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一五七章 故作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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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故作姿態?
第一五七章故作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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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眾人皆大大一愣,醇王更是一下子就漲紅了臉。
恭王予人的印象,一向洵洵儒雅,他的身份地位,“禮絕百僚”,但即便同未入流的微末小吏說話,也是十分客氣的,峻厲如斯,實在少有,在座之人,大都從未見過恭王如此聲色俱厲的模樣。
雖說旗下人家規矩大,哥子教訓弟弟,是常見的事情,可是,醇王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早就進了郡王,加了親王銜,身上御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管理神機營、這個都統、那個都統,差使一大堆,正經的國家重臣,怎么當著這許多人,上來就落他的面兒?
還有,這兒是軒親王府的芙蓉榭,不是紫禁城的養心殿,芙蓉榭內的這個聚會,是私人晤談,不是朝堂議政,作為親哥哥,在這種場合中,怎么以“醇郡王”呼之?好像,好像,呃,好像是在同政敵論戰似的?
“圣天子有百神呵佑,”恭王微微放緩了語氣,不過,一張臉依然扳得一絲兒笑容也沒有,“‘天花之喜’,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絕癥,出天花而痊愈者,大有人在,皇上不過初初‘見喜’,咱們就在下面……這,豈是為人臣者所當為?”
醇王紫漲了面皮,嘴唇微微發抖,囁嚅了兩下,什么話也沒有說出來。
“六哥,”關卓凡用一種勸架的語氣說道,“樸庵沒有一絲兒的別的意思……呃,他也是一片公忠體國之心……”
“你別說了!”恭王打斷了關卓凡的話,語調上抬,語氣又變得異常峻厲了,“就算真有天崩地坼的一天,其后。何去何從——”
說到這兒,他虛虛的拱了拱手,“也要仰賴兩宮皇太后乾綱獨斷。大位誰屬,豈是我等做臣子的可以妄議的?”
這句話說的就不大對了。如果“真有天崩地坼的一天”,“大位誰屬”,依本朝的祖宗家法、體例故事,一定是要“內咨親貴”的——特別是“近支”親貴,并非盡由慈安、慈禧兩個年輕的小媳婦,關起門來,一言而決。
醇王第一個就不服氣,認為自己抓到了恭王話中的漏洞。說道:“六哥……”
“你別叫我六哥!”
恭王這句話,聲音大得異乎尋常,醇王下面的話,當即被堵了回去,憋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在座的懿親、重臣不由隱隱地起了騷動,至親兄弟,又是在眾人之前,何至于此?
“六哥……”
這一聲“六哥”,是關卓凡叫的。
關卓凡剛說了兩個字,恭王就呼的一下。站起身來,厲聲說道:“你們如果還要就此開議,我是不敢與聞的了。告辭!”
“別!”
恭王還未抬腿,關卓凡便邁上一步,伸手一攔,說道:“我是說,六哥說得對!天花雖說‘胎毒所蘊,受之于天’,可是,可是,未必就治不好!呃。呃,對了。乾隆朝時候的名醫葉天士,不就是治好過天花么?”
頓了一頓。“六哥,你請坐。”
恭王吐了口氣,坐了下來。
關卓凡轉向曹毓瑛:“琢如,我記得,這位葉天士,也是江蘇人吧?他的事跡,你該更加清楚些。”
葉天士是江蘇吳縣人,曹毓瑛是江蘇江陰人。
“葉天士的事跡,”曹毓瑛微微一笑,“我打小就聽得多了,神乎其神!不過,王爺,其中許多事情,要么添油加醋,要么以訛傳訛,只好當成說書的來聽聽,不好太當真的——葉某人的醫技,其實并沒有那么神奇。”
“哦?”關卓凡露出微微訝異的神色,“琢如,這話怎么說呢?倒要請教。”
“就拿他治天花來說吧,”曹毓瑛說,“說是有這么一回事兒,有個富商,幼子‘出天花’,求到了葉天士,他叫人找了十余張新油漆的桌子,然后把孩子的衣服脫光,放在一張桌子上,輾轉揉搓。如此一張一張桌子地用過去,待十張桌子都用過了,已到了五更天,孩子終于‘哇’的哭出聲來,渾身的痘子,也就全‘發’出來了。”
頓了一頓,“王爺請想一想,編這個故事的人,以為天花之‘發’,形同拿手去擠膿皰,其于病理,其實一竅不通!”
關卓凡點了點頭:“確實,想當然耳!”
“葉天士的故事,”許庚身插了進來,“江南一帶,流傳甚廣,我也是打小就聽的——關于他治天花,還有更稀奇的呢!”
許庚身是浙江杭州人。
“哦?”關卓凡頗感興味的樣子,“請道其詳。”
許庚身說道:“說是葉天士的外孫,剛滿一歲,出天花,‘發’不出來,葉天士為之束手,他的女兒氣得直撞頭,說,‘父親平日都說‘痘無死癥’,現在就單單外孫不能救嗎?那就讓我和他一起死吧!’拿起剪刀就要尋死。”
“葉天士不得已,默謀良久,最后把嬰兒赤身*地抱到一間空屋里,鎖上門,揚長而去。女兒想看孩子,門又打不開,叫人去催父親回來,葉天士毫不搭理,葉女哭得死去活來。也是到了五更天,葉天士終于回來了,打開門一看,葉女驚喜不置,孩子全身的‘花’,竟然都發了出來!一粒一粒,就象珠子一樣飽滿晶瑩——珍珠豆!”
頓了一頓,許庚身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時值盛夏,那間空屋子的窗戶都打開了,蚊子叢聚,叮咬孩子的皮膚,如此,痘瘡就發了出來。”
關卓凡也是微微一笑,說道:“編這個故事的人呢,大約以為,蚊子吸血,就把毒血都吸了出來。”
“是,”許庚身點了點頭,“又是全然不通醫理,又是想當然耳!”
這兩個故事,不但不能證明,恭王說的“‘天花之喜’,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絕癥,出天花而痊愈者,大有人在”,反而拐來拐去,從另一個側面,進一步坐實了,天花真正是“不可治”。
不過,這一層,恭王倒不介意,他講的那番話,其真正用意,并不在說明天花可治還是不可治。
芙蓉榭中,又沉默下來了。
過了一小會兒,坐在角落里的禮親王世鐸,小聲說道:“要是,要是,咱們也像康熙朝那樣,在宮里邊‘種痘’,會不會,呃,會不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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