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有掛 062章:Mayday Mayday
百里之內，馬快于舟，百里之外，舟快于馬。
修紅葉誠不我欺。
周世顯嘴角掛著一絲笑容，看著運河兩岸緩緩后退的風光，心里愉快極了。
船隊已經進入了山東境內。除了曾在德州小泊之外，兩天來一直行駛不停，修紅葉忙的時候管著船隊，閑的時候，因為艙位的關系，倒是跟公主混在一起的時間多，不僅跟公主玩的好，舅舅舅媽也是胡亂喊起。
沒有了曾經的刀光劍影，南下逃亡真的仿佛變成了一段旅途。
這樣的旅途，對皇帝皇后而言，本是舒心安適的時光，但越是如此，崇禎心里就越是會不自覺的想到太子，失悔不已。
“唉，我為什么要把他們托付給朱國純，”他在艙中長嘆了一口氣，“就跟世顯走，像現在這樣，多好。”
船艙的隔音不是那么好，隔壁的長平公主聽見周世顯的名字，便不由自主的靠過來，想聽聽爹媽在說他什么。
“陛下，你也不用多想了，”周皇后勸解道，“后頭的事兒誰知道呢？再說太子他們現在說不定也出城去了，吉人天相嘛。”
“那倒是，吉人天相。”這個話崇禎愛聽，點頭說道。“嬍娖也是有福氣，我沒看錯人。”
“自然是有福氣，”周皇后含笑道，“駙馬進宮的那一夜，還專門給她帶了一頂軟轎，多貼心呢？”
皇帝和皇后的這些話，都被長平公主聽在了耳里，臉紅紅的，心里別提有多舒服了。
崇禎聽周皇后這樣說，臉色一怔，正想說什么，忽然聽到甲板上一陣歡呼，也有哨聲響起。
此時的甲板之上，眾人都看向前方，修紅葉忽然抬手一指：“瞧，閣上閘到了。”
周世顯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大河前方出現了一道橫關，關口的墻壁全用青條石壘成，形成了一高一低兩個巨大的船槽。
只見前面許勇帶的那條船，開入了前方的船槽之中，過了一會兒，就仿佛坐上了電梯一樣緩緩下沉，憑空沉到了水面之下，不見了。
甲板上的官兵沒見過這個，都發出了巨大的驚嘆，周世顯固然也沒見過，但他倒是知道，運河從北到南是有落差的，總的來說北高南低，所以在某一些河段，是要通過這樣的船閘，來讓船行駛入低水位的河段。
修紅葉看周世顯興致勃勃的樣子，特意把凌一飛叫了過來，由他來解釋。
大比之后，林一飛是徹底服氣了這位給他們助拳的周少爺，依著大小姐的吩咐，恭恭敬敬地說道：“周少爺你看，咱們這邊的高位船槽，高四丈，下槽水位卻只有二丈深。一會兒咱們過閘的時候，先把船開進上槽，然后閘口開始放水。一直放到與下槽齊平，船便可以通過滾壩開入下槽，然后順流直下，就算越過這一關了。”
現在輪到他們的船進入船閘了，周世顯饒有興趣地站在船舷旁邊，看著周圍的情形。
此時在閘口的兩岸，都各自站著十幾個赤著上身的纖夫，用纖繩拉住大船的兩邊。一聲哨子響起，表示這條船已完全進入了高位船槽。
又一聲哨子響起，船閘旁的絞盤開始被轉動起來，巨大的閘門緩緩提升，水流傾瀉而出，水位開始穩步下降。
船體也隨之下降，看在乘船人的眼里，就好像兩側滿是青苔的壩體在緩緩上升一般。
可是，他很快就發現有些不對勁，閘板抬起的勢頭越來越快，而左側拉住船體的纖繩開始搖晃起來。
“怎么回事？”修紅葉喊道。
水手們驚慌起來，距離下槽至少還有五尺，前方沒有遮擋，后方沒有拉拽的話，大船會隨著水流躍跌下去，拍在水面上。
現在還能勉強看見岸邊，只見有十數名手舞刀矛的蒙面騎士，把那些拉著繩子的纖夫打得東倒西歪。有管閘的小吏前來干涉，立時便被亂刀劈死在地上。
修紅葉從身手和動作上，立刻認出了馬上的一個人。
“呂忠！”她的眼中似要噴出火來，“你這樣卑鄙下流，丟盡了你們呂家寨的臉！丟盡了我們滄州人的臉！”
呂忠見到已被看破，索性扯下了蒙面的青布，哈哈大笑：“修家妹子，運河之上行船從來不易，今天幫你長個見識！”
他輸掉了大比，越想越是窩囊，終于忍不下心頭這一口氣，引了十數名好功夫的莊丁，飛馬追趕兩天，終于在閣水閘這里追上了船隊，可以出掉這一口惡氣，心中極是痛快。
“還有那個小白臉兒，這一回，我看他怎么幫你！”
沒了左岸纖夫們的牽引，右岸的纖夫也無法使力，不然船只就會側翻。大船的船頭頂在了閘板之上，而隨著夾板抬起，大船的重量越來越向著前面壓去。
mayday！”周世顯的腦子里莫名其妙地響起了這樣的警號。
也是的，一向只聽說過墜機，有誰聽說過墜船嗎？
希望修家的新船足夠結實吧，否則落水那一瞬間的沖擊力，怕是就足以令到船只解體了。
水槽的閘板終于咔嚓一聲完全升起，失去了阻擋的大船便如大魚出水一般，隨著水流從四尺高的高槽水面，一舉躍入下面的運河河面，激起了沖天水花。
船身登時一個大震，然后劇烈左右搖擺起來，水手們東倒西歪，更有直接跌倒在甲板上的。
修紅葉扶著船舷，兩腳象釘子一樣扎在甲板之上，紋絲不動，周世顯卻是以一只手環抱桅桿，才算是勉強站穩，心中不由得對她甚是佩服。
就在這時，一聲短促的驚呼，卻從右舷傳來。
這是長平公主的聲音。
周世顯腦子一炸，轉身便朝著右舷跑去。
他越過船中線上收放帆具的帆龕，撲到右側船舷上，恰好看到了被震飛到船外、正在向水面落去的長平公主。
公主的臉色蒼白，面上的表情混雜著驚訝、迷惑、恐懼，還有一絲倔強和不甘，就好像劫宮那一夜，在坤寧殿上一樣。
公主本能的伸出了手，上一次是想擋住父皇的劍，這一次是想握住駙馬的手。
然而無論如何是來不及了，現在大船周圍的水面充滿了激蕩的湍流和漩渦，長平公主如一片羽葉落在其中，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周世顯登上船舷，深吸了一口氣，嘶聲高呼道：“組隊啦——！加加加！”
雙腳一蹬，噗通一聲跳進了泥沙渾濁的運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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