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佞 第一二七章 誰說做官好,不如耕田安
淳園的名字雖已定下,但其實匾什么的都還沒做,還得等顧凜川得空時自己先寫個橫幅再送到匠坊去定作。除去做匾,定名之后還需要去衙門知會一聲,走個程序,一般來說沒有什么大問題很快就能辦妥。
偏就出了點問題,這問題還是顧凜川沒去衙門,只蕭霄隨口問一句,他就隨口答一句,蕭霄聽完疑惑地從奏折堆里抬起頭來:“再說一遍,園子叫什么名兒?”
“淳園。”說完,顧凜川抬頭迎上蕭霄的視線,片刻后才發覺不對勁。
這時候,顧凜川的心里活動是這樣的:臥槽,居然是淳元陛下的年號,怪不得老覺得這名字十分上口。
按說年號本身不在避諱字的行列里,但你家一園子跟皇帝陛下年號一模一樣,那就有些不對勁了。你就算叫淳廬,淳堂之類的都沒關系,偏叫起來簡直就是陛下年號,那就有些不合適。
“改了吧,別到時候讓人揪著上參。”蕭霄說完,忍不住問一句:“這到底怎么想的,才能取這么個名兒,卿是文臣出身,又不是武將。”
“選了兩個,淳與徐,最后敲定時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有什么不對,不料在這兒。”顧凜川想想,大約是與蕭霄太熟,很多時候看到的是蕭霄本人,而不是頂著淳元陛下這么個名稱的一國之君。
蕭霄:“若朕要多想,定會以為卿此舉是為試探朕。”
顧凜川:完全沒有這個想法。
“不過,為何還有徐園。”顧姐夫喂,你難道不覺得徐園比淳園還不對么。
“言言曾手書一幅字,‘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緩者徐也。”顧凜川說完再仔細想想,徐倒是不用避諱,不過吳王恰是蕭徐,立馬,顧凜川就覺得這名兒不成,得改。
蕭霄心說算了,為端端姐,我給你取個名字吧:“白園如何?”
“白頭偕老,謝陛下。”顧凜川心想,我怎么沒想到這個字,多簡單多簡潔,回頭就定匾去。
蕭霄:“朕給你題個字怎么樣,如今朕的字可是很不錯的。”
這還能怎么拒絕,當然是點頭同意,話說這還是淳元陛下登基后的頭一份,意義十分重要:“臣謝陛下恩澤。”
“不算什么,當年還得謝卿愿意耐心教朕習字。”就算是當年教導習字的輔導費了,蕭霄再次在心里多了個“不得不承認”,他再不喜歡顧凜川,也不得不承認這人長處還挺多的。
那時候,他們這幾個玩一塊的,有幾個瞧得起,就算瞧在眼里也不過是為那點好處而已。顧凜川雖開始也是為好處來的,不過沈端言一跟他們交好后,他的態度就在慢慢轉變,去了利用之心,多了幾分盡心,總是很愿意幫沈端言一起教他們點東西,卻又不如何勉強他們非做到什么樣的程度不可。
偏顧凜川手段真不是他們能比的,就那樣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態度,也能把他們一個個教出一筆漂亮字來,個個不同,卻都具風骨。
“那也是陛下愿意用心,否則臣如何耐心,也是沒有用的。”
蕭霄御筆題字,按上印,卷吧卷吧遞給顧凜川,道:“王寅不日要來長安,那個王氏,快點放出來吧,朕倒挺想看看他們想演什么戲的。而且,王寅的轉變,朕也想看看從何而來。一直以來都是澹泊高士,經歷什么能讓人轉而瘋狂呢,這倒真讓人有些好奇啊!”
真想讓顧汝中去打聽一下八卦呀,這種讓人生一下子天翻地覆改變的秘聞,就是淳元陛下最愛的料。
“陛下說到這個,我倒有點想法,言言的外祖據說早年失蹤,一直沒找到下落。王寅十分崇拜其父,等同是窮盡一生在尋找,所以這個轉折的因由有三成可能是因其父,余下五成,人生無非就是那些事,因情因利,因愛因憎。”顧凜川認為,那位財神爺的可能最大,其他的,王寅犯不著跟沈觀潮過不去。
“噢,朕著人去看看。”蕭霄其實一點也不擔心沈觀潮和沈端言會出什么事,沈觀潮那樣的硬點子,誰攤上誰倒霉,沈端言身邊有顧凜川也不用多擔心,他覺得他還是擔心一下自己非要扛事得費多大勁比較實際一點。
顧凜川回……嗯,回白園后,第一件事就是叫來管家,把蕭霄的手書謄一遍叫管家送到匠坊去定匾。幸好,淳園這事也就和沈端言說過,下邊的人都還不知道,否則也有點麻煩。
不過,他還是得去找沈端言說一下淳園改白園的事。
“白園,為什么好端端的要改?”沈端言知道要避帝王諱,可年號沒說過也要避諱呀,長安城里還有淳風館、淳鈞閣呢,那是不是也要改。
“淳元是陛下的年號,淳園二字太近,若真要挑事,這事也是能拿出來說的。我倒是一時沒記起來,否則就不會選這個字了,當時只是想著這個字好,卻一時記不起和陛下年號重了。”顧凜川說著又道:“白園也很好。”
“你真這么認為,你忘了小白么,這么一安名字,活像咱們都沾著小白的光,跟小白住似的,還不如當初就叫顧園呢。”沈端言看一眼身邊蜷成線團子的小白同志,伸手順順毛,小白“喵”一聲看沈端言一眼又繼續縮成一團,好似在說“兩腿怪,我不嫌棄你”一般。
“那也沒法改了,陛下已御賜手書,這園子只能叫白園。”顧凜川說完,見沈端言也認命,遂道:“只不過一個園子而已,叫什么都沒關系,住得舒服才是正經的。”
理是這么個理,只是總覺得白園有點蠢蠢的感覺,尤其是在看到小白以及它那一窩小貓崽子的時候:“行吧,白園就白園,話說你最近早出晚歸,朝中有事?”
一個沈觀潮忙得連歇口氣的時候都沒有就算了,顧凜川也開始忙,她本來也不關注,不過這一個兩個都忙,她總得明白是怎么回事。萬一到時候有什么問題,也可以避免波及到家里,雖說他們也會擋著,可不還有句話叫“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么,什么也不跟她說,她還防個屁呀。
“有,近日會有人過來作護院,是從宮里求來的。別這么看著我,不是我跟陛下求的,是岳父向上皇陛下求來的。上皇陛下還掌著監察院,監察院不僅有最好的探子,看家護院也是一把好手。”當然,這也是向宮里表明立場,不管是沈觀潮還是顧凜川,他們都是向著宮里的,向著上皇陛下和皇帝陛下的。
沈端言略沉默片刻,其中的門道,她想想也能想明白一些:“誰說做官好,不如耕田安,誰說做官強,強上有強梁。”
聞言,顧凜川含笑:“言言深諳人生真味。”
我呸,人生真味個毛線,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感慨而已:“話說,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要退隱田園,我以為傳統文人都會有這樣的念頭的。”
“未出仕之前,我一直在田園,出仕之后,再沒有想過田園。”顧凜川倒是實誠得很。
沈端言“嗯”一聲,卻忽在顧凜川笑意隱隱中發現一絲凄涼味道:“夢境中呢,你有想過嗎,哪怕片刻?”
“沒有。”
那你凄涼個什么:“你寂寞嗎?”
“嗯?”這不像是沈端言會問的問題,有心之人才會這么問,無心的話,是不當這么問的。
“我挺寂寞的,嗯,不是說一天到晚都這樣,是指有時候,有時候夜半驚醒,不想起孩子的時候,就覺得挺寂寞。”話外音:所以,咱們來說說吧,我挺好奇一個奸臣佞臣內心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境況。
“從未覺寂寞。”顧凜川是從不曾覺得,哪怕別人看著他挺寂寞孤獨的,可他就是個內心豐富的,愛好多多的,捧著一本書,對著一案筆墨紙硯,滿院春花秋月就無比充實的。
我……你是不想好好愉快地談話了是吧,虧我還跟你剖析一下自己的內心世界,哼!
“言言為何寂寞?”
我不說你,你反倒說起我來,哼,我會跟你扯?
“言言?”
“我為什么寂寞,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說完,沈端言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話太怨婦,太能讓人覺得,這話是她說的,她都覺得,更何況顧凜川。
一時間,沈端言有點愣,這話是這樣不加思索脫口而出,會不會她心里,其實也是有點念想的。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沈端言腦子里無數個大大紅紅的“死”字刷來刷去,有種恨不能吐出一腔熱血,以清除這份念想的沖動。
可是,沈端言這么想時,還會有疑惑,因為她到現在也不覺得,顧毒草有什么地方是他會動念想的。
好罷,因為毒草,她都搞不明白自己了。
毒草,你好樣的!
在沈端言蕩氣回腸的糾結中,顧凜川只輕吐出兩個纏綿婉轉輕音:“言言?”
#我媽這算是表白?#
#爹,干得好!#
#我媽永遠能get到跳坑的最新穎方式#
#爹,我媽都表白了,你就從了吧#
#沈端言:這要能算是表白,我把桌子吃掉#
#顧凜川:說吧,你要面粉做的還是水果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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