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有掛 015章:皇后娘娘的不世之賞
“給駙馬交令,”瑞常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驕傲,“十九個流賊全都咔嚓了,一個也沒跑掉。”
話音一落,駙馬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官兵已是一片壓低了的喝彩之聲。
這些喝彩之聲聽在瑞常耳里,真是通體舒泰,比三伏天喝一大杯冰鎮酸梅湯還要過癮。
周世顯心想,這些官兵實在是被闖軍壓得太狠,這次雖然是三千營的戰果,但想必人人都覺得釋放了一股怨氣。
他剛想說點什么,忽然聞到瑞常身上有一股血腥之氣,極是濃重。
他吃了一驚,問道:“瑞千總,你受傷了?”
一邊問,一邊隨手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火折子,迎風燃起,往瑞常身上一照。
一個死人頭,正在橫眉冷目地看著他。
雖然一向自詡心理素質強大,但在完全沒有準備之下,忽然間跟這顆死人頭打了一個照面,周世顯還是被嚇了一個半死。
跟著便看清楚了,這顆人頭是掛在了瑞常的腰間。
“瑞常!”他略帶怒意的指著那顆人頭,低聲喝道,“這是什么?”
“首級啊,”瑞常興高采烈的說道,“可以拿來換一面功牌,二十五兩賞銀。”
周世顯啞然,想了想人家說的似乎也沒有錯。
“打算向誰去換呢?”
“向……”瑞常被問住了,迷惑地撓了撓頭。
三大營還在的時候,本來應該是向營里的主官去換,可現在整個京營都沒有了,自然也沒人能給他換。
若說是向駙馬去換,讓駙馬爺掛著一身人頭,好像也不合適。
周世顯知道,這個年代,以首級定功勞是通行的做法,功牌是累積計算,用來做升官的憑據,賞銀的價碼則各有不同,如果是關寧的邊兵,斬一顆“真滿洲”的首級,甚至可以獲銀五十兩。
但這樣的制度,也有很大的弊端,缺乏軍紀約束的部隊,殺良冒功,拿老百姓的首級來充數,是常有的事情。
“一定要先割了首級過來嗎?”周世顯諄諄善誘的說,“有沒有更要緊的事情呢?”
“要是不割,就會被他們割跑了,”瑞常小聲申辯道,“我底下那幫家伙,也沒一個省油的燈。”
原來如此,周世顯哭笑不得,心想他剛才說把十九個流賊全都“咔嚓”了,竟然不是打比方,而是貨真價實的“咔嚓”。
“你們的功勞,都在我心里,誰也匿不了,搶不去!”周世顯看著瑞常的眼睛,拍拍心口說道,“咱們千里南下,第一要務是什么?自然是保駕護駕,這份功勞,才是什么也比不上的大功勞!這一路上,要是見著人頭就砍,萬一有哪一回嚇著了萬歲爺和娘娘,那你瑞常怎么說?”
瑞常想明白了,對于眼前這位駙馬爺越來越是信服,當下不好意思的一笑,將腰間那顆人頭解下來,遠遠的甩了出去。
“好,你跟我來。”
周世顯帶著懵懵懂懂的瑞常,一直走到崇禎的大車之旁,輕聲說道:“啟稟陛下,瑞常率前哨馬隊,擊破流賊關卡,斬首十九級,咱們這就能接著往前走了。”
崇禎已經有多少日子沒聽到過這樣的好消息了!放在幾年之前,或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勝利,但放在現在,對逃難途中的皇帝而言,就不啻為一劑猛力的強心之藥。
“瑞常忠勇可嘉!”崇禎盡量穩住自己的聲音,“著周世顯記下,日后一并封賞。”
瑞常大喜過望,這“忠勇可嘉”四個字,可是萬歲御口親夸,足以夸耀于子孫了!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站在周世顯身旁。
誰知道還沒完,周世顯又帶著他走到皇后的大車之旁。
“臣周世顯啟稟娘娘。”
車里安靜了一下,才聽見周皇后柔聲說道:“你說吧。”
“瑞常率前哨馬隊,擊破流賊關卡,斬首十九級,咱們這就能接著往前走了。”
“啊。”皇后輕輕地喊了一聲,聲音之中充滿喜悅之意。
過了一會,便聽得車廂里窸窸窣窣的,接著車簾一動,遞出一支鐲子來。
“這個賞他。”
瑞常只覺得渾身的血都轟的一聲涌上了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依舊只會在地上磕頭謝恩。
皇后娘娘親自從手上褪下的鐲子,這是不世的榮賞,大明一朝,沒有第二個!
無數道艷羨的目光投在瑞常的身上,護衛中軍的錦衣衛和神機營,人人都是眼冒綠光,躍躍欲試,心里都在想:三千營可以,我們自然也可以!
于是一腔奮勇爭先的立功之心,就這樣輕易地激發出來了。
車隊在夜色的掩護下,緩緩前行,當越過方才的哨卡時,周世顯看見那幾支松明火把已經被移到路旁二三十步的地方,完全照不出車隊的影子。
這里也是離敵人大營最近的地方,所以大車也是特意放緩了速度,讓呼嘯的風聲掩過了車輪的聲音,直到徹底通過,大家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氣。
回頭看看,人人都有不可思議的感覺,第一道包圍圈,就這樣被他們沖破了。
就在這時,遠方朝陽門的城樓上,忽然有火光亮起,并有零星的槍聲響起。
隨風送來的,依稀還有嘈雜的人語、破口大罵的聲音、以及慘叫之聲。
周世顯心中一緊:朝陽門破了。
朝陽門一破,守門的鞏永固自是以身殉難了。
氣氛一時凝重下來,中軍隊伍里沒人敢說話,直到從后趕上來的許勇打破了這份沉默。
“駙馬,咱們是沖出來了。”許勇小聲說道,“下次再有什么立功的事情,也請給錦衣衛一個露臉的機會。”
周世顯側頭打量著他,見他一副三個不服五個不忿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
“你也有功勞啊,”周世顯淡淡地說,“你昨天不是還替我抄寫了半晌的大字兒?”
“爺,說起這個……您下回找別人成不成?”許勇告饒似的說,“您讓我拿刀拿槍都成,就是別讓我拿筆了,這活我是真干不了,到現在兩邊膀子都還酸的不行。”
“你不愛干,我還瞧不上呢,”駙馬爺揚著臉說,“就你那筆破字兒。”
許勇不說話了,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問道:“咱們下一步,往哪兒走?”
“折向南,往東安縣去,”周世顯指著黑沉沉的遠方,“找個地方過無定河。”№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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