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妤記 章二百五十二 蒹葭蒼蒼
青妤記
自打青歌兒搬到海棠院,子妤的耳根就再也沒有清凈過。
她日日都在哭泣,哭的雙眼通紅,哭到一滴淚都沒了,卻還是一陣有一陣地發出“嗚咽”之聲。有時是大清早,有時是半夜三更,有時持續一兩個時辰,直到她哭累了睡著了,才會罷休。
子妤對青歌兒哭成這樣有些擔心,怕她眼睛出問題,讓負責照顧她的尚婆婆去請大夫幫她看看。可大夫來了,只搖頭,說如果青歌兒的失心瘋不好,這哭恐怕就不會停止。
但大夫還是留下了一副清心明目的藥方,吩咐每日分三次煎了,待放涼后用布帕子浸泡,給青歌兒敷在眼睛上。不然,再哭個十天八天,青歌兒的眼睛就會徹底廢了。
對于這個鄰居,子妤并未嫌她吵鬧,反而經過幾天的適應之后,沒有了那熟悉的“嗚咽”聲自己還沒那樣容易入睡。
這段時間止卿也常來,對于青歌兒,他只偶爾問上一兩句,有時也親自去看看她。久了,心里的厭惡也就淡了些,反倒生出不少的同情來。
倒是子紓看著青歌兒可憐,每每來尋姐姐之后回去和她說說話,大致是勸她看開些,早點兒養好病再會戲臺唱戲等等。
看到弟弟會這么有同情心,子妤反倒覺得有些不放心,覺得他有些過于心軟了,對于男子來說,太軟弱的性格并非好事兒。
知道子妤被封為一等戲伶,唐虞還沒等到沐休就專程回了一趟戲班。看到花夷安排子妤住在海棠院,反而很放心,覺得子妤離得其他弟子遠些也好,免得多惹是非。畢竟她如今在戲班里頭是在太打眼了,就算她是個“片葉不沾身”的性子,可難免會有麻煩主動地找上門來。比如紅衫兒,還有的青歌兒。
看到子妤收留青歌兒,唐虞并未阻攔什么。只吩咐她凡事不要太放在心上,否則,那樣會活得太累。
子妤明白唐虞之意,自不會讓他擔心。
兩人對于花夷很是感激,至少他愿意收了子妤為親傳弟子,這就解決了他們最大的麻煩。只要過個一年半載,相信很快就不會再有人提起他們之間曾經的師徒關系,這對將來兩人在一起,是個極大的幫助
自打被花夷收為弟子,子妤每個三日都要過去和紅衫兒她們一起聽花夷授課。不過大多數的時候,花夷都是讓弟子們主動提出疑問,他解釋。或者是讓弟子們挨個唱一段,他指出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饒是如此簡單的授課方式,子妤這幾此聽課下來也是受益良多。
值得一提的是,花夷有意讓花子妤再保持一個月的神秘,想趁這段時間再好生打磨她一下。到九月的白露節,配合她新晉一等戲伶的身份辦一個隆重無比的亮相儀式,好順勢再帶動花家班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火上一把。
花夷如此安排,無論是花子妤還是唐虞都沒有異議。
雖然憑借一曲《落shen賦》,花子妤機緣巧合地成為了一等戲伶,但她心里清楚明白,自己需要努力的地方還太多太多,需要打磨的細節也一個接著一個。若能真正在花夷的親自指點下再沉靜苦練一個月,相信她再次登臺,一定會不負一等戲伶的稱謂
今天是唐虞沐休,正好也并非花夷授課的日子,子妤早早起床來,梳洗打扮一番便往南院而去,想趁唐虞回來之前幫他把房間整理好。
看到子妤來了,剛從鐘大福房間走出來的阿滿很是高興,忙迎了過去:“怎么,唐師父今兒個沐休嗎?你這么早就來打掃了。”
“阿滿姐早。”子妤笑著停了下來,目光迎著阿滿而去,發現她嫁人之后豐腴了不少,肌膚白皙地幾乎要透出水來。
阿滿伸手攬住了子妤的手臂,看到她心里頭歡喜的不得了:“走吧,我們一起去打水,我正好也要給大福收拾收拾房間。”
“鐘師傅又去見小福了嗎?”子妤回頭看鐘師傅的屋子是空的,而今天正好也是戲班的休息日,他并沒有課要教習。
阿滿點頭,直言道:“嗯,小福這段時間受了風寒,我讓大福過去住幾天再回來,好好陪陪他兒子。”
子妤反過來挽住了阿滿的手:“阿滿姐,你能這樣寬厚真是太好了。”
“你這丫頭,難道我阿滿是那等小心眼兒的人啊”阿滿不依,伸手戳了戳子妤的前額。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阿滿忙拉了子妤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子妤,你現在和唐師父也并非師徒關系了,這么大喇喇地過來給他打掃屋子,未免有些太惹眼。前段時間的傳言還沒全消散呢,你得低調點兒才好。”
子妤淡淡的笑了笑,隨即道:“我從十二歲開始就替唐師父打掃屋子,那時候我還不是他的弟子呢。這么多年習慣了,別人要說,說便是,我不會在乎的。”
阿滿見她滿不在乎地眼神里其實含著一絲無奈,心疼的不行:“子妤,其實我早就猜出了你的心事兒。你記住,阿滿姐只想你能過得好,別受委屈就行。”
“阿滿姐。”
能夠有人說出如此貼心的話,子妤只覺得渾身上下暖洋洋的,直接伸手抱住了阿滿:“謝謝你。”
“我可是把你當親妹子看待。”阿滿點點她的鼻頭,語氣寵溺:“無論你心里喜歡的是誰,將來都一定要幸福。”
子妤用著撒嬌的口氣甜甜地道:“是,像阿滿姐一樣幸福”
兩人打了水,又嘮叨了不少時間,眼看著離唐虞回戲班的時間差不多了,子妤忙辭了阿滿,答應改日專門過來陪她說話,這才回到了唐虞的屋子
雖然唐虞每逢初一十五還有月末才能回來一趟,可因為有子妤隔三差五過來幫忙打掃,所以桌椅板凳和一應家居擺設都沒有沾染一丁點兒灰塵。
但子妤就是喜歡替唐虞收拾屋子,特別是在極想他又見不著的時候,看著熟悉的環境,聞著屬于唐虞的那股特殊木香,總有一種他在身旁的感覺。
想著他今日就要回來,子妤唇角都一直是翹著的,嘴里哼著歌兒,將圍裙一穿,抹布一拿,像個幸福的小主婦一般。
卯時末,唐虞終于回來了。
子妤這時候已經熬好了綠豆甜水湯冰鎮著,就等他一進屋便能消暑解渴。
喝著涼涼的甜湯,唐虞心里頭也是甜蜜蜜的。兩人因為花夷收子妤為親徒而各自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再次見面,感覺比以前相處的時候心境也輕松了不少。
唐虞看著子妤紅撲撲的臉蛋兒,心里頭暖暖的:“這些日子還好吧。”
給自己到了一碗綠豆湯,子妤喝著,詳細講花夷對她的安排告訴了唐虞:“我還沒恢復登臺。按照班主的意思,等到九月白露節的時候會專程為我舉行一個復出的儀式,順便告知花家班的客人們,戲班又多了一個一等戲伶。”
“班主這樣安排沒錯。”唐虞點點頭:“你越晚出來,大家對你的好奇也就會越深。九月上旬末正好是白露節,貴人們喜歡在這個時候賞菊吃蟹喝黃酒,宴請也比平日里多,你一旦復出,請帖肯定會比雪片還要多。”
“可班主讓我想好登臺那天唱什么,倒是讓我犯了難。”子妤雙手托腮,眨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眸看著唐虞:“他說最好讓你幫我寫一出精短的新戲,不然每次都去唱《落shen賦》,怕很快會被客人覺得膩。”
“白露節”唐虞略想了想:“你記憶中可有關于白露的詩詞,若是有,到能拿來改編一下。”
子妤被唐虞提醒,腦中靈光一閃:“我倒真的記得有一首極好的詩詞,我就念給你聽”
說著,子妤已經站起身來,略想了想,便啟唇而念: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一口氣念完,子妤只覺得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只看著唐虞,想聽他的意見。
同樣憋著一口氣聽完子妤的念唱,唐虞仔細回味著,感嘆道:“子妤,我覺得你本身就是一個挖掘不盡的寶藏。如此妙極的詩詞,你到底是從哪里看來的”
“也是母親收藏的辭書。”
子妤還是同樣的回答,倒讓唐虞心里頭愈發覺得花無鳶所看的書定然是來自于皇宮。不然,為何涉獵極廣的自己為何從未曾聞過呢。
看到唐虞不疑有他,子妤心里頭倒是覺得詩經之中許多詞都能拿來改編成戲曲的段子。頓時一股興奮感油然而生:“子沐,類似這樣的詩詞我記得有許多,不如回頭我一一記下來整理成冊,咱們全部拿來改變成段子,豈不妙哉”
說到創作新戲,唐虞興趣更濃:“我譜了好些曲子,正愁找不到好詞來配。若你能多回憶些詩詞出來,咱們好生編一編,以后專門給你唱。”說到此,唐虞眼神閃過一絲興奮:“子妤,若你能一直唱新戲,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你一定能成為當世名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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