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 第六卷 一○二 武學維思
正文第六卷一○二武學維思
“母無生?”眾人聽得屈南飛忽然脫口說出此人的名字,知道的無不是心下一冷,忍不住地或低議或沉吟起來,不知道的乍一聽這么奇怪的名字,都愣了一下,亦知道來者不善,連忙抬起頭來,尋找這人的蹤影。特別是劍意閣那些正跪拜在地的弟子無不火起,回頭不停掃視,想看看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挑釁師父的大壽。
韓然所處的位置離母無生也就七八丈的距離,比之前排的其它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只見這母無生臉上似笑非笑,見眾人注視到他,神色卻絲毫無懼。原本盤坐的雙腿不知使了何巧妙法門,竟然一下彈站了起來。
他坐著的時候倒挺普通,但這么一下站起來,倒讓韓然有些意外,因為他的身材,遠比韓然估計的要高大得多。廳中眾人大都盤腿而坐,他這么一下站起來,顯得高大威猛,倒頗有些鶴立雞群的感覺。
“當真是母無生!”屈南飛旁邊幾個老一輩的武林人士似乎也認識他,驚見此人出現,無不臉上失色。一個個站將起來,護在屈南飛身邊,冷視著母無生。看他們的神情,若不是顧慮這是喜慶吉日,早就拔劍相向了。
母無生遠望著他們,忽然“嘿嘿”陰笑兩聲,沉聲道:“怎么,不歡迎我嗎?”
屈南飛臉上亦再無剛才的笑容,望著母無生緩緩道:“今天是屈某的壽辰,承各位看得起,不遠千里,到君山鄙閣一聚。無生尊者雖不請自來,不過正所謂遠來都是客,屈某又如何會不歡迎。”
屈南飛話音才落。他身后已經忽然跳將出一人來,指著母無生大喝道:“閣主何須跟這種邪魔客氣,他即如此不請自來,就讓他有來無歸!”說話的卻是一黑衫青年。此人韓然熟悉無比,正是他數月前遇見過的青城派大弟子任明遠。
任明遠既然出頭,他的三個師妹自然也不會落下,只見一堆女眷中,亦擠出三個分別身著白、紅、青三色衣裳的嬌俏女子。自然是青城地白郁秋、戚小傷和鐘瑩。戚小傷顯然不認識母無生。望著任明遠道:“師兄,這人是誰?莫非又是魔教中人?”
韓然乍見這四人,不由心下有些好笑,暗想自己方才一直沒有見到他們,還以為他們有事未能來。想來只因他們和劍意閣關系非常好,已經提前去了內堂之中,又多是女身,混于屈門的女眷之中,自己才沒有注意到。當然韓然更明白,最重要的原因是自簡荻出現以后。自己的目光和思想都系在她身上,基本上忽略了其它人而已。
戚小傷的這個問題顯然是廳中很多不認識母無生的人心頭同樣的疑問。當下眾人凝神而聽。只見任明遠并未回頭,只是望著母無生冷笑道:“師妹,你要記住,江湖險惡。天下惡人絕非僅只魔教一家。此人來自西域天門,天門向來作惡多端,和咱們正派武林可是向來誓不兩立的!”
由于中土與西域相隔萬里,這年輕一輩地武林人士,其實大多并不認識母無生的,但西域天門的名號卻均有所聞,這下無不一驚。以重新打量的態勢望向母無生。
戚小傷人雖然長得很美。但向來性烈如火,嫉惡如仇,以韓然的現代看法,就是完全無自主思考能力,唯師父和師兄的話為準則的直人。這下她聽得師兄說出母無生的來歷,俏臉一寒,對著母無生瞪眼道:“管他魔教還是天門的。只要是邪魔歪道。就讓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說著轉頭對一旁的鐘瑩道:“師妹,去把我們地劍拿過來!”
眾人見她這么一嬌俏美女。竟勢要說打就打,性烈至此,都有些愕然。特別是韓然,心想與她多日不見,這女子還是一臉的蠻橫,不由感覺有些好笑,暗想戚小傷這女子雖然腦子欠根筋,倒也有趣。竟然完全不理會這是別人的壽宴,才是聽到對方是邪派中人,就要拔劍相向。以后誰做了她老公,可有得受了。還是白郁秋比較經事練達,輕輕伸手,阻住戚小傷蠢蠢欲動的身形,輕聲道:“師妹你莫沖動,聽屈閣主和師兄吩咐。”
母無生聽他們稱屈南飛為閣主而非師父,不由哈哈一笑,道:“幾年不來中土,怎么中原武林的規矩都改了嗎?這劍意閣這么多人都沒一個說話,你們幾個外派地無知小輩出來逞什么能?女兒家地在家弄弄針線什么的就算了,居然也學人出來舞刀弄劍,也不怕不小心臉上弄個傷疤,缺胳膊斷腿什么的,丑的沒法嫁出去嗎?”
戚小傷性烈如火,怎堪他如此辱說自己,不由柳眉一掀,怒斥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我倒要看看你有幾條命,竟然敢這么猖狂。”
說著戚小傷身子忽然如鬼魅般迅速移動,竟一下移到了旁邊一案幾上,順手已經抄起了那人放在案頭的一柄長劍。道了聲:“借寶劍一用!”說完她右手一抽,只聽“嗆”一聲響,已經拔劍而出,劍身晶亮,在燈火下泛著森寒。
雖然是壽宴,但屈南飛身為武林中人,所請賓客也大多是各門各派的武林同道,所以某種程度上,今天的宴席也可算是武林人士地一場聚會。凡武林中人,帶有兵刃可說是常事,所以雖然前來赴宴,許多人也隨身帶有兵刃。但絕對沒有人想到在這席中,竟然會有劍出鞘的時候。特別是被她把劍奪去之人一臉尷尬,不知該同意還是拒絕。
這柄劍淬火甚好,剛中帶柔,在戚小傷發力之下,劍身輕抖,如白蛇吐信一般,煞是好看。
母無生見她居然奪劍相向自己,不怒反笑。身處于一眾所謂武林正派的包圍中,臉上卻毫無懼意。居然大踏步走出,踏著紅色的迎賓毯向前大步而出,向著戚小傷他們直接走去。
戚小傷一臉冰寒,右手高舉,持劍而立,注視著他的每一步進行。然而母無生行得數十步,在離他們不過六七丈遠的地方,卻忽然停下了。也不知他是怎么猜到的。那僵硬慘白地臉上忽然泛起一絲笑容,不屑地道:“我說誰家地小輩這么囂張,原來是傅天樹教出來的,嘿,也只有他那牛脾氣,才能把好好一個女孩家也訓成一個悍婦。”
這話可謂非常不敬,一句話連著罵了青城門主和戚小傷兩人。這下不止戚小傷,所有青城門下弟子都是臉上一沉。戚小傷如此性烈,怎么忍受得住。右手一旋,已經舞了一個劍花。對著母無生怒道:“找死!”
話音未落,戚小傷身子已經一縱而起,手中劍光閃動,已經向著母無生疾刺過去。她地身子非常輕盈,又全身身著紅衣。此刻竟然在半空中旋繞起來。在燈火中非常的顯眼,又如一團躍動的火焰。只看得眾人一陣目眩。席中更有無數年輕人被她嬌美的身影所吸引,這才忽然醒悟過來,原來除了簡荻,此地其實還有這樣的美麗女子。
紅衫霓影,劍氣如虹!劍身所指,破空裂云!這一劍。正是青城門主傅天樹地得意絕學《裂云劍法》中的一招“穿云撥霧”。
韓然乍見此招,心中亦是同樣一怔。這種全身如旋繞狀,疾速向前的劍招,他在都郁空留給自己的《伽藍真經》下卷中早已經見過。
這本真經流傳數百年,輾轉無數武學宗師之手,如此反復修訂,其中所載各種招式可謂非常繁雜。雖然姿勢心法有別。但天下武學原本殊途同歸,無論何門何派。其實到達某一境界后都大同小異,心法尚有相左,但招式卻自然有近于雷同的。
韓然從圓慧和都郁空手中斷續得全經書之后,由于先前有圓慧的指導,對于上卷那些以意馭氣之法倒還算能理解,但畢竟全無武學基礎,無論再聰明,對于后卷的這些徒手或兵器招式卻始終難以領悟。畢竟這些涉及動態的武學不但需要極為厚實的基礎,更需要有人指導,否則這世上所有的武學傳承,就根本不需要師父言傳身教,而只須留下典籍讓人自學了。
然而有真經如此無比廣博神奇地內功心法為依托,韓然不但神通自蘊,體質遠超從前,更兼智慧萌發,記憶力和觀察力飛速上深,他本就是非常聰明之人,現在的理解力更是上了一個非常大的臺階。
這一下猛見這似曾相識的招式,心中一下心領神會,只覺真經中那些曾經呆立的平面圖像,幾句簡單地古文描述下晦澀難懂地武學招式一下在腦中活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的!”韓然看著戚小傷那曼妙的旋轉身形,一下完全體會到了這一招的奧妙。他不并是第一次看見戚小傷出手,但唯有經過這段時間的經歷和積淀,才能有這種瞬間的領悟,這是一種很難形容,忽然間就豁然貫通的感覺。要不是現在是在宴席之中,他真想站起來一試,看看自己也能否做出這種近乎完美地姿勢。
這一招的精妙之處,在于讓被攻擊的人根本無法猜測到這一劍究竟將刺向何處,尤其是戚小傷這樣的美人使將出來,更讓人目不暇接,然后就在這目眩神迷之際,已經中招倒地。
無論從何等角度去看,這一招也是足以讓人大喝精彩的。就如同色、香、味俱全的小烹一樣讓人迷醉。甚至韓然不自禁地想,當日她們對付都郁空時,如果不是這么托大,使出這樣的一招,只怕所有地一切,都會被改寫。
然而這在韓然心中近乎完美地一招,在母無生的眼里,就如飛蛾撲火一樣,華而不實,形同自焚。
就在戚小傷這華麗無濤地一劍如破空裂云之勢驚飛而至,看勢就要一劍刺種母無生之際,一直面無表情的母無生雙眉微微跳動,竟然低下了頭去,似乎連看都懶得看對方這變化萬千的一招,取而代之的,是他一直低垂的右手已經疾然抬起。
他單身赴會。自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驚如天人。只聽“叱”一聲,母無生以空手直入白刃,竟然迎著旋繞而至的劍氣,朝著漩渦中就是一抓。這一抓無比駭人,他地手就像純鋼打造似的。根本無懼鋒刃,已經抓住了劍身。
“師妹小心!”任明遠一下預感不妙,大聲叫道。同時說話的還有母無生。只聽他大喝一聲:“這么喜歡轉,就轉個夠吧!”
母無生獰笑聲中,戚小傷那原本旋轉的身形,一下疾旋起來,讓她加速旋轉的,則是自己手中那柄原本該刺入對方的長劍。
“啊!”戚小傷只見自己手腕疼如骨裂,根本控制不住,對方空手抓著鋒利的長劍,竟然比自己握住劍柄還要強勢萬分。身子疾旋之下,只覺腦海中一陣暈眩。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量正從長劍中向自己握劍地右手疾沖而來。如不棄劍,只把連整條手臂也會給當場絞斷。
無法形容的痛楚之下,戚小傷只能當斷則斷,右手一松,身子被一股巨大的絞殺之力彈飛而出。一下向著墻壁上那個大大的金漆“壽”字上狠砸而去。
而母無生的手中反握著的那柄長劍。竟然已經被完全扭變成一條螺旋之形,這等內力,完全是駭人聽聞。
廳中眾人,除屈南飛等少數與母無生有過接觸的,深知其能力的人外,其余無不是大吃一驚。須知戚小傷雖是女子,但畢竟是青城門下。但持劍對空手,卻連他一招都走不過。而且長劍被毀成這般模樣。
“師妹!”任明遠和白郁秋都一下大驚失色,齊聲彈射而起,就欲去救猛砸向墻的戚小傷。然而他們倆都離得太遠,忽見驚變,一下反應不及,竟然錯身而過。沒能抓到戚小傷。
眼看戚小傷就要撞上這個“壽”字。以母無生那扭鋼劍如同面團的力道,可想見這一撞后地血肉模糊。眼見悲劇就要上演。一些屈門的女眷都驚得尖叫起來。
然而就在戚小傷形向猛砸至墻的一瞬間,一股紅綢彩帶忽然自人群中激射而出。
甚至都不用去看彩帶的來源。韓然就已經知道,簡荻已經出手了,這根曾經纏繞過他兩次的紅綢,于他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紅綢如有靈性一般,后發而先至,一下纏繞住了戚小傷地纖纖細腰。而彩綢地另一端,素手纖纖,正是簡荻又于這臨危時刻出手相救。
“涔”!彩綢被繃得緊直,但如此大的力量,竟然也沒有撕裂彩綢,真不知是何物織就,看似柔軟,實則堅韌。
簡荻右手一拉,已經把戚小傷給硬拉了回來。戚小傷撲落在她懷里時,臉上已經慘白得無一絲血色,當日都郁空斷指擊斷了她的劍時,她也未曾有這樣的臉色,可見她現在心中是如何驚恐。事實也確實是這樣,就在簡荻纏救住她時,她的腦袋已經離墻面不過數尺之遙。
“沒事了,別怕!”簡荻輕輕拍著戚小傷的肩膀,安慰著被母無生一招就完全擊潰了所有自信的她。
母無生一招退敵,面上卻絲毫無得意之色,只是望著簡荻,略有些詫異地道:“柔腸千轉袖?這位想必就是素心樓地雙成姑娘了吧,果然貌美如花,人間絕色。”
簡荻微微點頭,卻沒有回他的話。
韓然站在遠處,看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腦海中卻另涌起一番思潮。思索著戚小傷這疾如閃電的一劍之威,只是看都讓人目眩神迷,為何到了都郁空和現在的母無生這樣的高手這里,卻總會被一擊即破。
韓然腦海中思緒跳躍,忽然想起了母無生在接這一招的時候,頭低下去地動作。再想起都郁空當日獨對青城眾人地場景。心中忽然若有所悟。
一股寒風忽然自廳外涌入。為了通風,大廳中并沒有完全封閉門窗。韓然只見身子一陣微寒,忍不住縮了一下身,就在這寒風觸體的瞬間,他忽然明白了。
他想起真經上所說地,正所謂“繁花落地亂如雨,慧眼獨鐘一點紅。”不論多變幻莫測的招式,無論多眩目的虛招,其實都是為了最后那真實的一擊。只要識破了這一擊,任你千變萬化,都可以一擊破之。當日青城門下數劍疾刺都郁空,劍光閃動,劍招紛疊,旁邊的人都看得眼光撩亂,但對都郁空來說,卻完全是些華而不實的虛招。
原因很簡單,都郁空根本就看不見這一切。這憑借的只是雙耳的側聽和無數爭戰中積淀下來的經驗。換言之,就和現在的母無生一樣,面對這種花招,他甚至不用去看。只用去聆聽就知道對方的真實意圖,然后一擊必中。
正如這寒風雖冷,卻不見蹤影,但卻有風聲可聽,有身體可以觸覺。劍未到,劍氣已到,他們感覺到,正是這無法偽裝的劍氣。
這一刻的韓然,并不知道他現在明白的究竟代表著什么。在他反復苦背經書后,這夜以繼日的浸淫其中,已經正無聲無息地改變著他。武學之道,向有陰陽變化,又有剛柔之說。不畏寒冰酷暑的日夜精練,自然會使人能力增強,而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武學態度,卻也無非就會一無所得。
韓然并不知道,他那懶洋洋的學武態度,其實正無意中鍥合印證了武學中有關“陰柔”的某些理論。以他那二十多歲才開始想著開始練武的身材,如要強行修練外功,完全是事倍功半甚至一無所獲,但他這么不經不意,不強求不放棄的學武觀,卻讓他開始慢慢觸及到一些更為玄妙的無上武學道理。
當然這一切,完全架構于韓然那無比聰明和智慧的頭腦之上。他也絕對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懶人。他曾經十年如一日,每天花很多小時在吉他的練習上。然而他也會斷然就放棄了這種生活,正是這種可柔可剛的人生態度,無形中讓他對于精神層面的理解更加透徹。
甚至他的內功,也在不自不覺地增長之中。這也是簡荻查覺到他氣海內府無比廣域,卻又絲毫不像懂內功的原因。因為就連韓然自己,都還不曾知道,自己在這短短兩三月中,其實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廳中百余數武人,人人注視著這忽然而至,大發神威的邪派高手母無生。更多的人,則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簡荻。渾沒想到這武林第一美人,身手居然比傳說中的更為了得。
然而他們,卻根本不曾注意到,在這么一個略有些幽暗的角落里,一個打扮平凡的年輕人,只從雙方這么簡單的一個擋拆還擊之間,已經明白到了許多武人窮一生也未必能領悟的武學原理。
根基打得越深,樓層才能建得更高。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然而這世上不會有永遠恒定不變的準則。一個連馬步也沒扎過的人,其實也可以觸及最高深的武學原理。
正如他那穿越的人生一樣,此刻的韓然,也正以一種倒流的態勢,以一條別人無法復制的方法,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速地進步著。甚至在他打架還不如一個地痞流氓時,他的思維已經開始頃達到武林宗師的境界。
只是這一切,就連韓然自己,都還不知道罷了!
墨嫂西去,為兄弟悲傷!善待身邊人吧,我們都要記得……
[公告]隨時隨地閱讀本作品,請訪問139so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