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毒不庶 二、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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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安年之所以將此次顧懷卿的動作描述地這般高深,是想給項氏制造一個假想敵。
很顯然,她的計劃是成功的。因為她的故作深沉,項氏很快就排除了那股勢力是屬于顧懷卿的這一念頭。項氏認為顧懷卿不可能有那樣的勢力,畢竟掉包的事情發生在逸親王府。
宋祁是個很好的幌子,以他為借口,很多事情項氏不得不慎重考慮,反復思量,而她的多疑和自負,讓她注定只能被顧安年牽著鼻子走,然后下意識地會將一切都歸咎到那個厲害的假想敵身上。
顧安年這樣做的目的,不外乎是轉移項氏的視線,讓項氏在對顧安錦下手時多一份忌憚。
現在的她已經不能時刻待在永濟侯府內,自然也沒有以往那般能及時保護顧安錦,所以她只能借此來減少項氏傷害顧安錦的概率。
“事到如今,功敗垂成,我們也只有認了。”一番沉思過后,項氏拍著顧安年的手,搖頭深深嘆了口氣,“你放心,母親不會棄你于不顧的,只要你……”眸中閃著淡淡希冀的微光,卻終是泯滅了。
只要你好好伺候逸親王,勸說逸親王幫助五皇子奪嫡……
這句話,項氏終是沒有說出口,因為她自己都不愿相信,顧安年可以真的勸服逸親王,這樣的希望太渺茫,沒有把握的付出,她不想去寄托太多。
“母親,即便安年不愿,在那深宅大院中,也不得不與那些姬妾爭寵奪愛一世,以求能安身立命了。”顧安年溫言笑著安撫,眉眼間染著淡淡哀愁。
項氏又是一身長吁短嘆,母子兩說了會話體己話。瞅著時候也不早了,項氏叫了候在外面的丫鬟進來,吩咐道:“黃鸝,你去把前些日子瑾貴妃賞賜的金絲血燕以及野山參裝好,一會讓七姑奶奶拿回去補身子。”
“是,夫人。”黃鸝脆聲應了,臉上帶笑,腳步輕快地出了門去,那模樣一瞧就是個活潑機靈的。
顧安年細細打量那叫黃鸝的丫鬟,笑了笑道:“這丫鬟面生的很。是新進府的丫鬟?”
“哪兒的話,就是大婚那日替你梳妝的一個丫鬟,在暖香苑也有些日子了。近日瞧著機靈,才安在身邊伺候。”項氏疲憊地揉了揉眉間,招手對李嬤嬤道:“去把我那八寶錦盒拿來。”
“這……”李嬤嬤瞧了眼顧安年,神色有些遲疑。項氏只擺了擺手,示意她快去。李嬤嬤只得應聲去了。
顧安年的注意力放在那個叫黃鸝的丫鬟上,直覺那丫鬟不尋常。她記得大婚那日是有個叫黃鸝的丫鬟,只是瞧著實在沒有如今這股子靈氣。單單是看臉,或許真察覺不出什么來,可氣質確實是變了。腦子一轉,她心中有了個大概的猜想。
很快。李嬤嬤便捧著個紅漆黑底繪有繁復的花簇鑲金邊的精致檀木盒上來,盒子呈扁圓狀,菱角打磨地十分光滑。看上去保管得極好。
項氏從李嬤嬤手中接過盒子,微微一笑當著顧安年的面打開,柔聲道:“這是當年母親出嫁時,你外祖母給的私房嫁妝,這么些年來。我一直沒有動,你大婚之時。想著嫁過去的是顧安錦,母親也就沒拿出來,現在……唉……”說罷又嘆了口氣。
顧安年探頭去看,里面是一堆房契地契,還有錢莊的存根,盒底是一些金銀玉器,看著倒像是個小寶庫。心中一緊,她大抵猜到項氏是要作何了。
果不其然。
項氏隨手抽出幾張錢莊的存根,又挑了幾張了房契地契,一同塞到顧安年手里,壓低聲音囑咐道:“這是母親給你的嫁妝,你收好,里面有幾家茶館酒樓,還有一處錢莊,近兩年生意都還不錯,給你傍身是足夠了,你若是想做些其他的營生也可以,隨你處置。還有這些銀子,你用的時候就去取,吃穿用度上,即便是日后失了寵愛,也不能比逸親王府旁的人差了去,還有……”
項氏絮絮叨叨地還在說,顧安年只覺得手中的幾張薄紙有千斤重,燙手到她險些拿不住。眼眶又干又澀,喉嚨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讓她張著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嘮嘮叨叨一番,項氏摟著呆愣住的顧安年的肩膀,拉到懷中拍撫著她的背,不舍地低嘆道:“這么些年來,君哥兒在宮中給五皇子伴讀,只有你一直陪在母親身邊,如今你出嫁了,母親就……就徹底失了主心骨了,你若是還惦念幾分恩情,便偶爾尋些時間回來陪母親說說話,也不枉母親教養你這些年……”話未完,便嗚嗚抽泣起來。
項氏話中的意思不難聽出來,顧安年嫁出了永濟侯府,日后再也難幫上她的忙,她也不指望顧安年再幫她什么,可就是這么個差不多等同于廢棋的庶女,卻讓她拿出了收藏了十多年的嫁妝,這個認知,讓顧安年突然覺得迷茫起來。
落在肩頭的淚水滾燙炙熱,顧安年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往日極易流下的淚水,此時卻怎么也出不來,她只能緊緊攥著手中的地契等物,硬生生逼出幾滴淚水來。
從暖香苑出來,顧安年神情恍惚,收在袖中的地契讓她覺得全身都異常沉重。
抬頭望著洗練般澄澈碧藍的天空,這一刻,她對于自己重生后所堅持的信念產生了懷疑。
顧安錦真的需要她來保護嗎?
有疼惜父親兄長,有兩情相悅的愛人,有祖母的偏愛,有依仗的外家親戚,有追捧的權貴,這樣的顧安錦,比項氏幸福千百倍,比她幸運千百倍,即便沒有她的暗中保護,也不過是多吃一些苦頭而已,這樣的顧安錦,真的需要她千方百計地保護嗎?
顧安年已經對自己的答案感到了迷惘。
“年妹妹。”清脆悅耳的嗓音在前方響起,顧安年垂下頭來,看到了靜立在不遠處的玉蘭樹下,白衣勝雪,清純若仙的顧安錦。
顧安錦微皺眉,臉上帶著些遲疑,以及探究,輕輕喚了一聲后,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話。
這個人還是如記憶中那般美好,顧安年沒來由生出這樣的感慨,眼前的身影漸漸與前世最后所見的影子重疊起來,一樣的溫婉淡雅。
“錦姐姐,你有何事要與妹妹說嗎?”最終,還是顧安年打破了沉默,淺淺笑道,好似方才那一抹迷茫和脆弱都是幻覺。
“無、無事,就是相與妹妹說說話。”顧安錦意外地移開了視線,牽強地扯出抹笑。過了一會,她又移回視線,定定望著顧安年的雙眼,問:“年妹妹,大婚那日的事,你可還記得?”
顧安年不著痕跡地眨眨眼,皺著眉,故作沉思了一會,沉吟道:“我只記得我喝了參湯,然后有點暈,醒來時,便就在新房里了。”
顧安錦松了口氣,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咬了下下唇,問:“你……可知我與母親的計劃?”
眉心一跳,腦中有什么快速地一閃而過,顧安年滿臉不解地搖頭:“錦姐姐,你在說什么?你與母親瞞著我什么事嗎?”
“沒、沒有,什么都沒有!”顧安錦慌亂地搖頭擺手,連連否認,臉上卻是如釋重負般。
顧安年愈發覺得怪異,她直覺顧安錦知道了什么,比如她與項氏的代嫁計劃。
不過她沒有戳破,顧安錦這般來問她,定是心中沒有個準,且應該還是偏向相信她的,那她就還沒有必要在這上面過多糾結。
沉默了一會,顧安錦含笑關切問道:“年妹妹,這幾日你在逸親王府上可還好?”
顧安年聽她語氣中有些生硬,想來應是為方才的事緊張尷尬,便笑了笑,上前挽住她的手,親熱道:“挺好的,王爺很隨和,府上規矩并不像侯府里這般多。”
顧安錦抿唇笑了笑,笑容自然了很多,點頭道:“這就好。”
兩姐妹手拉著手,親親熱熱說了會話,前面來人道:“時辰不早,逸親王殿下尋嫻側妃回去了。”
顧安年到了前廳,給長輩們一一行禮后便站到了宋祁身后。宋祁站起身來,與幾位長輩寒暄了幾句,便道要回府了。
按規矩,今日宋祁是應該與顧安年在永濟侯府中留宿一晚的,只是宋祁道明日有要事,不便在此留宿,是以留宿之事便作罷了。
與長輩們辭別后,顧安年隨宋祁上了回逸親王府的車輦。
錢財方面,顧安年在宋祁面前并不想藏私,便大大方方拿出項氏給的地契房契等看了起來,宋祁挑挑眉,笑道:“這是岳母大人給你的私房?”
顧安年手上一滯,點了點頭,腦海中又浮現項氏不舍的神情,眸子黯淡了幾分。
宋祁見她神色有異,免不了多嘴問了句:“怎么了?”
顧安年搖頭,嘆道:“只是很驚訝,母親竟然會把自己的私房嫁妝給我。”
宋祁微微一笑,溫熱的大手輕柔地拂過她的側臉,低聲道:“因為人都是有感情的。”
顧安年抬眼望著他清俊的臉龐,良久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一種不可言說的氛圍,從兩人周身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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