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八章 全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
馬車駛上“長徑”,路的痙,溫莎堡巍然聳立。網
較之于新嶄嶄的白金漢宮,阿禮國更加喜愛古樸雄偉的溫莎堡,在他眼里,白金漢宮金碧輝煌的太過分了,近乎呃,艷俗。
女王陛下不愿意住白金漢宮,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不說什么“睹物思人、觸景傷情”,單是從頭到腳的一襲黑衣,就跟這座宮殿的鎏金鏨銀,格格不入吧?
論周邊的環境,白金漢宮和溫莎堡就更加不能比了:溫莎堡被森林、草地、河流和湖泊環繞,白金漢宮呢,哼,女王在臥室里,能夠聽得見大門外民眾的歡呼聲——不要以為這是什么好事兒,民眾不高興了,歡呼聲隨時可以變成叫罵聲或者怒吼聲。
女王陛下剛剛登基的時候,曾經生過抗議民眾將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扔進白金漢宮某個房間里的事情,玻璃窗被砸了個大洞——幸好,女王當時不在那個房間里。
人民,哼,愚氓!
阿禮國尤其喜歡身下的這條筆直的“長徑”——這是連通溫莎堡和外界的主路,長達三英里,寬達二百四十英尺,路兩旁,是如茵的草地,以及成排的高大的橡樹和筱懸木。
這么多年來,每次入覲溫莎堡,馬車一駛上“長徑”,阿禮國就會生出一種錯覺:之前,溫莎堡好像是隱沒在地平線以下似的,就在那一瞬間,拔地而起,屹立天際。
那一瞬,他的心跳,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微微加快。
同車的亞特伍德,可沒有常年駐外的阿禮國的這些感慨,他輕輕嘟囔了一句,“這個鬼天氣!”
今天的天氣,是典型的英倫季冬孟春的天氣——陰冷、潮濕、微雨,在外頭呆的時間稍長,如果不活動——就像現在這樣,坐在馬車里,手腳便會變得冰涼。
阿禮國倒不覺得有什么好抱怨的:畢竟,雨沒有下大,也沒有雨夾雪嘛!
馬車駛過了溫莎堡的崗哨。
崗哨前出溫莎堡數百米——這就對了嘛,如果有哪個抗議的民眾想向溫莎堡扔石頭,他得先搬一架投石機過來。
阿禮國隨即留意到一個細節:衛兵的手臂上,纏著一圈黑紗。
他心中一動:這個在別的地方,可見不到啊!
阿禮國沒有掩飾自己的詫異,指了指衛兵,“這也是女王陛下的敕命嗎?”
亞特伍德曉得他要問什么,一聲冷笑,“你這個‘也’字用的好!不過,女王陛下不會擺明車馬的頒布這樣子的敕令——我估計,是下邊兒哪個家伙拍馬屁吧!不過,很顯然,這個馬屁拍的十分精準——至少,沒有拍到馬腳上。”
微微一頓,“逢君之惡,哼!”
“逢君之惡”一說,似乎有些過了,不過,阿禮國沒有反駁。
溫莎堡衛兵手臂上的黑紗,自然是為停靈在“阿爾伯特教堂”的阿爾伯特親王戴孝,可是,阿爾伯特親王只是王夫,不是國王,此舉確有僭越之嫌。
“久別重逢”溫莎堡的興奮淡去了,阿禮國心中,開始隱隱覺得不安了。
“本來,”亞特伍德抬起頭,看著車窗外陰沉的天空,“目下,真不是游說女王陛下接受我們的計劃的好時機——可是,沒有法子。”
沒有法子——此時不行動,就來不及了。
兩架馬車從南翼的喬治四世門進入了溫莎堡,一片巨大的草毯在眼前鋪展開去,此“上區庭院”也。
本來,美景足以令人心胸一暢,然而,不曉得為了什么,也許是天氣的關系,也許是心緒的關系,也許本就是事實——阿禮國覺得,巨大的庭院中,隱約的腐著一股莫名的陰郁。
馬車停下,阿禮國和亞特伍德下車。
冷風被體,兩個人都不由微微的打了個寒顫。
另一架馬車上,下來了相德比伯爵和尤總督勞倫斯勛爵。
德比伯爵須皆白,走起路來,也略顯遲緩;勞倫斯則和阿禮國相映成趣:阿禮國又瘦又小,勞倫斯卻是高大魁梧。
覲見安排在“王后謁見廳”。
獅子在這兒啰嗦一句,在英文中,“女王”和“王后”雖然是同一個詞,但是,溫莎堡的“王后謁見廳”,不能譯成“女王謁見廳”,因為它的設計者是查理二世的凱瑟琳王后,“王后謁見廳”乃因此而得名。
阿禮國和亞特伍德都略覺失望——“王后謁見廳”是非常正式的覲見國王、女王的躇,覲見安排在“王后謁見廳”,固然可以視為對四位入覲的重臣的重視,但同時,也隱隱的透露出一層“保持距離”的意思。
其實,最理想的覲見躇,是女王的辦公室,或“金雀花王朝套間”一類的私人套間,這樣,彼此距離較近,對女王陛下“曉之以理”之外,還可以充分“動之以情”,畢竟,今天要拿來游說女王陛下的,既是國家的大事,也是女王陛下的家事。
在“王后謁見廳”門口迎接四位重臣的,居然是海倫娜公主。
包括德比伯爵在內,四人都大為意外,趕緊脫帽行禮致意。
不過,覲見者們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海倫娜公主是女王陛下的私人秘書,出現在這里,并不算湘。
按照傳統,女王的私人秘書,由其未出閣的女兒中年紀最長的那一位擔任——目下符合這一要求的,就是露易絲公主了。可是,目下,露易絲公主已經“逃”掉了——正在去往中國的路上;另一位未婚的比阿特麗斯公主,年紀還太小——才十二歲,自然不能夠勝任女王私人秘書的工作,于是,只好由已經出閣的姐姐海倫娜公主來“重操舊業”了。
反正,婚后,海倫娜公主夫妻倆也是和女王陛下宗一起的。
阿禮國想,單看面相,就曉得這是一個性格柔婉、屈己從人的女子——不然也不能夠由著母親,搓扁揉圓,逆來順受。
別的不說,就說婚后宗母家這一條,按中國人的標準,她那個夫婿,得算“倒插門兒”了吧?
換成露易絲公主試一試?母女倆早就吵翻天了吧?
還有,海倫娜公主那個夫婿,空頂著一個“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王子”的頭銜,其實是個窮光蛋,而且,年紀還比她大一截——某位參加海倫娜公主婚禮的賓客,私下底有一句極刻薄的評論,流傳甚廣:“看上去,公主殿下好像嫁給了一位年邁的叔叔。”
女王陛下怎么會替女兒選了如此落魄的一個夫婿?
哎,俺們可是大英帝國的公主啊大英帝國的王位繼承人之一哎!
唉,真可憐!
行禮致意之后,阿禮國和勞倫斯,都向海倫娜公主表示,俺對阿爾伯特親王的才,深感悲痛,公主殿下痛失慈父,大英帝國痛失干城,俺痛失摯友,這個,希望公主殿下節哀順變,云云,云云。
海倫娜公主對兩位爵士的情意殷殷,表示衷心的感謝,接著,微微壓低了聲音,說道:“等一會兒覲見的時候,我父親的事情,各位點到即止便好,不必過多渲染。”
四位重臣都表示會意,“是,感謝公主殿下的提點。”
海倫娜公主躊躇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這些日子,母親的精神,不能算太好,覲見之時,幾位大人有什么話還請開門見山。”
言下之意,請不要打持久戰,俺娘的身子骨兒、精神頭兒,都受不了。
四位大人再一次答應了。
不過,咳咳,我們的要求,估計女王陛下不會那么輕易就應承下來的,你來我往,怕是免不了的啦。
除下大衣,交給侍從,海倫娜公主前引,德比伯爵打頭,幾個人魚貫而入。
一進“王后謁見廳”,阿禮國就覺得,昨天,亞特伍德和狄克多顧慮的什么“壓迫感”,如果放在女王陛下的辦公室或者私人套房,還有些道理,放在這兒,純屬多余——這個“王后謁見廳”太大了,空蕩蕩的,就算加上狄克多,也沒辦法對女王陛下形成什么“壓迫感”。
“幾位稍候,”海倫娜公主說道,“母親遲一點就過來。”
說罷,略略頷,然后,從側門進入了里間。
四位重臣肅然靜候。
阿禮國的視線,偷偷的向上抬去,一副巨大無比的壁畫,幾乎鋪滿了整個天花板——這不是阿禮國第一次看見這副壁畫了,可是,畫的到底是圣經中的哪一個故事,他還是搞不明白。
這一次覲見之后,得找個明白人問一下,不然多傻呀。
阿禮國的視線降了下來。
“王后謁見廳”正面的墻上,掛著五副巨幅畫像,都是查理二世兩夫妻的,中間的三幅,是凱瑟琳王后的,查理二世的在兩邊兒,一邊兒一副。
阿禮國想,這兩口子有意思啊,王后的畫像掛在正中,國王的畫像,倒掛在了兩邊兒?
看來,查理二世夫妻情篤的說法,并不為虛——凱瑟琳王后終身不育,但查理二世始終不肯休妻再娶,臨到了了,高高興興的叫弟弟詹姆斯二世繼了位。
當然,這個主兒有一大堆的情婦和私生子。
“快活王”、“歡樂王”的名號,可不是隨便叫叫的呀。
正在胡思亂想,侍從拉開側門,高聲唱名,“女王陛下駕到!”
咦,都說居喪的女王陛下,十分厭惡繁文縟節,好嘛,現在居然連“女王陛下”前綴的“至高無上”都省掉了?
念頭剛剛轉了過去,一位黑衣女子緩步走了進來。
維多利亞女王,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女人。
不,用說——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
而且,沒有之一。
[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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