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趣 第一百零六章 疼惜
此時的陸思瓊是極狼狽的,紫羅煙水色的的羅裙早已染上塵埃,幾處邊角甚至磨破參差,行頭雖沒大亂,但也失了整潔,龐頰處幾屢長發因汗濕黏著耳際,面色慘白,整個人可謂精神不振。
然抬眸時對上坐于白馬上的紅袍少年,那雙布滿焦慮的眸子似乎直映到了她的心上,震驚、疑惑、憤怒等一系列情緒,最后都化為疼惜。
陸思瓊止了慢挪的步伐,僵在原地,似乎沖擊太大,半晌都沒說話。
許久,她才找回了自己聲音:“你、怎么來了?”
龔景凡的馬騎就停在巷口,整個人若定格了般,忘了上前也忘了開口,只等聞言才意識過來,張了張唇,卻不知該說什么。
下一刻,他翻身下馬。
不過幾步的路,卻似受著萬般煎熬。
是怎樣的心理?難以接受又不愿相信。
相較他倆的互相凝望,元姜則只在心中替主子不值。他面無表情的打破寧靜,“二爺,小人告退。”
“滾!”
陸思瓊只見眼前人高手一抬,手中鞭子直然揮出,入耳的即是衣帛撕裂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被打的人自然不敢還手,實實的受了這一鞭,卻沒發出任何呼疼的聲音。
似乎,那一鞭子,打的不是他。
陸思瓊這時也察覺到龔景凡是在遷怒,這亦是頭一次見他發怒,表情沉靜如斯,沒想到內心竟如此激動。
心中像是生出了種莫名的情愫。
這世上,也會有人這樣替她出頭。
“小人告退!”元姜沒有顧忌臂上的傷口,仍是微一拱手。
緊接著,調過車頭,便欲離去。
龔景凡卻再次出聲:“回去告訴王舅,我上回不是與他玩笑。再有下次,別怪我不念舊情!”
本來這輩分在那,尋常親舅哪有動小輩未婚妻的道理?
龔景凡現在簡直是怒火攻心,恨不得剛剛揮鞭打的就是那人!
管他什么長幼尊卑,對方都不計倫常綱要,他先不仁,還能怪自己不義?
血氣方剛的少年總有種年輕人獨有的熱血,何況他本就是隨心所欲無所畏懼的性子,做起事來自不會瞻前顧后。
他心中不爽,揮一鞭子又如何?
后者沒有接話,帶著王府標志的馬車漸行漸遠。
龔景凡收斂怒火,努力壓抑著情緒,轉身走到陸思瓊身邊,自責愧疚的望著對方,出聲分外低柔:“對不起。”
難以想象平日總高傲不肯低頭的龔二爺說出道歉的話來,但陸思瓊亦不知木訥的人,到此刻怎還會不明白對方心意?
“這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么歉?”
本是因受不住他這種將過責都攬到自個身上的行為,可話出口倒似有些拒人之外的感覺,覺得不適再要開口,眼前人卻已然失了淡然。
不過龔景凡并非一如既往的與人辯解,非要嘴硬的辨出個是非來,只是一味的內疚:“如果我好好照顧你,你就不會這樣了;如果不是我做的不夠,他怎么敢這么大膽?如果……”
“別如果了,”陸思瓊打斷,垂下腦袋添道:“我知道,你是對我好。”
幾個字聲若蚊訥。
龔景凡自幼習武,耳力過人,自是聽了個清晰,耳根子倏然就紅了起來。
他也不死要面子去否認,只是別扭而又堅定的接過話:“我對你一直都好著呢,以前都怪你自己遲鈍。”
陸思瓊嬌羞,側過臉頰,尷尬過后卻嫣然笑了。
龔景凡也跟著笑。
一身紅袍的他,面頰如玉,襯著被夕陽染紅的天際,似已入畫。
陸思瓊許久沒聽到動靜,轉首正迎上某人深情款款的專注目光,又見其如此風華,雖不免多看上幾眼,可到底很快又錯過視線。
那么灼熱,怕是要燒了她。
一想到這,心跳得愈發快,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龔景凡不曾錯過少女的任何一個表情,自然也看到了對方為自己臉紅嬌羞的神態,只覺得剛剛的滿強怒火都消失殆盡了,眼中唯只剩下一個她。
不過女子矜持不好主動開口,自己身為男兒,這時候總僵持著也不是辦法。
龔景凡想著,試探性的伸出胳膊,也不是一時念想,相反還是考慮過的,欲去牽她的手回去。
因為想著即將碰觸,眼睛還刻意得別了過去。
“呃”陸思瓊收手,倒也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早前掌心著地,擦到了道上的細碎石子,傷口微疼而已。
龔景凡雖說不是直視,可余光還留意著,聽到哼疼聲,又見如此,忙不管不顧的去抓她手腕。
可是因為急,力道沒有留意,或是他也根本沒想到陸思瓊手腕上還有傷,一按下去,又聽“嘶”的隱忍聲。
他條件般的又松開,緊張的又兩步上前,幾乎要碰到對方身子,連連詢問:“怎么了,怎么會傷著?他對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弄成這樣?”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過問九王與陸思瓊之間。
剛剛沒有問,不是因為不在乎不想知道,而是他不想招眼前人生煩。
有些事,很多年前,他就知道。
亦明白,這是個禁忌的話題。
聰明如他,自然不會在二人有機會相處時,總去談另外一個男人的事。
哪怕是今天,九王當眾帶走她。
自己追來時,第一時間也不是追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做過些什么。因為龔景凡知道,這些,不會是陸思瓊想談的。
是以,他便不問。
可現在,情急之下,他沒有忍住。
因為,眼前人受傷,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問話間,陸思瓊已經攤平了手心,白皙的手上紅紅點點,都是細微的小口,沒怎么流血,但看過去就是覺得能刺紅了人的眼。
龔景凡情不自禁的握住她沒有上的手指關節,另一只手慢慢抬起,腦海里造沒了什么男女之防,慢慢的將紗袖挽起。
入目的先是一節如藕的玉臂,跟著便是布了血跡的帕子。
他欲揭開,發現竟是有些粘住,忙細心的抬眸留意少女神色。
陸思瓊自是秀眉微驟,龔景凡便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想再繼續卻又不忍,終是疼惜的的盯著對方,“疼嗎?”
語氣是那樣輕輕柔柔,動作是如此小心翼翼。
陸思瓊不自覺得眸眶就泛紅,點點頭,若被關懷的孩子般如實的答道:“疼。”
“那你怎么不早說?怎么造成的?”
問話時的龔景凡繃著臉,滿臉嚴肅。
似幼年授課的先生。
陸思瓊意識過來,發現自己竟然還會走神,再對上其嚴峻的面色,著實覺得這種表情不適合他,忙回了話:“也沒什么,就是想下車,自己跳了下來。”
“也沒什么?”
龔景凡冷抽一聲,眸中波濤涌過,“這么大的人,下車不知道等停穩了再下嗎?”語氣不自覺得提高。
這樣的語氣,倒是嚇了陸思瓊一跳。
她雙瞳轉了轉,委屈的再道:“車不給停。”
龔景凡說完就想明了當時場景,心知自己不該說那話,但抬頭見眼前人如此乖巧,纖手就這樣被自己握著,小巧的身子立在對面,秋水剪瞳、頰若眼紅,難得的順從依人,就像、像圍場里被馴服得小兔……
他也不知怎么就這么比喻了,然后越想越覺得像,竟就笑了出來。
陸思瓊不明所以,抬頭。
只覺得眼前人笑容中夾了幾分作弄,也是剛發現,自己的手背他拉了這么久,再想抽回時,某人卻如何都不肯放。
“別動,”龔景凡故作正經,“我幫你把帕子拿掉,這樣不好。”
陸思瓊是懂醫之人,自也明白這個道理,便沒有組織。
見她配合,龔景凡便慢慢的揭起帕子,明明不過是一個細小的動作,卻花了極久的功夫。
少年背對著夕陽,專注而仔細的神情,陸思瓊再一次看呆了。
以前怎么沒發現,他還、還真好看。
其實因為傷口不深,只是血液凝涸,有些粘帕而已,只是龔景凡但凡一見陸思瓊皺眉就停下,還特別耐性的哄她,或者說上些什么話,隨后才繼續,如此反復,方且費時。
等看清那些傷口,龔景凡從腰間掏出隨身的金瘡藥,想撒上去卻又似想到什么般,拉了陸思瓊走回愛駒前,從旁邊取出一個水囊出來。
剛打開塞子,聞到是酒味,又放了回去。
龔景凡“咳”了聲,“你的傷口不深,用這個太疼,沒有水,等回去清洗了再給你上藥。”
其實,陸思瓊心知也可以用酒清洗,只是她這也不是刀傷。
而龔景凡則似明白她在想什么般,紅著臉添道:“我不想你受疼,走,我帶你回去。”
才說完,陸思瓊便覺得雙腳離地,身子被龔景凡橫抱了起來。
僅是一瞬,就落在了馬背上。
緊接著,身后靠上一個堅硬的胸膛,整個人被他懷著,聽得那人道:“我怕你不肯,就沒問你。”
無厘頭的一句話,陸思瓊尋思了會,才意識到是剛剛那個突然動作的解釋。
還沒想到如何回應,身后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你今天,好乖。”
好乖?這算什么形容詞。
“真的!”
龔景凡還格外認真的強調,“我喜歡你這樣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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