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包我身上了
“修齊,你自從封了男爵以來,雖然屢有建樹,但從未主動向朝廷要過什么。別的不說,就光是最近寫的這幾首詩,便足夠讓那些說你揚名四海,留名青史,這樣的才華,也足以讓那些說你‘無正經明經之途’的人閉嘴。因此,依照我看,這一次若是能主動上書去爭,朝廷和陛下,少說有七八成是要應允的。”
蕭守道分析的幾條,內憂,指的是蕭庭小小年紀,沒有資歷,是否能鎮得住將作監內部。將作監再慫,也是朝廷五監之一,上下百余人,大半都是些官油子,不是說什么人都能管得好的;外患指的是能否頂得住頂頭上司和河南郡公的壓力。
他分析的也算是透徹,于情于理,以蕭庭現在的處境和作為,都足以很好的克服這些問題,去做這個工部侍郎。
蕭庭想了想,沒有立刻回答蕭守道,而是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蕭<無<錯伯伯讓你轉達的意思?”
“嘿嘿,家父在這事上,和陛下一樣,沒露出半點口風。剛才說的,都是我這兩天琢磨出的一點見解。”蕭守道說。
蕭庭點點頭,望著蕭守道微微一笑,笑容里有贊許的意思。
這家伙腦子好使,對局勢看的也足夠透,分析的幾點入情入理,可謂是剝開了紛繁的表面,直接說道了點子上。
蕭守道的判斷,基本上沒錯,此時自己如果主動上書,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得到這個工部侍郎的實缺。
但唯一的缺陷,或者說最大的問題。蕭守道不像自己知道歷史的走向,打死他也想不到,得了這個工部侍郎,并非好事,相反是一件大大的禍事。
這也難怪,那場驚天大案來的太過突然。更是誰也想不到會牽連的那么廣。歷史的長河里,總能有幾條強壯一點的魚,躍出水面,隱隱約約的看到這條河流未來的走向,也許朝廷里幾個老謀深算的老狐貍,看到了些模模糊糊的預兆,但最多也只是一個模糊的大概而已,恐怕就連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皇帝和趙國公本人。現在都未必能明確的籌劃出到時候會具體發生什么事,牽扯那些人。蕭守道看不清,也是情理之中。
蕭庭卻不可能把其中緣故告訴蕭守道,就算說了,也沒人會信。
見蕭庭久久不語,蕭守道大概覺得蕭庭在猶豫,又勸道:“以修齊你的才能,現在入中樞自然并無不妥。可畢竟太年輕了些,之前也沒個實際的官職歷練。直授三品職事官、入中樞,未免太過于驚世駭俗。因此我想著,閻立德請辭時推薦了你,偏偏現在的將作監監正,又是以四品的工部侍郎兼任,四品侍郎離著中樞只差半步。你先從這侍郎做起,以此為進身之階,用不了多久順理成章的入三省中樞,正是天賜的機會。”
“我要是管了將作監,你如何打算?”蕭庭問。
“這不瞞你。閑下來這幾天,我卻是不習慣了,想找點子正經事做。”蕭守道嘿嘿一笑:“你上去了,我自然是跟著你,依舊去將作監,做這個質監大總管。”
蕭守道如此上心的攛掇著蕭庭去做這個工部侍郎,當然不是要害他,一方面是朋友之誼,另一方面,他也有為自己謀劃的心思。雖說將作監可沒‘質監大總管’這個職位,不過這的看是誰當家。
蕭庭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幾下,似乎在斟酌。
“我倒是有個想法,說與你聽。”忽然一抬頭,沖蕭守道笑道。
“恩?哦。好。”蕭守道一愣,湊了過來。
蕭庭小聲的跟他低語了幾句,蕭守道面色便是一變,正色道:“修齊,你可別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萬萬沒有要跟你爭的想法。”
“不是誤會你的意思,你我之間日后相處的時間還長著,要是連這點小事,我都瞧不明白你,還談什么朋友情誼的。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要做就光明正大的做,名不正則言不順,你跑將作監,掛一個從所未聞‘質監大總管’,算什么事?”蕭庭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想。
“即便不是侍郎,那也是從四品下的官兒,我去坐做個位子,恐怕不合適吧?”
“有什么不合適的?”蕭庭呵呵一笑:“依著我看,論出身,論資歷,再也沒有比你更合適的。這個位子讓給別人,我還不放心呢。”
見蕭守道還要再說什么,蕭庭打斷了他,沉聲道:“守道,我不做工部侍郎,自有我的難處。你去正是人盡其才,休要再推辭了,我今晚就上書。”
蕭庭態度堅決,蕭守道也不推辭了,有些怔怔的說:“這么說來,我也要當官兒了?”
“那不一定。”蕭庭呵呵一笑:“我也就是在后面推一把,成不成的,還得三省和陛下說的算。”
送走蕭守道之后,蕭庭就開始著手寫奏章。
沒想到,一篇簡簡單單的奏章,卻要了蕭庭的老命了。原本以為已經胸有成竹,想說什么,怎么說,都考慮的一清二楚,寫起來應當是一揮而就行云流水的事,可真動了筆,才知道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行文方式是個大問題,寫奏章和平常說話不同,是‘書面語言’,也就是所謂的公文。大唐的公文是要文言文寫的,不是白話文,要求‘美、簡、明’,既辭藻華美,但又不能太羅嗦,要能簡明扼要的將意思和道理闡述清楚明白。沒有一定的古文底子是萬萬做不來的。
對于當世的大部分官員而言,這份底子都是有的,只不過高低深淺程度不同罷了。可獨獨為難了蕭庭這個穿越者,就算把后世的大部分的語文老師找來,也未必就能寫出一篇符合要求的奏章。
除了行文內容的要求,‘卷面’也有要求。首先一個就是字要寫的好看,蕭庭那筆被雷劈過的毛筆字,用來寫奏折簡直就是個笑話。其次,奏折上要干凈整潔,涂涂改改的自然不行。
“有個幕僚就好了。”蕭庭拿著筆嘆了口氣。
心一橫,顧不得那么多了,干脆就有什么說什么,當成半白話文來寫。
不過這樣一來,這篇半白話文的奏章。卻是不好直接朝朝廷里送了。水準太差,說不定根本到不了李治那,半路就給三省壓下來,免得污了圣目。
第二天一早,蕭庭就揣著奏章,跑庫房里挑好的,抓了一袋子珍珠玉石什么的玩意,直奔衡山郡公主府。
老遠就看見一排千牛衛。領頭的副手哥看見蕭庭來了,主動了迎了上來。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臉上的還貼著幾塊膏藥皮,要不是那身與眾不同的袍子,蕭庭還真未必能從一群人當中認出他來。
兩人見面,一番唏噓,蕭庭嘆了一聲:“受苦了。”
“哎。打兩下倒是沒什么,弟兄們都是練家子皮糙肉厚的,平日陪著陛下和翼國公操練,沒少挨打。就是這頓打挨得太冤枉。”副手哥郁悶道。
“總之算在我頭上,就當弟兄們陪我練武。我下手重了。”蕭庭沖熊二歪歪頭,熊二拎著個袋子遞給副手哥,蕭庭笑道:“一點點湯藥費,算是給兄弟們養傷壓驚的。”
副手哥也不客氣,伸手接袋子,袋子入手,副手哥手腕就是一沉。他微吃驚,打開袋子口朝里面瞧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當不起,當不起!蕭蘭陵這份湯藥費實在太過貴重,折煞兄弟們了。”副手哥說著就要把袋子推回來。
副手哥賊精賊精的,他說‘折煞兄弟們’,明白人聽來,這就是個客氣話,如果這禮重到他真不能收的地步,何來‘折煞’二字,只有收了,才談得上折煞。要是蕭庭真的傻呵呵的以為他不收禮,把袋子拿回來,那才是真正‘氣煞’了人家。
“這就是兄弟們不原諒我了?”蕭庭臉一板,假裝生氣:“莫非眾兄弟非要打我一頓,才能消氣?也罷,若是不收,那兄弟們就上來給頓拳腳吧,也算是我向各位賠罪了。”
“爵爺這是哪里話。”副手哥捂著臉上的膏藥呵呵呵直笑:“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推辭了。”
一邊說,一邊朝后面的千牛衛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大聲道:“蘭陵爵爺賞的。”
后面一排千牛衛竟然齊刷刷的大吼一聲;“謝蘭陵爵爺賞。”
吼聲震天,隔著半里路大概都能聽見。蕭庭一愣,這幫子千牛衛給衡山打傻了?收禮收的這么大張旗鼓,生怕別人不知道?
轉念一想,隨即莞爾。這幫家伙不是被打傻了,而是給打怕了,這是專門叫給衡山郡府里的人聽呢,也好讓府里的那位知道他們站在哪一邊,省的有事沒事的,哪天公主殿下心情不好,再來一頓無妄之災。
看來,衡山下手并不像高陽講的‘有分寸’啊,連這群粗野武夫都有點罩不住了。
“還有樁事,要麻煩兄弟。”蕭庭把奏章掏出來,遞給副手哥,笑道:“煩勞轉給翼國公,請翼國公再轉給陛下。”
副手哥一愣:“聽說爵爺封了朝散大夫,本就能直接上書,何必轉一道手?豈不是麻煩?”
“嘿嘿,兄弟我文字丑陋,行文粗鄙,不想讓其他人瞧見,省的丟人現眼。”蕭庭笑道。
“哦!懂了懂了,秘奏是吧!”副手哥恍然大悟狀。
“啊?不是不是,就是幾句稟告陛下的大白話,不是什么秘奏。”蕭庭解釋道。
“蕭蘭陵不必多說了,這事我懂!”副手哥慎重的把奏章揣進懷里,壓低聲音神秘道:“爵爺放心,包兄弟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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