不妥的,天知道。”
李治淡淡道:“難道如今的局面,國本就牢固嘛?說不準晃一晃,反而能把那些個不穩的給搖下來,讓國本更加堅固沉穩些。”
“也是難為陛下了,如山一般的朝政軍務,還有這些個勾心斗角的,都壓在陛下一個人的肩頭。”
李治拍了拍龍塌,道:“先皇臨終時,就對朕說過,坐上這位子,頭頂著天,腳踩著地,頂住了踩穩了,便是九五之尊君臨天下;頂不住踩不穩,轉瞬便被天地之威,夾的粉身碎骨。有些事,朕也是不得不為之。”
說話的時候,有內侍稟告傳膳時辰到了。李治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指指蕭庭的奏折,對內侍道:“蕭蘭陵的奏章,拿給太子忠讀。讀完之后,讓太子也寫篇文章,論述其中優劣得失之處,不少于五百字。恩,等等,先讓秦懷道謄抄一遍,把抄稿給太子送去,可別讓太子學了蕭蘭陵這筆怪字。”
“喏。”內侍忍著笑捧著奏折退下了。
“陛下,說到太子忠,臣妾也有一樁大喜事要向陛下稟告。”
武媚娘拉著李治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輕聲道:“請孫老神仙瞧過了,臣妾懷上血脈了。”
“哦?當真!”
李治一愣,隨即便是大喜,哈哈大笑三聲,興奮道:“好好好,朕又要當父親了,你好生養著,萬萬不可過于操勞了。”
“那商會的事?”武媚娘遲疑著問。
“不急在一時半會的,朕派人去問過了,蕭蘭陵那章程還遠遠沒有寫完。你好好歇著,不要為這些瑣事操心了。”李治道。
“瞧陛下您緊張的,臣妾才三個多月,哪里就這般虛弱了。你瞧瞧,腰身都看不出來。”武媚娘笑道。
“那可不行,天大的事,都不及你的身子要緊。”李治正色道。
說罷,沖門外道:“把朕的軟轎抬過來,送武昭儀回宮將養身子。”
不多時,八名內侍抬來一座有點巨大的明黃軟轎,武媚娘就要行禮告退,李治扶住了她,道:“日后不必行禮了,免得動了胎氣。”
“諾,那臣妾告退了。”
武媚娘坐著軟轎離開,李治一個人坐在諾大的殿中,望著一桌子膳食,神情黯淡,沒有絲毫的胃口,與剛才初聞武媚娘懷孕時候的興奮狀態判若兩人。
血脈繁盛,這是皇家欣欣向榮的盛像,繁衍皇室血脈,也是皇帝不可推脫的責任。可在為人父的欣喜之余,李治卻越來越感同身受的體會到,當初先皇,甚至是高祖皇帝在面對眾皇子前途的選擇上,那種無奈和掙扎,皇帝和父親角色之中的劇烈沖突像是一把雙刃劍,插在心頭難以拔除。
除了皇子,后宮里也是紛紛亂亂,三國大戰戰火愈演愈烈,已經蔓延到了朝堂之上,朝廷中對于立后之事,竟然也隱隱的分了幾派,竟然還有幾個看不清局面的混賬東西建議立蕭淑妃。
帝王無家事,后宮廢立之事牽扯深遠廣闊,處理起來甚至要比軍國大事更加謹慎,也更加讓人頭疼。
“算了,不吃了。”李治也沒什么胃口,對內侍道:“把蕭蘭陵的那小說拿來,朕瞧瞧。”
“回陛下,沒新的稿子。那些舊稿,被蕭淑妃借去了。”內侍道。
李治大怒:“這懶貨,朕忙的天昏地暗,都有空去瞧他的小說,他整日清閑,居然連幾個字都懶得寫。不成,你去傳旨,讓他給朕寫一萬字,速速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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