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佞 第一四七章 不好意思,滾太遠
沈端言絕對是個喜歡挖別人內心隱秘,卻對自己內心隱秘一個字也不肯吐露的,所以當顧凜川擺開場面要跟她說個一二三四五六時,她下意識就要回避開。但顧凜川豈是她回避就能回避得了的,毒草君是但凡看出點不周全,都一定要追根究底的主,而且他還清楚什么事可以逼一逼,什么事萬萬逼不得,什么時候逼得,什么時候逼也不能逼。
被拿捏著軟肋,沈端言只能舉手投降,只是到底沒把自己是個穿越黨的事說明白。不過夢境重生這個猜想已經被顧凜川用掉了,如果她要再用同樣的理由,顧凜川能信她就有鬼。
斟酌再三,沈端言決定這么解釋:“其實,我已經不能算是你娶的那個沈端言。”
顧凜川面色莫明,問:“什么意思?”
“許久之前,便似已經找回宿世記憶,我還是我,但又早已不能算是我,至少已不是今生的我。她神魂太弱,心性又太好強,宿世之前,我豈能是這樣只盼著夫君一點疼愛,得不到就欲死欲活的閨閣弱女子。是以,最終是往世的記憶與心性占據上風,遂我便成了如今的我。”沈端言覺得對古人來說,不知哪兒來的孤魂野鬼,怎么也不如所謂宿慧吧,更何況她不是宿慧,不過是托著往世記憶的名頭而已。
聽完沈端言的話,顧凜川半晌沉沉無語,不知該如何言說心中的萬語千言與萬種情緒,到頭來只是靜坐在那里。至此刻,他唯能怔怔地看向沈端言,已分不清,他心中所念的是此還是彼。
他虧欠的是沈端言,他愧疚也是因沈端言,他所有的轉變與溫存,最開始也是給沈端言的。然后,此時此刻,眼前人告訴他,她其實已經不能算沈端言,萬千重拳,似都響在了風里,無處著力。心也都仿如無根之浮萍,竟不如何處維系停駐。
什么宿世記憶,什么前世今生,顧凜川若沒有自身遭遇夢境的經歷,斷然不會相信這些鬼話,偏顧凜川有了這么特殊的經歷,所以他便有了幾分相信。過得許久,顧凜川才深深看向沈端言的眼睛,語調悠長問她:“何時?”
“你其實明白的,又何必問呢。”沈端言和顧凜川夫妻已經這么多年,彼此間情份不說多足,默契卻十足,是以,沈端言明白,也明白顧凜川心中已然明白。
沈端言的言行什么時候轉變的,顧凜川再清楚不過,從前只當是遭受太多困苦折磨,如今卻終于明白,驕傲得永遠不懂得什么叫低頭的女子,其實到最后也沒有低下她高高的頭顱。而這個既不曾低頭,也不曾高仰起頭的,是另一個沈端言,她依舊文采飛揚,依舊與世不同,但卻溫醇和緩,如同一曲響起在初春雨后琴音。
那春雨里,鮮花緩緩而放,那琴音中,春風徐徐而來,于是不知何時,愧疚便已成放不下,舍不去的情思。那驕傲不懂什么叫低頭的女子其實是他曾欣賞傾慕的鮮妍明媚,只是權利場中欲念叢生之后,哪里還記得自己曾如何傾慕。
這春雨春風,若非是有夢之故,只怕他也依舊不知應當珍視。顧凜川苦笑一聲,到底沒再說什么,只靜靜看著沈端言,心頭有些澀澀的疼痛感漫過心頭,那個脫口而出“曾因不幸減驕狂”女子似乎真的已經……不在了啊!
“驕傲”是三言兩語引經據典,出口成章落筆成詩的女子,而眼前的沈端言,言語質樸,或總有妙語如珠,卻并非隨口出言也能占作詩行的。她不愛作詩,也不偏好辭藻清麗的篇章,喜好的反是質樸純然的詩行。顧凜川很愿意把這兩個人繼續當成一個,可無論如何,一經點破,他腦子里閃過的,來來去去全是兩人之間的區別,而不是她們其實是一個。
這一夜,燭火未歇,沈端言自行睡下,顧凜川卻獨對燈火到天明。
他以為自己會對沈端言有些膈應,但事實上,他對沈端言不舍得有任何慢待,因這是他心悅之人。但一想到,她已不是從前的她,他心頭又有些莫明的情緒,不沖沈端言,沖的是他自己。
這般苦悶憂思之下,不過數日顧凜川就瘦了一整圈,原本挺結實的人,卻生生瘦出幾分形銷骨立來。因想償還一世,許一生安穩幸福,卻不想原來的人連個機會都不給他,拍拍手,些許痕跡也不留的就這么轉身而去,驕傲得仿佛在說“君既無心我便休,如今君有心垂青,因我已休,已不稀罕”。
擱沈端言那里,該怎么說呢,嗯,更直白更讓人堵心一些——你讓我滾我滾了,想讓我回來呀,不好意思,滾太遠,回不來了!
“顧凜川,你這樣要死不活的,是在向我抗議嗎?如果覺得我存在膈應你了,直接說就是,趁我現在還能包袱款款轉身就走,咱們早就一拍兩散。你抱著余生慢慢愧疚去,不要妨礙我安安生生過日子,你這樣,連小紅和阿初都不敢笑不敢鬧,你還讓不讓人好好過日子了。”沈端言倒沒吃味,其實顧凜川的心思,她能猜到一點。無非就是想用一生還一生,結果人家姑娘袖子一甩,冷冷地給他一句“你想還,還得看我要不要呢”,說完就這么連背影都不帶給他留一個的就這么再也不見了。
顧凜川好不容易脫過沈觀潮的魔爪,卻被沈觀潮的親閨女會心一擊,又被便宜閨女給穿心一箭,日子著實有些不知該怎么過。他對沈端言還是無法割舍啊,連怨念的想法都沒有,只依然還想著要怎么對她好。偏又老要想起夢境里最后一幕來,那兩行濁淚,那首“獨坐來談年少事,曾因不幸減驕狂。如今垂暮白霜鬢,歡笑聲中淚兩行”……
“是我之過,言言,我心所悅乃是你,非……旁人。只是因欠著一世,原以為能還,如今看來,那么驕傲,我就是想還,她也不屑要的。是我想岔了,言言莫氣,過幾日便好。”顧凜川嘗試著慢慢調轉自己的心境,這時又更加明白沈觀潮時不時的意有所指指的到底是什么,沈觀潮大概早已經知道此非彼了,所以才看他不順眼,這么一來倒什么也都能解釋得通了。
“你過幾天能好就好,要好不了,咱們趁早……”沈端言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凜川捂了嘴。
“言言,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如今唯你而已,你若這般,我當如何?”顧凜川形容落寞,從骨子里散發出頹唐之氣來。不過,顧凜川到底是經過夢境中一世沉浮的顧首輔,他斷不會允許自己一直這樣落拓下去,他依然胸有熱火,依然懷有大愿,怎肯死氣沉沉渡余生。
見他這樣,沈端言倒不好跟他擰著來,主動抱了顧凜川在懷,拍著他肩背溫聲道:“總之,我答應過你,就會與你一路走下去,只要你不輕言放棄,我又怎么會放棄呢。”
緊緊圈住沈端言的腰,將頭埋在她胸腹之間,顧凜川許久才聲音發緊發悶地道:“言言,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
“好。”
過兩三日后,顧凜川徹底緩過神來,干的第一件事是把阿初送到觀星臺去,找陸澹南把人塞給他。陸澹南還是很喜歡阿初的,尤其是考的幾個題對阿初來說小菜一碟,那種自信,陸澹南在別的孩子身上就從見過。觀星臺不是時權貴把受寵,又注定不能繼承家業的嫡出幼子送來,圖的是個清貴無爭。
像顧凜川這樣,樂意把嫡長子送來的,絕對是少數,不過為子女計,做什么都不會叫人太意外:“這孩子著實不錯,就留我這里吧,日后必能成大器。”
阿初:“你考過我了,我也要考你的。”
“好,你考。”陸澹南很是喜愛阿初,便滿口答應。
阿初:“你給我算個1024對開方。”
陸澹南:……
“你都答不出來,還不如我媽呢,我一問完我媽就知道答案。”阿初的意思是:你還不如我媽,能教我什么呀。
“你的答案是什么?”陸澹南比較關心這個。
“怎么解來的。”
“逆推啊,2的10等倍入就是1024,5等倍就是32。”不知覺間,阿初小哥已經自己弄明白了開方公式,當然,是他自己總結的,這么算雖然不很對,但答案是準確的。人家術數還沒學到,可以用邏輯來補,這才是觀星臺需要的人才啊!
“明天開始來吧,你只知道推出答案來,但是我知道怎么可以通過計算得出來,所以,小阿初要不要來拜我為師呢?”陸澹南豈能不知道,不知道還算個什么星辰日月,歷法節氣。
阿初最終點頭答應,他決定先來看看,如果真能教很厲害的東西,那他就繼續來,如果不能就不來了唄,反正媽和爹都愛他的,不會讓他跟個什么也不會的人學習。
于是,阿初小哥在成為神棍的道路上,即將一去不再還!
#我爹才是那個有機會變老妖精的#
#要向爹學習,抓緊一切時機給自己創造良好環境#
#博取同情什么的,我爹干得不能再好#
#弟,觀星臺好玩不,好玩一定要帶我玩啊!#rs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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