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一五六章 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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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五六章謬矣!
正文第一五六章謬矣!
“啊?這個,這個……”莊王被關卓凡點了名,心頭猛地一跳,手腳都有點兒不曉得往哪里放了,“呃,是的,是的,本該如此,本該如此!”
關卓凡轉向恭王。
恭王暗暗地吸了口氣:我該怎么回答呢?也像莊王一樣,“這個,這個”、“是的,是的”,敷衍過去嗎?
莊王和恭王,同為“近支”,但莊之“近”和恭之“近”,差距之大,幾乎可謂之以“天壤有別”。
莊王雖然是“近支”,但他這支“近支”,在所有“近支”之中,卻是最“遠”的一支,就嚴格意義的宗法來說,其實得算“遠支”。
莊親王為國初八大********之一,第一任莊親王為太宗第五子碩塞,最初的封號是“承澤親王”,到了第二代博果鐸,才改“承澤親王”為“莊親王”。
博果鐸無嗣,結果被世宗撿了便宜,派自己的弟弟胤祿承襲莊親王的爵位,名義上,胤祿過繼給了博果鐸,事實上,莊親王的爵位,就此從“遠支”轉入“近支”,成為八大********中,唯一的近支王爵。
世宗此舉,其實頗為無賴。博果鐸本人雖然無嗣,可人家一族之中,并非就無人可以承繼莊親王的爵位了,可世宗不管這么多,打擊“遠支”軍功王爵,本就是圣祖以降、一以貫之的政策。
不過,因為胤祿畢竟過繼給了博果鐸,在血緣上,算“近支”,在宗法上,卻算“遠支”。總的來說,介乎“遠”、“近”之間,說的拗口一點。莊王是所有“遠支”之中,最“近”的一支。又是所有“近支”之中,最“遠”的一支。
恭王呢?
恭王是所有“近支”之中,最“近”的一支。
“近支”既然亦分遠、近,那么,何謂“遠”,何謂“近”?
本朝自太祖以降,大位承繼,一脈相承。一以貫之,從未發生過“小宗入繼大宗”的情形,則血緣距今上愈近,在“近支”中的位置,就愈“近”。
換句話說,“載”字輩中,血緣距今上愈近,就愈有成為嗣皇帝的資格。
今上為文宗獨子,沒有親生兄弟,則若有“不諱之事”。其在宣宗一脈中的堂兄弟,便是最具資格的嗣皇帝的候選人。
宣宗親子在世者四位:恭親王奕,醇郡王奕譞。鐘郡王奕詒,還有一位,是今日沒有到場的,年紀最小的孚郡王奕譓。
這四位中,唯一有兒子的,就是恭王,則“恭王的兒子”,和“今上在宣宗一脈中的堂兄弟”,是劃等號的。
以上的情形道理。恭王懂、莊王懂,在場的每個人。應該也都是懂的——包括醇王。
可是,“懂”并不代表“想得清楚。想得明白”,更不代表,將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利害關系都想透徹了,今天晚上,醇王滿腦門想的,都是“若不及早預為之備,到時候國家必定亂成一團”,自以為公忠體國,言人之不敢言,并沒有想到,他這個提議,會給他六哥帶來何等巨大的壓力?
今上若有不諱,因為尚未大婚,帝系相當于在文宗一脈斷絕,不論找誰來做嗣皇帝,近,求之于宣宗一脈,遠,求之于圣祖一脈,都是“小宗入繼大宗”。
這個“入繼”,名目不同,出入之間,干系極大,真正叫“關聯國本”,不過,不是一兩句話說的清楚,暫時按下不表。
本朝的“小宗入繼大宗”,并不存在類似于英吉利的那種“順位繼承”的概念和法統:事先已經排好位置了,不用爭,不用搶,排隊上車就是了。或者說,你只有等排在你前面的繼承人,都掛掉了或自動放棄繼承權了,大英帝國國王的位子,才輪得到你。
有資格入繼大統的“小宗”,誰也說不好有多少,若按“資格”的“分量”來排隊,從打頭的恭王,到末尾的莊王,攏共百十號,總是有的。“理論上來說”,這百十號中的每一位,都可以成為大清的嗣皇帝——即便最后面的莊王的兒子,越過最前面的恭王的兒子,入繼大統,也是合乎法統的。
想一想挺有趣的:“近支”之中,恭王一支最“近”,莊王一支最“遠”——巧的很,目下,這一“近”、一“遠”,正比肩而坐。
“資格”的“分量”之輕重,會對大位爭奪的成敗,造成相當的影響,不過,兩者之間,并無必然聯系——有時候,甚至還會倒轉過來,當政者寧肯選擇一個“分量”較輕的小宗來做嗣皇帝。
臺面上,德行、才能、健康、相貌,以及母族的背景,都必須被考慮進去——如果候選人已經成婚了的話,還得考察他的妻族的背景。
臺面下,真正決定最終的選擇的結果的,則是當政者之間的角力的結果——選誰做嗣皇帝,才最符合我的利益?
在這個問題上,恭王異常清醒:自己的兒子做嗣皇帝,是最不符合當政者——兩宮皇太后和關卓凡的利益的。
原因不在兒子,而在父親——這個父親,太過強勢,影響和勢力,太過強大,宗室之中,“近支”也好,遠支也罷,無出其右。
自己的兒子做了皇帝,自己就成了“太上皇”,“恭系”必隨之重新崛起,不復可制,到時候,嘿嘿,“上頭”怕是連覺也睡不好吧?
說的略略夸張些,到時候,誰才是“上頭”,恐怕都說不好了!
何況,自己和兩宮、和關卓凡,還有過那么一段極深刻的恩怨糾葛。
所以,兩宮和關卓凡,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這一支入繼大統的。
雖然,自己的女兒,被慈禧認作女兒,并嫁給了關卓凡。
雖然,已經“關恭合流”。
如果自己的兒子,不論哪一個兒子,載澄抑或載瀅,成為嗣皇帝——不,不必等到他們中的誰真的做了嗣皇帝,只要自己明確擺出介入大位爭奪的姿態,一切就會發生變化——包括慈禧和敦柔的母女關系,關卓凡和敦柔的夫妻關系。
并非說,慈禧和敦柔的母女關系、關卓凡和敦柔的夫妻關系,會被解除,而是在“嗣皇帝”三個字面前,上述母女、夫妻關系,立即就變得無足輕重了。
脆弱的“關恭合流”,會立即破局。
自己會重新成為慈禧和關卓凡的打擊的對象。
到時候,對手下手之重,也許就不是之前幾次可比了。
不,不,我不想再爭、不想再斗了。
可是,某人大約已經在懷疑我了。
醇王的話,若出之于某個同自己不相干的人之口,還好一些,可是——醇王是自己的親生兄弟!
某人會不會懷疑,醇王此番“石破天驚”,其實是受了自己的指使?
此念一起,只怕——
偏偏入太極殿“叩喜”,自己又是和醇王一起進去的,某人又不在其中。
雖說在太極殿呆的時間不長,可某人會想,恭六既然能夠同王守正說那么一大篇兒話,又為什么不可以覷人不注意,授意于醇七呢?
想到這兒,恭王幾乎要后悔自己和王守正說了那么“幾句話”了!
某人既然是“當家人”,這些話,本該他自個兒去同太醫說的,我,我忘了我已經“退居藩邸”了嗎?
唉,我其實是好意,可是,在有心人的眼中,怕是……“好意”變成“故意”啊!
真是“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仔細想一想,連提醒某人要在王守正和魏吉恩之間保持適度的平衡,唉,其實也屬多余!
靜默片刻,恭王終于開口了,聲音異常冷峭:
“醇郡王所言,謬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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