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 308 再病
四道素菜,一個湯。
足夠豐盛的。蘇寧柔夾了一個素獅子頭放入口中,點點頭,味道很好。
“說重點。”蘇媽媽沒好氣地瞪了小娟一眼:“你在廚房等的久些,也怪不得你。只是這飯菜都冷了大半,定是你路上貪玩了。”
小娟老實討好地笑了一下,忙搖頭繼續說道:“奴婢沒有貪玩!回來的時候,奴婢路過大長公主的禪院,遠遠見到武興候和武興候夫人正在聽一個侍衛大哥回話,神色十分為難焦急的樣子,想起姑娘,便想著瞧了瞧。”
“你瞧到什么了?”蘇媽媽立即問道。
蘇寧柔也停了筷子,看向小娟,卻是問道:“你被人發現沒有?”
若是被人看見她偷瞧,難免會尷尬。
“奴婢回來的時候天色都暗了,躲在一顆粗大的銀杏樹后面,應該沒人瞧見。”小娟離蘇寧柔和蘇媽媽又近一些,低聲道:“奴婢瞧見候爺和夫人為難了一陣,兩個人還是進了大長公主的禪院。而后,房內便傳來了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再然后,便是武興候夫人聽起來在呼喊大長公主的聲音,很焦急,緊跟著侯爺就是沖出來了……沒一會兒,侯爺便拉著方丈大師過來了。”
“人來的多了,就又點了許多燈籠。奴婢怕被人撞見,便趕緊溜回來了。”小娟說起來還有些后怕又隱隱帶著激動:“是不是大長公主又病了?聽說她這一陣都不太好的……”
“別亂說。”蘇寧柔低聲訓斥了小娟一句。
顯然,從小娟的描述來看。定是武興候夫妻得了什么另紅月大長公主十分氣憤的消息,又事關重大,不好隱瞞,無奈報給大長公主聽后,引得大長公主怒極攻心,又病倒了。
但貴人的身體,又其容外人窺探。
蘇寧柔揉了揉眉頭,看小娟有些不解的樣子,便解釋道:“大長公主突然病了。這其中難免有些隱情……是并不想讓我們知曉的。小娟,你千萬別打探了,蘇媽媽已經收拾了行李,我們明兒一早就離開。”
小娟“哦”了一聲。
蘇寧柔再沒有心思用飯,端起一碗稀粥喝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道:“現在廚房怕是沒飯了。媽媽你們湊合對付一下吧。”
蘇媽媽和小娟便謝了賞。見蘇寧柔走到了床邊凝眉坐下沉思,不敢隨便打擾她,端了碗筷吃食到外面石桌上用去了。
蘇寧柔此時心中完全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
她不讓小娟去關心那邊大長公主的情形,但她又如何能夠不擔心!
楊府眾人,除了興國公夫人和他,其他人此刻都在這禪寺中。那……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讓大長公主病倒了?蘇寧柔想起下午他對她說的那番話。身子忍不住輕顫起來。
“不會的……不會是他……”蘇寧柔輕輕地說服自己道。
他下午才回,怕是日暮才能回到盛京。而那報信人此時到了這里,算時間至少也應該是日暮時分從城里出發的。這么短的時間內,他根本就來不及做任何事!
“不會是因為他。”蘇寧柔想及此,重重地點了點頭,輕輕呼出一口氣,心中卻并未安定多少——
不是他。又是為什么?大長公主那樣高高在上的貴人,一輩子什么沒有經歷過。能被什么事情“氣”的病倒?
思來想去,她也沒想出個頭緒。
她頭腦中又不斷回想起下午他的神情和他的那些話。他看起來是認真的。順著他的話中的意思,蘇寧柔又將楊大公子和林六小姐“命定姻緣”的來由細細想了幾遍,心中不斷地問:他是她想的那樣意思么?
他到底會什么做!
總之,明兒一早就回去吧。
蘇寧柔褪了鞋襪,上了床,平躺下來,心中還在想:也不知道,紅月大長公主到底是因為什么事……
都說“我佛平等”,但相國寺東邊的這幾座禪院,是所有禪院中最大最好的。此時,這里一片燈火通明,像是在搖搖呼應盛京城內那熱鬧的燈節一樣。
但禪院卻是一片靜肅。
方丈一派高僧模樣,捋著銀白的長須替紅月大長公主號了脈,道:“女施禮此番劫難乃因怒而生,怒去則心安。施主已經盡享凡俗尊榮,萬事且看開些罷。善哉善哉。”
武興候聽了也不敢不敬,忙雙手合十,追問道:“可有大礙?”
方丈搖搖頭又點點頭,說話樸實許多,道:“雖無大礙,總需寬心安養些。若老衲沒有看錯,女施主前番才因怒而病了一回……施主總該知道,再康健的人,也是經不起這接二連三折騰的。”
此時紅月大長公主已經平復了心氣,躺在床上雙手合了個十,虛弱地道:“我無礙,多謝大師援手。”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方丈大師留下一個藥方給興國公看過,又讓興國公派人隨一個小和尚去抓藥,便告辭離開了。
“母親。”武興候跪在了紅月大長公主的床前,神色愧疚。
武興候夫人見狀,也緊跟著自己的丈夫跪在了一起。
“你們起來。”紅月大長公主聲音虛弱,卻依舊透出她身為大顯大長公主的尊貴氣勢,道:“我還沒有糊涂,所以怪不到你們頭上。”
“兒子還是有錯的。”武興候話說的十分真心。
他對自己的嫡母心存感激,并不因為她是大長公主,而是因為他這位嫡母待他真的不錯,吃穿用度方面從不苛刻不說,讓武興候最為感激的,是她給他請了同兩位哥哥一樣的文武老師,在他身邊放的也都是忠厚老實的仆從。
若不然,他也成不了今日為大顯立下赫赫戰功的武興候。
紅月大長公主悵然嘆了一聲。
她悠悠地道:“我自己生了兩子一女,除去你早走的大哥不提,親生的一兒一女,到頭來卻不如你們兩個貼心孝順……”
“母親快別這么說,大姐她……也是為了外甥女兒。”武興候夫人勸慰道:“這天下為人母的,個個不都是如此嗎?母親也不是為了哥哥姐姐們操心許多?大姐她為此惹了母親生氣,肯定心中也是不想的。”
紅月大長公主搖頭道:“她女兒魏薇是不是除了嫁給廣南,除了進宮,再沒有第三條路走了!她但凡為我想一點兒,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她怎么就不想想,我阻了魏薇進宮,根本就不是怕她同元心相爭起隙,而是……”
紅月大長公主閉了一下眼睛,疲憊而又哀傷地道:“她怎么就不想想,我貴為大長公主,送了一個親孫女進宮為皇后娘娘那是榮耀,再將唯一的外孫女兒也送進宮為嬪為妃,那成了什么了!”
“是楊家,還是魏家,要靠著送女兒開鞏固富貴權勢了!”紅月大長公主痛心疾首,言罷胸口劇烈起伏不已。
武興候夫人忙道:“母親,您先別急。薇兒如今不只是說被皇后娘娘留下了陪著說話,住上一陣的嗎?又沒提起別的,說不定過兩日她就覺得過不慣宮中生活,又鬧出要出宮了呢。母親也知道薇兒的性情……”
“她當皇宮是魏家別院,想進就進,想出就能出的!”紅月大長公主道:“只怕到時候便由不得她了!”
“母親……”武興候在一旁思慮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了決心,道:“大姐也只是為了外甥女兒的終身著想……兒子想著,廣度雖比不得廣南,總也是拿的出手的,您看……您給他們二人做個主?大姐知道,想必就能心安了。”
武興候夫人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神色間有一閃而過的慌亂,下意識緊緊捏了帕子,卻并沒有立即開口叫嚷反駁,只緊張地盯著紅月大長公主。
紅月大長公主搖搖頭,惱恨地道:“我不同意!你大姐要折騰,讓她去折騰!總有她回頭哭的那一日!”
武興候夫人的心才重重落回到肚子里。但隨即,武興候再次開口,讓她的心又是如被人抓住狠狠一提般,高高提到了嗓子眼。只聽武興候低聲勸道:“到底是關乎外甥女一輩子的事兒……”
“你不必再說!”紅月大長公主打斷了武興候的話,道:“她那個當娘要用女兒的一輩子賭氣,就由了她!你只是做舅舅的,總不能越了她娘老子!要你替她操心!”
武興候夫人聞言心又咽下去了一些。這個時候,正好外面云媽媽端著煎好的藥碗進來,她連忙起身親自接過來,笑道:“侯爺,母親該用藥了。讓母親用了藥,再細細商量可好?”
她可不敢再讓武興候勸說下去了。
萬一,萬一要是紅月大長公主同意了呢?難道真要讓廣度娶魏薇那丫頭!
而這種藥方中,都添的有安神鎮定的成分。
武興候夫人服侍了她用完,又伺候漱了口,沒一會兒,藥效發作,紅月大長公主便面帶疲倦,很快入睡了。
武興候夫人又仔細吩咐了云媽媽幾句,問了值夜的人,又交待了自己晚會兒會過來守著的話,才拉著武興候出了房間。
一走出房間,武興候夫人便將武興候的手臂重重地甩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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