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妤記 章二百六十四 花開正濃
青妤記
花子妤在諸葛家與薄侯聯姻的婚宴上,一曲《桃夭》讓在場賓客體味到了何謂“美人若花,且桃且妖”的意境。
身著層層漸染的淺桃色衣裙,如層層花瓣堆疊盛放,發髻高挽,一支桃花斜簮入鬢花子妤以舞為主,且唱且歌,婀娜蹁躚,靈動驚艷,恍若桃花仙子,讓觀者忘乎所以,只留下驚嘆之聲不斷。
因為《桃夭》詞短,不足以形成一段完成的演出,所以唐虞和子妤商量半天,才想到以舞為重心,串聯起整首詞。正好子妤身段柔軟纖長,跳舞是她的長項,以如此形式演出,既能烘托出大婚的熱鬧氣氛,又能展現出花子妤身為一等戲伶不俗的戲曲功底,一舉兩得。
要知道,又唱又跳,是鮮少有青衣旦能做到的。花旦或許有兩成人可以兼具唱跳表演,但大多都只僅限于簡單的手腕動作和腰部扭轉。像花子妤這樣真正地將舞蹈和唱詞結合到一起的,整個皇朝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戲伶來。
對于子妤這個能力,早在挑選她為《木蘭從軍》中“花木蘭”一角時,唐虞就充滿了信心。
只是這次的舞臺更容易讓她發揮,畢竟是一雙好友成就百年之喜,心態比第一次入宮獻演要輕松愉快許多,花子妤一場演出下來,除了雙頰緋紅,略有喘氣之外,根本看不出半點緊張和疲態
“快快,這是按照上次唐師父給的方子,我親自為你熬制的清喉湯。”
子妤下臺,還未來得及卸妝換衣裳就被阿滿拉住了。還好茗月看到子妤滿頭細汗,忙將阿滿叫住:“你看看,這初秋里跳這么一場下來也夠子妤受的了,你還讓她立馬喝下這碗熱湯,豈不更熱不如先梳洗更衣了,再慢慢喝也不遲嘛。”
阿滿想想也對,上下看了看子妤,笑得合不攏嘴:“以前我常常跟著塞雁兒師姐出去唱堂會,她的習慣是下臺一定要喝潤喉的蜜水,再熱都不怕。一時忘了,子妤你先去換了衣裳,擦把臉再說。”
“阿滿姐,我知道你是疼我,我還是先喝了吧。等會兒若是涼了豈不還要熱一次。”子妤乖巧無比地捧過瓷盅,即便清喉湯略有些燙口,也“咕嘟咕嘟”全部喝下了肚。
“真乖”阿滿高興著呢,趕忙推了推茗月:“快帶子妤下去,卸了妝好休息呢府里已經送了宵夜來。咱們為了準備著演出,餓都著肚子。特別是子妤,連中午都只送了塊芙蓉甜糕果腹,再不吃東西,身子可就虧了。”
“知道知道”
茗月也不嫌阿滿羅嗦,子妤更是心里頭暖暖的,兩人這才攜手回到更衣間。
梳洗完畢,子妤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只感到神清氣爽,心情愉快無比。
子紓作為男儐相,現在正在前頭的筵席上,子妤想著等會兒用完宵夜就直接回戲班,不用等子紓了。
可剛剛換好衣裳出來,府里的管家就來了,說是奉諸葛不遜之命,請子妤入席,參加婚宴。
因為知道花家姐弟和諸葛不遜還有薄鳶郡主關系匪淺,乃是青梅竹馬長大的玩伴,所以包括阿滿茗月還有一眾戲班師父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驚訝,只羨慕罷了。
無奈,子妤身上這細布常服是不能穿去赴宴的,只好讓那管事去回一聲,說自己更衣之后就去舉行晚宴的流芳園。
上下一打量,這管事想必也看過先前子妤的獻演,此時臉上還掛著一絲不太相信的神情,好像眼前所站的這個女子和臺上那風情萬種婀娜多姿的戲伶完全不是一個人
沒有在意管事的探究的目光,子妤是禮數周到地微微一笑,便招呼了茗月讓她和自己一并回去更衣
這次過來獻演,子妤除了那套戲服,便只帶了兩件半舊的常服。還好阿滿想著或許子妤會被邀請去和薄鳶郡主或者諸葛不遜見面,特意讓茗月將這次為子妤新作的秋衫準備了兩套。
換上一件湖色的水紋裙衫,子妤只綰了個干凈利落的云髻,別上一對珍珠滴水釵,不施粉黛地就去往了婚宴所在地,諸葛右相府邸的流芳園。
之前子妤來小住的時候并未留意過這流芳園,只知道此處乃是右相舉行詩會與朝中青年文士們吟詩作對風雅唱和的場所。
這次在流芳園登臺,子妤才領略了純粹江南宅院的小橋流水,是何等的秀美精致。
一叢叢鳳尾竹為點綴,將流芳園自然而然地分割成了好幾個賓席。地上鋪的全是從江南運過來的水磨青石,燭光反射在上頭,會有層層光暈,可見打磨地又多么光滑可鑒。但偏偏腳踩上去,并不覺得滑,反而踏實無比,的確少見
子妤步步而進,見門口守著兩個婆子,便上前道:“小女子花子妤,受邀前來參加晚宴。”
“子妤姑娘”其中一個婆子剛剛從里頭換班出來,是看過花子妤演出的,當即就驚訝的幾乎掉了下巴。
“不對啊”這婆子隨即便收起了驚訝的表情,帶著幾分疑惑地看著花子妤:“子妤姑娘看起來和臺上怎么有些不像?”
“臺上穿的是戲服,又上了妝,自然不像。”子妤耐著性子,笑著解釋道。
使勁兒搖了搖頭,那婆子卻是疑色更濃了:“不對不對,子妤姑娘先前在臺上演出時我雖然離得遠,可也認認真真地看了全場。你除了身段和她有幾分相似,那眉眼卻少了些風情。姑娘,嬤嬤不管你是從哪兒來的想要混進去,就此打住吧。”
有些哭笑不得,子妤知道她是在贊揚自己,卻偏偏不信眼前站著的就是她嘴里那個“花子妤”,只好攤了攤手:“這樣吧,先前是一位姓吳的管事過來相請的,不如請他出來一下,即可嚴明真偽。”
“吳管事?”這下,另一個嬤嬤也忍不住湊上來,臉上全是不屑的嘲諷:“你多半是老吳的相好吧。姑娘,看你長得倒是清秀干凈,怎么那么想不通就跟了吳管事呢?他又老,又沒幾個錢,最好女色,府里好多丫鬟媳婦子都暗地里埋怨過他用色迷迷的眼神去大量別人,我啊”
眼看著這嬤嬤嘴皮子使勁兒翻,說出來的話卻是在難以入耳,子妤只好嘆了口氣,準備轉身離開算了。
“咦,可是子妤在外面?”
正在這時,流芳園里卻傳來一聲疑問。
聽得這個聲音,子妤不由得揚起了唇角,轉回身子,迎著那說話地人展顏一笑:“暮云姐姐,好久不見,你可還安好?”
“果真是子妤”
來人果然是諸葛暮云。只見她一身湘妃色的宮裝,臉色隱隱透出紅潤,見到花子妤被攔在了門口,走過去對著兩個嬤嬤就是一通訓斥,和以前那個喜歡板著臉的大小姐并無區別。
“對不對,對不起,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竟沒認出子妤姑娘來,還請姑娘贖罪,請大小姐贖罪”兩個嬤嬤齊齊雙膝跪地,用著求饒的眼神看著花子妤,似乎很怕這個已經入了宮的“大小姐”。
“好啦,今兒個是遜兒大戲的日子呢,何必發作下人。”子妤直接從兩人面前穿了過去,也不理會,拉了諸葛暮云的手就往里走:“我可是還餓著肚子呢,專程來討諸葛家的喜酒吃你這個主人家的,還不快請我入席”
子妤親昵的態度讓諸葛暮云很是受用,兩人也有一個多月未曾見面,自然重逢之后別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直接領了子妤如內席,緊鄰著諸葛貴妃和一眾一品夫人的席桌而坐。諸葛暮云告訴子妤,說貴妃娘娘讓她不用上去請安了,只放輕松好好玩玩,不要拘束。
子妤樂得能免了那些俗禮,便和諸葛暮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順帶吃著美味的婚宴佳肴,倒真的覺著心情放松了不少。
“咦,這位小姐看著面生,暮云,請問是哪家的閨秀啊?”同席的一個婦人看見花子妤和諸葛暮云極為相熟的樣子,也忍不住湊話問了一句。
“戚夫人,這位是花家班的子妤姑娘,先前臺上唱《桃夭》的便是她。”諸葛暮云頗為自豪地向那滿身貴氣的夫人介紹了花子妤,卻直接忽略了花子妤在下頭拽著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原來是子妤姑娘”戚夫人眼睛一亮,一下子就笑得臉上開了花:“果然是一等戲伶,風采卓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夫人過獎了。”子妤被這位戚夫人夸張的表情和語氣給弄得有些汗顏。
“子妤姑娘,既然在這兒見了您,可否求您個事兒?”這位戚夫人是個來事兒的,見花子妤竟“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后天就是我兒子成親的日子,能不能越過戲班,直接遞了帖子到您這兒。一千兩銀子作為例銀,絕不少一分錢,如何?”
子妤聽得暗暗咋舌,面上卻保持著如常的微笑:“夫人厚愛,子妤心領了。可外出唱堂會的事兒一并都由戲班的專任在負責打理。若是子妤這兒答應了您,恐怕就得打亂之后排好的演出了。所以”
“哎那就可惜了。”戚夫人連連嘆氣:“原本我先前還不信坊間傳言,認為子妤姑娘不過是僥幸做了一等戲伶。今日一見,驚為天人,還想著請您去演一回呢。如此,就只好作罷了。”
一番你來我往的客氣話語,總算是讓戚夫人歇了“走后門”的心思。倒是諸葛暮云聽到子妤一場獻演竟能值一千兩銀子,低首在子妤耳旁竊竊道:“我還看不出你是個小富婆呢,以后請你演出,豈不要花費個好幾年的積蓄”
低聲湊到諸葛暮云耳邊,子妤眨眨眼:“給你演,我分文不取,可好?”
“那還差不多”
說完這句,兩人都默契地同時笑了,也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友情”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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