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有掛 127章:你是家里人
第二天一早,起身盥洗,匆匆吃了早點,換好了一身嶄新的公服,把一張輿圖放在手邊,在會同館的大堂中坐等。
今天是有早朝的,他不必參加,崇禎要見他一定是單獨召對。
果然,沒過一會兒,便有三名傳旨的太監到了。
“奉旨,著周世顯覲見。”
會同館離行宮很近,于是由傳旨的太監引導,安步當車,不一會兒便到了行宮,正擬到偏廳候見,沒想到朝會已經散了,從芳華殿出來了群臣正好跟他打了個照面。
周世顯心中嘀咕,今天的朝會時間夠短的,眼見各個大臣見到他都是滿面春風多,抱拳為禮,也就只好打起精神,面帶微笑,拱手還禮。
這是在大殿之外,彼此之間不能交談,因此大家都是默不作聲的恭喜和道謝,稍微忙了一陣兒也就過去了。
接著便見到王承恩走出來,小聲笑道:“就為了見你,把今天的小朝都壓短了,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嘿。”
周世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把手里的輿圖打開來給王承恩看過,才又卷在手里拿著。
這也算是規矩,以防有不軌之心的臣子來一個圖窮匕見。
他跟著王承恩走到芳華殿外,聽王承恩通報道:“周世顯覲見。”
“進來!”崇禎立刻開口道。
周世顯快步趨入,行了禮,等皇帝喊過了平身,這才站起來,規規矩矩的雙手垂立。
“世顯,這回打的不錯嘛,”崇禎微笑著說,聲音里透著滿意,“干凈利落,還是以少勝多。”
“謝陛下褒獎,臣不敢當。”
“當得起,所以朕特派劉宗周到城外去接你。”崇禎笑道,“我讓他對你說的一句話,他說了沒有啊?”
“謝陛下,說了的。”周世顯答道,“劉宗周跟臣子說了很多話。”
“哦?”崇禎很感興趣的問道,“他還說了些什么?”
“他還問臣,什么時候去把黃得功高杰和劉良佐抓回來,讓陛下砍了他們的腦袋。”
“哈哈哈哈!”崇禎縱聲大笑,聲震屋瓦,“這個老劉宗周,真是古怪的有趣。”
劉宗周的性格倔強,脾氣古怪,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一旁的王承恩聽到駙馬轉述的那句話,臉上還是不由的變了顏色,直到崇禎放聲大笑,他才明白駙馬是故意把這件事兒當成笑話,說給萬歲聽的。
王承恩心想,說起來似乎許久沒見到萬歲爺笑得這樣暢快了。
崇禎笑了好一會兒,才收住了笑聲,君臣二人都是面帶笑容。
“你這一次打破了劉澤清,其他幾鎮總兵自然會有所收斂。”崇禎愉快地說道,“這不,幾日來都紛紛上表稱賀,放在以前可未必有這樣恭謹。”
說完,看見了周世顯手里的輿圖。
“你手里那個是什么?”
“回陛下的話,是淮安一帶的輿圖,”周世顯微笑道,“以備陛下有所垂詢。”
“好!你想得周到!”崇禎的眼睛一亮,“不過現在用不上,回頭朕在后花園集萃堂賜宴,皇后也在,你不妨親自說給她聽。”
“是。”周世顯老老實實地答應了一聲。
“皇后問過我幾回,你這仗是怎么打的,我跟她說了,她又聽不明白,怪我說的不好。”崇禎哈哈一笑說道,“你的口才好,正好又拿了輿圖,當可說得明明白白。”
周世顯心想,既然皇后也,不知道坤興公主會不會也在?想起大眼妹的麗影,心中忽然極是期待。
崇禎卻又把話轉回了正事。
“劉澤清就擒,有的大臣建言,讓朕對其余三鎮加意撫慰,以免他們心生疑慮。”崇禎哼了一聲說道,“還是高弘圖駁了回去,說盧馬作亂,劉澤清難逃干系,既然牽涉逆案,朝廷拿問天經地義,別的人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有什么可疑慮的?一味哄著他們,倒像是朝廷怕了他們一樣。”
對崇禎的這番話,周世顯打心里贊成,同時對吏部尚書高弘圖又有了不一樣的觀感。
“說到逆案,劉澤清的供詞我已經看過了,不說他了。”崇禎嘆了一口氣,“綰繡園那一邊,到底如何?究竟有無實跡?是只有福藩一人,還是崇藩、潞藩和周藩都有牽涉?”
一連幾問,顯出崇禎對此事看得極重,內心也頗為焦灼。
“福藩曾親見武臣,此事無疑。”周世顯斟字酌句地說道,“據柏天馥實述,福藩的話里雖未有謀逆之語,但激勵之意甚明。不過那時陛下的下落未明,也不能說他一定就要怎樣。”
崇禎一邊思索,一邊認真聽著。
“盧九德死后,他的親兵隊長曾親到綰繡園面見福藩,福藩失聲痛哭,這件事情是有的。”
“可恨!”崇禎的皺起眉頭說道,“另外幾個呢?”
“同在綰繡園,難免瓜田李下之嫌。”周世顯說道,“聚飲之時,亦有不忍聞之語。”
“說的是什么?”
“說光宗一脈,至此絕矣。”
只聽啪的一聲,崇禎一掌拍在御案之上,直喘粗氣。
從道理上來說,當時都以為崇禎身亡,皇子們落入賊手,所以這句話也不能說是錯的,但現在說出來,恰恰牽動崇禎心中的隱痛,自然怒不可遏。
但是一旦按照謀逆案來辦,則必定要殺人,崇禎想到要下旨處死近支親藩,不免又有所動搖。
“交部如何?”他猶豫著問周世顯。
“陛下,臣以為交部不妥。”
“為何不妥?”
“事涉親藩,罪名小則是違制,大則是謀逆,這樣的案子,豈是部臣所敢妄定?”周世顯說道,“徒招物議,為外間增添談資。”
話說的很明白,交部的話,若是不知道崇禎的意思,根本沒有人敢于做決定,白白讓家丑外揚,會影響皇家的權威。
“那照你說來,該當如何?”
駙馬不說話了,崇禎再催促,逼出一句話來。
“惟陛下乾綱獨斷。”
“你是朕的家里人,但說無妨。”
周世顯要的就是這句話,再看看大殿左右,內侍們早就被趕了出去,連王承恩都已經遠遠的退到墻角去了,于是斟酌了一下用詞,開口了。
“若以逆案處之,則天下震動,波及甚廣,恐怕不是社稷之福。”
“難道竟然不辦嗎?”崇禎的這一口氣無論如何咽不下去。
“辦是要辦,不如輕之,給一個‘不修德行,誤交匪類’的處分就好。”周世顯輕聲說道,“不過按照祖制,藩王總待在直隸境內也不是個辦法,可另于中都安置,讓他們好好讀書。”
于中都安置,這是個委婉的說法,所指的意思只有一個,就是籍沒家產,在鳳陽圈禁,養起來好好反思,從此在高墻里面看四方天。
這樣做,既不動用刑殺,又足以讓崇禎出一口惡氣。
至于誰是那個誤交的匪類,盧九德已死,劉澤清已檻,那么提供園子巴結藩王的杜光紹、虞樂山,難辭其咎。
崇禎聽了周世顯的話,原本攥緊的雙手慢慢松開了。
“王承恩。”
“奴婢在。”
“傳錦衣衛指揮使馮可宗,明日入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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