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妤記 章二百五十一 心防崩潰
青妤記
時斷時續,低沉細弱從門縫里傳出的抽泣聲聽起來讓人不由得心里發緊。
止卿護在子妤的身前,回頭看了她一眼:“你確定要進去看她嗎?”
子妤下意識地不愿意相信青歌兒會得失心瘋,所以點點頭:“都到了門口,怎么也要看一眼的。”
“姑娘小心些,里頭那位可不是個善茬兒,好幾個過來探病的師姐們都遭了秧的。”守在門口煎藥的婆子適時地上前賣了個好,可看她的樣子,卻是不想跟著進去。
盯著門上的大銅鎖,子妤忍不住,回頭問那婆子:“為什么要落鎖?”
婆子面露難色,細碎地念道:“姑娘不知道,我這藥罐子都被打翻了兩三次了,若不鎖上,她的藥不知道幾時才能煎好呢。我又不是專門照顧她的奴婢,回頭還有好些事兒要做呢”
聽了這婆子的話,子妤和止卿都感覺有著說不出的別扭,對視一眼,心情頓時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伸手,止卿將屋門推開,頓時,屋里的抽泣聲突然就停止了。
“等會兒記得在我身后,小心些。”止卿蹙了蹙眉,總覺得有些擔心,忙又上前一步,將子妤擋在了身后。
“我省的。”子妤隨口答了,卻忍不住往側面踏出半步,想看清楚里頭的情形
此時已接近黃昏,屋里僅有的光線便是從半開的門縫里射進去的。光束中連細小的塵埃都看得清清楚楚,卻偏偏將屋里的氣氛渲染地更為晦暗不明。
穿著白色中衣的青歌兒此時正抱著膝蜷縮在床上,神色警惕地看著自己屋子的門被人打開,像是有些不適應光線刺入眼睛,下意識的抬手遮了遮臉。
止卿率先一步跨入屋內,見青歌兒手舉起來,心中防備地張開手臂護了花子妤一下。
緊跟在后面的花子妤透過身后射入的落日,卻清楚地看見了青歌兒此時的狀態。
發絲亂垂,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可那一雙幾乎毫無神采的眼睛卻露了出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著幾分渾濁,幾分遲鈍,已經干涸的淚痕被陽光反射出點點光暈,使得青歌兒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假人。
她確實是瘋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看到那一雙毫無神采的雙眼,子妤已經能肯定,青歌兒確實是“失心瘋”。
一把抓住了止卿的胳膊,子妤在他耳邊道:“你看到了嗎,她的眼睛。”
身前的止卿沒有回頭,小半晌才出聲:“子妤,我們還是走吧。”說著,轉身就想拉了子妤出去。
打心眼兒里,子妤也不想面對此種情形的青歌兒,點頭,順勢便要和止卿一起離開。
可兩人剛一轉身,后面就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
“花子妤花子妤”
兩人還未回過神來,子妤就覺得背后火辣辣地一疼,竟是被從床上跳下來的青歌兒抓傷了。
還好止卿已經反應過來,伸手一把將神色凄厲的青歌兒給攔腰抱住,大聲道:“子妤,你先出去”
花子妤看到青歌兒一邊掙扎著,一邊還伸出雙手像個索命的厲鬼般張牙舞爪地在空中揮舞著,那雙曾經溫柔清明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那樣直白的恨意
面對青歌兒如此模樣,子妤只用著無比可憐的眼神看著她:“青歌兒,我只知道你是個心胸狹隘的小人,卻沒想到,你還是個膽小的懦夫。”
青歌兒原本昏暗渾濁的眼神因為子妤的這句話而閃過一絲清明,卻又轉瞬即逝,仰頭凄厲地叫出了聲來,卻只是毫無意義的嘶吼。
子妤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神的變化,知道剛才自己的話或許她真的聽進去了,便又一字一句地道:“你就這樣放棄了嗎?你曾經為之努力過,奮斗過的舞臺,你難道一點也不留戀?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選擇蒙蔽心智來逃避現實。與其如此,你還不如打起精神,忘記過去種種,重新再接再厲,用實力來證明自己”
“啊——啊——不要啊——別在說了——”
一聲接一聲的凄厲尖叫從青歌兒的嗓子里吼出來,淚水也混合著不斷線地往下滴落著,她已經沒有了力氣再掙扎,只任由止卿橫打抱起她扛著往屋里走去。
明知自己或許根本就喚不醒她已經閉鎖封死的思緒,但子妤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說出了那些話。言盡于此,子妤知道多說任何話也沒有用,只覺得她如此下場的確是自找的。就算不是自己,換一個人比她優秀,她同樣會嫉妒,同樣會處心積慮地去動其他心思,最后,還不是一樣會落得個自食其果的悲慘結局
“子妤姑娘,你怎么來了?”
正當花子妤在門口發呆時,陳哥兒來了:“青歌兒現在不方便見客,你還是先回去吧。”
“我已經看過她了。”子妤知道陳哥兒見自己站在門口,以為自己還沒進去,便解釋道:“剛才她又發狂了,所以我只好先退出來,止卿現在在里面。”
“又發作了”陳哥兒語氣一急,忙向身后跟著的兩個婆子招了招手:“快進去幫忙。”
說著,三個人一起推門就沖了進去。
子妤不放心還在里面的止卿,想了想也跟了進去,卻看到陳哥兒正好吩咐兩個婆子過去把青歌兒一人一邊給架了起來。
止卿站在一旁,看著青歌兒幾乎沒有了力氣再掙扎,只不斷地像先前那樣抽泣著,臉色慘白中透出一絲一樣紅暈,忙問:“這是怎么回事兒?”
“止卿,子妤,你們還是先回去吧。”陳哥兒嘆了口氣,解釋道:“青歌兒這樣,已經不能再住在這兒了。奉班主之命,先將她移到醫館去,若能治好再接回來。”
“那若不能治好呢?”子妤接著問。
陳哥兒眼里閃過一絲不忍:“若不能治好,只有把她送回河北老家去,讓她舅舅來照顧她。”
子妤蹙著眉,見陳哥兒一副愧疚的模樣,不由勸道:“她一個姑娘家,又這樣了,若讓她出戲班,要是出了什么事兒怎么辦?這樣吧,把她安置在我的海棠院吧,哪里屋子多,再跟一個婆子住都不成問題。等她病情穩定些,再計劃送她回家的事兒也來得及。”
“你真的這樣想?”陳哥兒有些驚訝地看著花子妤,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一旁的止卿卻盯著子妤,并未說話,似乎有些明白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怕陳哥兒不答應,子妤又道:“你們移她出去,無非是怕她這個病會給在此處居住的弟子帶來麻煩。我的海棠院就我一個人住,安置她再安置一個婆子也綽綽有余。哪里清凈,也正好適合養病。”
“勞煩嬤嬤先安撫住青歌兒,我這就去請示班主一聲,若班主同意,才敢叨擾子妤姑娘。”陳哥兒匆匆說了這句話,轉身便往無華樓那邊跑去,絲毫沒有耽擱。
兩個婆子聽了陳哥兒的吩咐,不敢怠慢,兩人將青歌兒給弄到了床榻上,扯過棉被給裹住,一人找來一根麻繩,兩三下就把青歌兒綁得像個粽子,根本不顧她哭的那樣凄厲無助。
有些不忍看到這一幕,子妤給止卿使了個眼色,兩人又出了屋子。
到門口,才發覺有好些個弟子已經聚在外面,張望著這里的動靜。見到子妤出來,都恭敬地頷首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又各自散開了。
子妤見止卿只默默不語,便主動道:“止卿,你不問我為何要收留青歌兒嗎?”
對于子妤的性格,止卿是極為了解的,因為她和自己一樣,都是面冷心熱的類型。所以當子妤主動提出讓青歌兒暫時去海棠院養病的時候,他并沒有多驚訝。現在聽她主動問起,便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只要別把她的發瘋歸咎到自己身邊就行了。其他的,無論你做什么,我都不會反對,只會支持。”
止卿這樣略帶憐惜的口氣,讓子妤心生感動,只覺得原本應為青歌兒而生出的冷意一下子就被驅散了:“我還以為你會勸阻,沒想到你能理解。”
“子妤,你可憐她和正常。就算是我,看到她這個樣子也提不起任何的厭惡之情了,有的,只是覺得人生太過無常的感覺。”止卿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感慨:“就算她以前做過再多的錯事,有這樣的懲罰,也就足夠了。若再讓她搬出戲班自生自滅,真的太過于殘忍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子妤雖然沒有止卿那樣的感慨,卻比止卿更能體會青歌兒的悲慘,只嘆道:“她之所以會這樣,縱然是她自找的,可懲罰來的未免有些重了。我希望她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到底錯在哪兒,而不是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殘生。”
止卿回頭望著那一扇和其他房間沒有區別的屋門,卻知道里面的人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青歌兒了,或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清醒,只感慨道:“若她知道你如此對她,將來醒了,會不會后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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