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數定理 第十一章 交戰、40與占便宜
“唔哇哇哇哇哇哇哇！好疼！疼疼疼疼疼！”05在管道內部大呼小叫著蠕動前行。他使用自己的能力操縱淋巴液，使得自己的皮膚不斷皺起又展開。操控他的皮膚進過了改造，早就不是原裝產物，韌性遠遠超過一般的人皮。但這可不代表他不會感到痛。
05就連痛覺也是一般人的許多倍。
“也只有吃飯和聽歌的時候覺得這種感覺是個好事。”似乎是因為肋骨變形擠壓肺部，05的聲音有些壓抑。也不只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緊張，汗液從他額頭淌下。但是，沒有一滴汗水滴落。所有的汗液都順著他的皮膚流到他表皮與管道內部接觸的地方，充當潤滑劑。全身上下的疼痛與瘙癢真的快讓他發瘋了。
這里是標準的無光環境。就算視力多少倍于人類也無濟于事。厚厚的金屬管壁導熱性極好，紅外視覺也沒什么用。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在這里一點點挪。有那么幾分鐘的時間里，他覺得自己這一身骨頭太礙事了，以后說不得要做個手術將它們全取走——反正他可以依靠液壓維持肢體動作，而不一定非要骨頭。
好幾次，05都想要從自己體內取出一點脂質來做潤滑劑。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就按不下去，總是弄得05心里癢癢的。可這里距離地球足足有三萬五千九百公里。這么長的路上，什么都有可能發生。他多少得留點資本去應對各種突發的奇跡。
——但是吧……反正他總是要離開這里的不是？留不留又有什么區別呢？
但這個念頭生出來的時候，05又會這么激勵自己。萬一自己是個游戲人物，而接下來體內脂質數量將會決定分支劇情呢？
幸好，這種煩惱也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消失了。05感覺管道內壁開始變得潤滑起來。他以為自己的汗液起效了。
他開始懷念自己的房間了。
雖然那個房間里，所有的隔斷都是透明的，毫無隱私可言，差不多到了牢房的程度了，但至少里面還是有很多娛樂產品了。
可憐他《mrneverdie》第一百期還沒看呢。
05開始懷念自己的精神食糧，繼而又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接著把那首《lookdown》唱完——但是沒有一位沙威跟他對歌。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感覺臉上一涼。從肌膚的觸感上來看，好像有一坨粘液糊了上去。
但是，奇怪的是，05對這東西毫無感覺。這一團漆黑之中，他確實什么也看不到，可他理應能夠感知到一切能被稱之為“流體”的東西才對。
“這東西具有流體的特性，但是我根本感覺不到……這是魔法造物。啊，是殺死了老混蛋的那個斗犬——說沙威，沙威到。”
那斗犬在涌現系魔法上的造詣不低，可以給“陰影”這種根本不是“物質”的東西注入生命。05感覺自己好像是被蛇整個吞進去了一樣。陰影朝他擠壓過來。而糊在他面前的影子則阻擋住空氣的流動，要讓他窒息而亡。
“去你大爺的……”05咬緊牙關。狂風同時出現在他前后。這些影子生物無法用經典的“物質”概念來界定，但它們確實可以產生一定的阻力，阻礙空氣的流動。05必須拼盡全力，才能喘上一口氣。
但他身前的風，比起身后的風，還要小很多倍。05腳后面，風壓已經高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不斷推著往前蹭。管道內壁幾乎將他的皮膚扯下來。但他現在卻好像毫不在意了一樣，只是將精神全部集中在空氣上。
“什么東西”要來了！
黑暗之中，沒有一絲光線。他甚至連面對這一攻擊的余裕都沒有。他必須用腳底板或者尾椎骨來應對攻擊。一團金屬飛快的接近，快得05幾乎把握不住它的動向。但是空氣可以。這種典型的流體一向是05的朋友。黑暗中，空氣在尖叫。
然后05解放了自身約束在身后的狂風。甬道很好的收束了風的力量。
被05約束的風無法被視作剛體，05操控的風不能當做護盾使用。但他撤去能力之后，風就恢復了自然的特性。現代槍械那近古代槍手難以想象的初速度，使得它們發射的子彈注定要受大風擺布。一點擾動就會讓軌道偏道十萬八千里之外去。
只要兩團物質足夠急躁，相互之間發生作用的時間夠短，再柔弱的事物都可以在一瞬間被視作剛體。
一連串清脆的撞擊聲響起。風終歸是將子彈推到了金屬管道的內壁上。子彈在管道內壁上彈射數次，最終嵌入了05的小腿。子彈威力被削減后，被擁有巨大液壓的淋巴組織擋下。整個管道的共振，差點讓05以為自己鉆的是某種樂器。
幸好不是費鋼子彈。05心想。他無法感知費鋼。
當然，也不大可能是費鋼子彈。
他精心設計過路線，在進入管道后不久就特意轉了個彎。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很多能讓子彈拐彎的魔法，但是這些魔法都不能作用在費爾巴哈物質上。
管道的開口處，“赫胥黎”將短步槍架在管道壁上，手指按在扳機上。感受到呼嘯而來的狂風，以及如同教堂鐘鳴般的一連串響動，他知道，這一發沒有命中。
涌現系魔法“魔彈射手·初級版”可以給每一顆子彈賦予“自動追擊敵人”的功能。這個法術的高級版本，能夠將“或許存在”的地獄惡魔附著在子彈上，給予子彈無限的動力。但“赫胥黎”目前也只掌握了初級版本。子彈也只能在動能尚未耗盡的前提之下盡可能的指向目標。
“流體控制……利用風擾動彈道。”“赫胥黎”沉默的扣動扳機，然后再射一發。狂風再次涌現。管道里面熱鬧得好像在開交響樂會一樣。
沉思了片刻。“赫胥黎”不確定對方精力的極限在哪里，但第一發不中，就有可能每一發都不中。另外，陰影生物也傳來痛苦的反饋。那個家伙力氣很大，大概是用流體控制的能力將肌肉轉化為液壓系統了。黑暗生物可能無法將他扼殺。而在這里反復使用“魔彈射手”，也極大的消耗他的精神。
“‘貝格爾號’，實驗體05的目的地，計算出來了嗎？”
“還沒有，監控暫時無法取得。”
就在這時，一枚骰子無聲的落下。這一次，似乎就連“天命之路”都覺得使用“機械幸運應用”給骰子灌鉛太過玩賴吧，骰子直接砸在地上，彈也沒彈一下。
“20”，當然還是“20”。
聲波恰好在此時掠過“赫胥黎”的耳朵。管道的另一邊傳來了令人牙酸的撕裂聲。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地方，一聲“咚”的聲響傳來。
“赫胥黎”被動的使用了“聆聽”。真的很奇怪，這個聲音穿過許多空間。這些空間之中充斥著其他斗犬和實驗體交戰的動靜。它理應混雜在背景音之中了才對。但是，青年不只是聽見了、將之區分出來了，還在腦海之中勾勒出了05大概的位置。
在一陣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中，某處走廊的天花板裂開一條縫隙，然后縫隙不斷擴大。很快，一雙手從小縫之中伸出，按住縫隙兩側，用力往兩邊扳動。一個少年從縫隙之中掉了出來。
正常人類被困在一個半徑二十公分的管子里，根本就不能發力。肌肉動彈不得。但是05不同。他的肌肉就好像液壓泵、千斤頂一樣。他只需要不斷擴張肌肉，就可以讓金屬管道變形。而在日復一日的操縱金屬之中，他早就讓部分金屬疲勞損傷了。
落地之后，05仔細觀察了左右。這里不是理想的出口，但也可以接受。從這里抵達到氣閘艙的路上，還有遇上斗犬的危險。
“得跑起來了。”05自言自語的解說著現在的情況。
整個空間站都陷入了混亂之中。各種各樣的動靜充斥在同道里。
有那么一瞬間，05覺得自己酷斃了。視子彈如無物，在槍林彈雨中邁著華爾茲般華麗步伐的大俠，簡直就是理想的英雄形象。尤其是對噴的雙方沒一個是他的友軍的時候。
唯一遺憾的是，他好像沒有需要拯救的對象。英雄的任務多半是拯救漂亮的女孩。實驗體里面倒也有面容標致的雌性——但那也僅限“面容”了。05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救誰。
大約是劇情需要，又或者是單純的運氣，一直到氣閘艙，05都沒有再遇到其他敵人。
“嘖，還是是順利得不可思議啊。按照劇情，應該是我在逃脫的最后關頭被敵人堵住才對。”05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手指刺進自己胸口的傷口里。
猙獰的傷口里面盛著破爛的心臟。一般人類到這時尸體都該涼了，但是05不僅沒涼，傷口反而在緩慢愈合。他撕開新生的肉芽，然后從里面掏出一截斷手、一個眼球跟一張卡。
實驗體穿的手術服沒有口袋，藏不了東西。05只能這么帶上這些逃跑用具。斷手是顧清遠的手，眼球和卡也是。如果不是斗犬的子彈正好打斷了顧清遠的手臂，05只怕來不及將顧清遠的指紋帶出來。
——可惜啊社畜哥，你要是再搞笑一點的話，說不定我帶來的就不只有你的手和眼球了。
利用顧清遠的身份卡，他打開了一件艙室的大門。里面只有一盞應急燈亮著。旁邊整齊的排放著一列宇航服。看起來并沒有人要穿的樣子。05才十來歲，身子骨都沒有長開，這些宇航服完全不合身，對他根本沒用。
這件艙室是工程系維修法師去太空維護空間站魔法設備時的準備區。這間艙室的底部有個大門。門旁有一小塊塑料薄膜質地的感應區。
“嗯，我看看啊……”05對比了一下高度：“從身高上來看，這應該是個指紋感應裝置。”
他將斷手按在感應區上。但是沒有反應。
“嗯？難道是虹膜？不大對吧？”05將眼球也扔上去刷了刷。果然還是沒反應。少年隨手將眼球扔了，心說要求人撅著屁股刷眼睛的虹膜掃描裝置確實很有礙觀瞻。
突然，這“感應區”震動起來了。
“嚯嚯！原來是你啊05！”
05瞪大了眼睛：“聽這猥瑣的聲音，難道你是40？”
盡管薄膜震動使得聲音有些失真，但05還是認出了說話者的身份。
實驗體40，是一個較為怪異的個體。他的軀干枯萎，只有腦袋無意義的發育了起來。畸形的頭顱使得這個實驗體完全失去了行走能力。他完全就像是放大版的畸形嬰兒。而他的超自然能力，則是“智能設備控制”。就算根本不懂任何計算機的算法，不懂任何語言，他就是能夠本能的操控智能設備。
奧爾格也只能將他安置在完全沒有網絡信號的環境之中，讓沒有安裝任何強化義體的研究員飼養他。
平時40無聊了，也只能借05收藏的紙質漫畫讀一讀。兩個實驗體還算比較熟。
“當然是我。如果不是本大爺的話，斗犬早就劫持了監視系統了，哪有你們反抗的份”40很是興奮：“我就說嘛，顧清遠那個蠢材明明就已經死了，他的卡怎么來到這里的開門。吼吼吼吼，05，我跟你說，可得勁了，咱們這里可得勁了！”
實際上，如果不是意識到“對面是人類操作”，繼而讓“服從人類”的神經回路被激活，40甚至有能力反過來劫持對面的系統。
“啊？我只聽說斗犬去鎮壓實驗體去了。你這個動都動不了的家伙怎么逃的？”
40一說起這個就來氣：“你還真別說，那些家伙，真的狠呀，端著槍，用費鋼子彈挨個掃射！哎媽呀！就在他們掃到33號的時候，奧爾格那老混蛋突然就開口讓咱們逃，哎媽呀！哎媽呀！太得勁了！33、37當時就撲了出去，那場面，哐當哐當的。好多房間直接就炸了。砰砰砰砰，嘩嘩嘩嘩！”
05咧了咧嘴：“40，我現在也很急的，沒空聽你說這些擬聲詞的。”
“唉！我還沒說我是怎么趁亂控制住一個電動玩具的呢！”
得，現在40的故事里唯一的懸念也沒有了。05覺得，這段對話可以結束了。
“你不過來嗎？”05問道：“再帶一個實驗體回地球也不差。”
“嗯？你這么想離開？”40語氣有些疑惑。
“老混蛋最后的命令不就是‘逃出’這里？”
“嘁！”40不耐煩的說道：“我都逃出‘我的房間’了，還要繼續聽那個老家伙的命令？”
“這個時候不要有這樣的叛逆心啊！這不是正好嗎！借助老東西的命令，實現自己的目的！”
40噗噗的笑了出來：“哈？05……算了，你理解不了我的邏輯，就好像我沒辦法理解你那個自認為是主角的邏輯一樣。總之，與其聽那個老東西的話乖乖離開，還不如在這里剛斗犬來得快活哩！這種機會可不多。”
奧爾格破壞了實驗體產生同理心的神經。他們無法將人類認定為同族，也不會對其他實驗體產生同伴意識。
05嘆息：“關于世界觀和貞操觀的事情咱們可以以后再說。40，你知道這東西怎么打開嗎？”
“這個？你看到我用這個說話就該明白了吧？它本質上是個聲紋采集裝置！反過來也可以將電訊號轉化為震動。”
“聲紋……”05嘴一撇。他當時可沒有時間扯下顧清遠的聲帶。如果要說的話，“流體控制”也確實可以靠制造機械波來模擬他人聲音，但05沒練過這個本事。
少年嘆息一聲：“得嘞，我就知道，40你出現在這里，肯定意味著什么分支劇情的。怎么樣？要不要我回去救你？”
“哈哈哈哈哈哈，救我干什么？”40卻完全不在意：“別鬧好嗎！我在外面又藏不住自己。再說啦，這么得勁的事！還沒散場呢！”
聽他的語氣，實驗體好像儼然將這一次失控當成了前所未有的狂歡。怪物與斗犬互毆，不僅僅是在自保，更是在宣泄壓抑了許多年的暴力因子。
反倒是“仇恨”，真的沒有多少。許多實驗體都是發自內心的憎惡奧爾格，但是這種憎恨沒辦法延伸到其他人類身上。
“真不用？”
“哈哈哈哈哈，干啥這么客氣。我跟你又不一樣，在外面藏不住啊！出去干啥！”40依舊嘻嘻哈哈。
05思考了一下，放棄了說“我養你啊”這句影史經典臺詞的機會。
就算他是耽美主角，那也不能讓40這種實驗體成為另一位男主角。這種苗頭必須掐斷。男色消費男色消費，不找個高顏值的男人也得暴死啊！
40語氣一變：“不過，我得說你兩句。05啊，你是想要出去的吧，那你還愣著干啥啊！跑啊！你后面可有個厲害角色，馬上就要追過來了咧。”
“順便唄。”05倒是毫不在意：“只要劇情需要，整個空間站炸了我都能出去。我跑去救你，多少能夠展現一下我身為正面人物的善良素質不是？”
而且他還真沒辦法破壞這種一層費鋼一層納米合金、復合了幾十層的金屬閘門。
“哈？說什么胡話啊？”40嗤笑：“得嘞，大主角，哥再做件好事，幫你打開這道門。”
大門發出了“滴”的一聲。門閘緩緩放開。這個時候，40說了最后一句話：“再見啦05。謝謝你的漫畫，等37打退這一波，它們就都是我的了。最后說一句，《mrneverdie》真的沒意思，你當初就應該讓老混蛋多買點《araneae》的。”
“哈？《mrneverdie》天下第一好不好！”05搖了搖頭：“算了，送你了。另外，賭不賭，你跟我說話，肯定是代表你身上有支線劇情的。連載版七八卷，或者實體書一兩本之后，你肯定還會登場。”
當然。40并沒有回話。05都不確定對方聽到了沒有。
“那我就默認你賭啦。”05點點頭：“跟主角說句話，死亡的幾率都能小不少哩——啊，這么說的話，40不是占了很大便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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