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天下 第460章:有才,任性
漢軍大肆南調,兩個同出一族的國家轉向即將發生軍事碰撞,南北情勢變得異常緊張,長江以北到處可以看到活動的漢軍,長江以南亦是差不多的情況。
徐正從彭城來到汝郡的長江邊上大營,漢軍營盤距離壽春該是有四十里左右的下蔡,受于山地視線的阻隔并無法互相遙望。
壽春周邊的水系挺多,現有從豫州方向而來的潁水,再有橫切而過的淮水,更有直接在壽春城邊不遠的肥水。這些水系最終都是匯集到壽春西南方六十里之外的芍陂,它是一個沼澤類型的湖泊,占地范圍非常廣,里面聽聞有不少的水賊。
漢軍擺在壽春這邊的兵力是南征之中的最多,達到了十萬大軍的數量。謝石進駐壽春,含壽春原有的四萬守軍,這個方向的晉軍該是有個六七萬眾?
“要將城池內的百姓算進去。”徐正近期正是最為意氣風發的時刻,他大馬金刀地坐在只是支起頂棚的虎頭椅上,右手按著劍柄,左手撫摸著下巴的胡須:“征民為兵,固守城池皆是如此。”
長江以南的城池要比長江以北密集非常多,那是種族生活習慣所形成的局面。長江以南不但城池多,郊外的村莊亦是非常不少,與之中原很少有暴露曠野的村莊是兩個模樣,而中原之所以野外少村莊是因為胡人不斷肆虐。
“壽春沿線與丹徒沿線相似,晉軍不斷打造縱深,形成長度極大的防御工事。”李匡有當過江都令,是親眼看小朝廷一點一滴從無到有建造出夸張的防御縱深:“他們還引水入內,深挖地制造泥潭,滿布陷阱之類。”
上一次袁喬率領仆從軍和奴隸軍威壽春,大戰壓根沒有開啟,一些局部范圍的交戰卻是頻發,遭遇到最大的麻煩并不是晉軍的抵抗,是密布水網帶來的麻煩。
這一次徐正的南征軍團不但是要面臨密布的水網,又有東晉小朝廷刻意胡亂開掘導致溪水橫流造成的泥濘地,如李匡所言還有不知道多少的陷阱。
目前雖然是冬季,大戰不會馬上發生,戰前的陣地偵查卻是一分一刻都沒有停止。漢軍斥候進入到晉軍控制區,損失在與晉軍廝殺上的并不多,陷入一些沼澤地和尖刺陷阱造成的損失可要多得多。
“他們就沒有想過要在野外擺開陣勢與我們交戰。”丁毅面帶不屑地說:“想的是怎么依靠城墻的保護,躲在龜殼之內與我們糾纏。”
這一次南征之戰,漢軍方面沒有奢望來一次痛快淋漓的橫掃,十分清楚打的就是一場攻城拔寨的戰爭,南下的漢軍就是以步軍為主,騎兵在南方能夠起到的作用有限,自然是要再配上相應的內河水軍。
東晉小朝廷的水軍數量龐大,除開有長江水師之外,他們在各條水系也有自己的郡縣水軍,像是芍陂那邊根據偵查就有一支約三四百舟船的晉軍水師。
漢軍抵近到壽春北側四十里,晉軍依然是龜縮壽春城內和躲在不遠處八公山,徐正一方面不斷演武練士卒,另一方面不缺乏從周邊征集民伕的動作。
徐正征集民伕并不是用來保證后勤線,是想要逐步平掉東晉小朝廷搞出來的縱深。
晉軍不是龜縮不出嗎?那他們搞的那些東西就成為無人看顧,漢軍在前面進行穩固推進,后方就是挑擔掩土的民伕。
周邊百姓對于被漢軍征集要說不擔憂屬于不可能,他們發現漢軍沒有要驅趕他們做蟻附攻城的意圖,僅僅是干一些粗活,一日之中還供應兩餐,后面根本不用漢軍主動去征集民伕,是百姓口傳口呼朋喚友前來,為的就是能夠有一日的兩餐。
天下戰亂不斷,尤其是豫州方面從元朔二年開始就是戰場,沒有足夠安穩的環境就無法生產,百姓要躲避戰亂更是無法進行勞作,實際上百姓早就開始在吃樹皮、草根等等能充饑的東西。
身在壽春的謝石不是愿意眼睜睜地看著漢軍不斷摧毀攻勢掩埋陷阱,他還是比較有意向出城而戰,來自建康的命令卻嚴令嚴防死守不得出城。
東晉小朝廷的國書由郗愔前往臨淄呈上,接手國書的是漢國典客呂議。國書是呈交,郗愔非但沒有得到半點回音,甚至是該有的邦交禮儀都沒有被執行,唯一一次見到漢國的高層就是在呈上國書時見到的呂議,此后就是一直被晾著。
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郗愔本來是要離開臨淄,帶著一些冊封的封賞到漢境各處活動,他剛剛收拾東西要邁出門卻發現宅子已經被漢軍封鎖,交涉得到的回復是,漢國正在商討回應國書,請他留在原地靜候。
郗愔被變相的軟禁,倒是庾翼的行動通行無阻。
庾翼沒有求見劉彥,他到臨淄只是停留一日就出城,帶著家族后輩轉到長廣郡,前一次要去烈士園沒有達成,既然隨行的一幫人已經到了臨淄進行安頓,那他顯然是非去烈士園一行不可。
謝石對于大戰臨近前大量世家子北上,甚至是有世家家主親自北上,基本上是沒有什么態度。謝奕重談與漢王親事其實是出自他的手筆。
世家的行事方針從來都很復雜,謝石是東晉小朝廷的征討大都督沒錯,他親率大軍正等著與即將南侵的漢軍交鋒,可是不妨礙他為家族留一條后路。哪怕是面對漢軍的強勢近,依然無法妨礙他極度關注漢王那邊是否有什么回應。
“令姜是一名美麗女子,多少人求之而不得,弟弟無需過多憂慮。”謝萬是謝石的四哥,官拜左校尉,口中的令姜就是謝道韞。他捂著手里的酒樽,說道:“不知道安石現在是在哪。”
謝裒有六子,最為年長的是謝奕,次子謝據早卒,再來就是謝安、謝萬、謝石、謝鐵。按照東晉小朝廷的九品中正制定品,謝氏一族就是上品家族,家世決定了一家子的嫡系男性基本想當官不難,謝氏中人卻并不是人人愿意當官,如遲遲不入仕的謝奕,本來不想當官的謝安,倒是謝石對當官很感興趣。
謝氏一族的謝道韞在長江以南是一名名聲很廣的才女,通俗一些的說法就是想要求娶的人能夠從長江排隊到建康,與之門當戶對的人選亦是不少。
大概是在咸康六年,王羲之就在一次酒宴中試探謝奕的態度,想要讓謝道韞與王凝之定個娃娃親,那個時候謝奕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王羲之所在的王氏家族實際上從那個時候就當謝道韞是王家的媳婦。
有了王氏家族的主動,沒幾歲大的謝道韞與王凝之時常一塊玩耍,按照本來趨勢兩個小家伙也就那么青梅竹馬下去,直至后來共結連理。
今次謝氏一族卻要將謝道韞納給劉彥,事先還沒有與王氏一族進行溝通,等待王氏一族得知消息的時候,東晉小朝廷這邊免不得是要上演大戲。
王羲之不久前逮著庾翼大罵特罵了一番,以他絕世書法注定會讓罵人文章傳聞后世,暴出謝氏一族有女嫁君王戲碼,原本在建康的王羲之先去找到謝奕,沒有談出什么結果又啟程趕到壽春。
謝石是在一次例行的軍事會議上被突然出現的王羲之打斷,背景是冬季來臨時的漢軍根本不消停,由下蔡方向向南推進了十里,距離重兵把守的壽春僅剩下三十里不到。
文人發作起來可不會管什么軍國大事,王羲之一出現就是怒氣沖沖的模樣,滿是威嚴地掃視一眾文武,后面死死盯著略感錯愕的謝石和謝萬兩人。
“各自回到本部,等待下一步會商。”謝石先讓眾文武出去,才站起來迎向王羲之,滿是疑惑外加不解地問:“逸少,可是發生了什么大事,怎么一副風塵仆仆,又是滿心憤怒?”
說到底,謝氏一族對王氏一族真沒有做出過什么承諾,定娃娃親的事情也就是王氏一族一廂情愿,謝石在面對王羲之的時候是有足夠的底氣。
定親在世家之間的手續很復雜,互相交換生辰八字只是之一,還要進行必要的納禮和采禮,雙方的家族長輩更是要互交紅帖才算是正式定親。謝氏與王氏沒有做以上的任何一個步驟,按照常理王羲之在謝石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時候,盡管是滿肚子怒火怎么也發作不得。
王羲之卻是何人?他是天下聞名的大詩人、大書法家、大玄學家,被人尊重和奉承習慣之后,很多事情是感到理所當然。
“征討大都督是以為王氏沒落,可以任意欺負了?”王羲之可是曾經長江以南最大門閥的子弟,盡管王氏現在在四大門閥中是墊底,可影響力與實力依然不可小覷,拿這一次王氏隨隨便便拿出兩萬私軍充任正規軍就能看得出來。他瞪大眼睛看著謝石,毫不客氣地抬手一指,怒道:“謝氏想要留條后路無可厚非,卻是拿王家媳婦作伐,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看來,大詩人、大書法家、大玄學家的王羲之就該是一個溫和儒雅之人,可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人,而人就該有脾氣,沒有犯到的時候可以高高掛起,事關家族榮辱的時候圣人也會有火,
謝氏一族要說沒有將王氏一族的怒火考慮進去絕對是在騙人,誰不知道謝道韞是一名才女,還是那種令人垂涎萬分的世家女,大美人人人喜歡,又有早些年前就造成那不是誤會的誤會,面對王氏一族的怒火謝氏有自己的取舍。
天下大勢要說明朗,那真的是變得很是明朗。新生漢國很快就要光復中原,呈現的是一個軍事強國的姿態。再看漢軍四處出擊一點都不吃力,多線作戰從未呈現疲軟,可以想象漢國最差的情況也是控制中原絕大多數區域,會成為舉世之強國。
東晉小朝廷面對漢軍大舉南下是一種心里沒譜的心態,看著是要拼死抵抗,可要是漢國顯露出愿意保證世家利益的態度,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這種復雜心理下,可不止謝氏在尋后路,王氏一族也有自己的動作。
“逸少稍安勿躁。”謝石臉上一直帶著微笑,他不想徹底撕破臉,比如捅出王氏一族有子弟北上的事情。他請王羲之就坐被拂袖拒絕,笑容不改地說:“不說定親并非真實,您知道令姜從來都是自己拿主意……”,拖了一個尾音,軟中帶硬地說:“兄長寵愛令姜,令姜所求者,便是兄長必然應允之事。”
“胡說!”王羲之反駁道:“凝之與令姜自小兩小無猜,視之為未來伴侶,此乃天下皆知之事。”
這件事情上面倒不是謝石完全胡說八道,謝道韞對于從無到有的劉彥著實非常感興趣,尤其是石碣趙國不斷潰退的情況下,她僅僅是被家族長輩一問,就答了一句“能與此等英豪相伴,好過與之軟弱之人共處”,給了長輩一個很明確的答案。
“什么天下知不知的。”謝萬原本不想開口說話,見王羲之才是咄咄人的那個,沉不住氣就說:“令姜與凝之是玩伴,卻沒有其它什么關系。”
王凝之今年才十一歲,并沒有取表字。謝道韞與王凝之的關系是玩伴,要說謝道韞對王凝之有什么好感則無從談起,相反身為才女的謝道韞對顯得極其平庸的王凝之該說只是玩得好,還是那種想躲沒地方躲的玩得好。
“漢軍近之際,談論此事不妥。”謝石有意緩和氣氛,收斂微笑,嚴肅地對王羲之說:“兒女私情在軍國大事之前先放一放吧?”
王羲之像是怒極反笑,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馬上就要是親家了,汝等還能以軍國大事為重?”
那一刻謝石臉色很難看,更加年輕氣盛一些的謝萬就直接罵了一句“不足謀”。
“謝安是偽漢大將之一了,謝家有女馬上是偽王妃子,謝氏少不得是有一場富貴榮華。”王羲之冷笑著再次拂袖,走之前撂下話:“家門收入之事,絕不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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