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 三十七 活死人墓
第二卷三十七活死人墓
光影的交錯間,韓然朦朦朧朧地感覺到自己受傷的右手臂被人移拽了一下。[萬書樓]吃痛之下,不由“啊”的叫了一聲,腔腹中的積水隨之一口吐了出來。
“唉呀,師父,這人還沒有死!”那稚嫩童音道。
這時候韓然的雙眼已經張開了,觸入眼簾的,是一個穹形的屋頂。造型非常獨特,左右環視間,可以看到這間房子并不大,但奇怪的是整間房間似乎都是封閉著的,沒有看到任何窗戶,墻面都由暗青色的巨大條石一塊塊堆砌而成,組合的非常仔細,加上石面非常光滑,整個墻面渾若一面石鏡,比之韓然之前在這兒看到的任何建筑都有質感。
屋子中唯一的光源,就來自于墻面上那幾盞明亮的油燈。油燈的位置擺放有些奇怪,并非橫排直列,而是上下高低各有不同,給人一種錯落有致的感覺。
韓然盯著這幾盞油燈一兩秒,總覺得這幾盞油燈的擺放很有韻味。似乎經過某種刻意的設計。細想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它們的最特別之處是讓彼此間可以互相映照,如手術室的無影燈一般,使得整間屋幾乎沒有任何光源的死角,顯得非常的明亮。一點不會給人那種“燈臺底下最黑暗”的壓抑感。
隨著腳步聲響,這時候一個巨大的身影已經走到了韓然身邊。韓然愕然望去,卻只見一個全身青色長袍的老者正慢慢蹲下身,臉上帶著些奇怪神情盯向自己。他面色紅潤且矍鑠,鼻梁修直,雙目炯炯有神,想來年輕時也算是個俊秀郎君。
他旁邊還蹲有一個年約不過十余歲的童子,一臉粗布藍衫,頭上用布包著發髻,樣子非常的可愛。此刻也正蹲坐在旁,睜大著眼,一臉好奇地看向他。
“啪啪!”這青衫老者竟然右手一抽,就在韓然左右兩邊臉頰各自扇了兩巴掌。
韓然吃痛,一下愕然道:“你干什么?”
這青衫老者笑道:“還真是沒有斷氣的。”話音甫落,臉色卻一變,奇道:“你不是女真人?卻是何方人氏?”自然是聽到韓然沒有講女真話故有此一問。
韓然強撐著坐了起來。只覺全身濕透,積水從自己衣服上不停向下滴落。粘沾著身上的肌膚,非常讓人難受。不過心中總算還有慶幸,畢竟面前這兩人還算能聽明白自己的話,不像剛才那幾個難民如此蠻不講理。
韓然點點頭,心道經歷了方才被追殺一幕,我如果還不學機靈點,可真是對不起比你們晚生一千年了。看你們的打扮明顯是大宋子民,如果不趕緊澄清身份,只怕還沒輪到被焚燒,脖子上已經先挨了一刀了。
經歷了蕭七一事之后,韓然心底曾經打定了主意,如有機會在此活下去,千萬不能再沒事找事,為了彌補謊言而接連不斷的說謊,但現在韓然卻改變了主意,要想在這個荒誕的世界生存下去,有些謊是不得不撒的。
韓然曾經在面對蕭七之時自我介紹過一次,現在既然已經認定了一切不是夢境,而是實實在在的千年之前,回想起來不由感覺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韓然亦算是看過“水滸、西游”之類的古典半白話小說,心中趕緊不停地想此類書中自我介紹的方式。緩緩道:“在下韓然,本是大宋人氏。”這話一出,自己都感覺到好笑,不等那青衫老者追問,趕緊接著補充道:“在下所以會穿著金人的鎧甲,全因金狗屠城數日,一人不留,在下生命雖輕如草芥,但為留下性命,以后有機會得報此國仇家恨,只能暫時忍辱偷生,穿上敵甲蒙混過關。”
這番話說的義正嚴辭,韓然自覺并未漏洞,但心中仍忐忑不安,畢竟這兩人是什么身份自己都還不清楚,雖然看上去不過一少年一老者,但只看這建筑的詭異,就知道最起碼這個青衫老者不可小覷。
青衫老者果然沒有絲毫懷疑,倒是嘆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韓兄弟為報家仇國恨,不惜忍辱偷生,其志著實令老夫欽佩,不過聽韓兄弟的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人。”
韓然腦中疾閃,暗想若是我說不是,你說不定要追問是那個地方的人,自己連現時有什么地名都不清楚,瞎編之下只怕三言兩語就露了馬腳,到時麻煩更大。不如行險一著,聽你口音更不像那些追殺我的本地人。當下道:“在下確實是土生土長的潭州人,不過年少時曾經隨家父游歷過四方,所以口音有變。”
然而面對此一受傷的普通青年,青衫老者那會想這么深,絲毫不懷疑的道:“原來如此,不過如此說來,潭州城莫非已然不保了?”
這下倒是輪到韓然吃驚了,難道自己已經近潭州城很遠了嗎?否則沒理由這么大動靜,這青衫老者竟然會不知道。
青衫老者自然明白韓然為何吃驚,淡然一笑,解釋道:“你現在所在此地,其實原本位于潭州城下,不過和地面也算相隔甚遠,約莫二十余丈,上面的動靜,這里是不曾知道的。不過前數日我曾經上去一次,那時已見金兵圍城,現在聽你所言,當是潭州不保了。”
“二十余丈?”韓然點點頭,在腦海中計算了一下這個高度。在韓然的印象中,度量衡中,古代的丈似乎比現在的米還略長一些,就算是等值,二十多米也差不多有普通四五層樓的高度。就算在現代也算得上比較深的地下建筑了。四面環顧了下,也不由得有點驚嘆,畢竟在如此深的地下建此一室,而且通風良好,一點沒有發悶的感覺,以這時的技術而言,著實令人驚嘆。
青衫老者點點頭。韓然見這人似乎并無太大惡意,趕緊略帶點贊美的語氣道:“如此說來,此地當是老伯你所修建?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你才對。”
青衫老者道:“老夫衛子恒。其實來此地也不過一月有余,此地并非我所修建,以我推斷,當是唐朝時人所建。老夫不過尋物到此,見此墓造型奇特,與我先前所見均有不同,故停留至此,加以參詳。”
韓然一怔,四處看了一眼,道:“這兒……你的意思,這間房子是座古墓?”
衛子恒道:“不錯,不過這座古墓規模甚大,此處只是一間空室而已。”韓然愣了一下,道:“既然是座古墓,那我怎么會進來此地的?”
衛子恒微笑道:“現在是雨季,河水暴漲,你當是被大水沖來至此的,你轉過身去看看即知。”
韓然把頭回轉過去,卻不由猛然吃了一驚,原來他的背后沒有如身前的這類光滑青石墻壁,反而是懸空的一個黑洞,借著燈光,能在不遠處看見一個類似于幽深洞穴那種石壁。顯得怪石嶙峋。光影之間,隱約可見黑洞中有水波閃現。
韓然駭道:“這是在山中?”
衛子恒輕輕嗯了一聲,微笑道:“不錯,此地本是潭州城東道林寺的后山一帶,唐時詩人崔玨有詩曰:‘潭州城郭在何處,東邊一片青模糊。’說的便是此地。”
“你的意思是,前人在此山中造了一座大墓,這墓又有暗道通著外面。所以我才會沖進來。”韓然道。
衛子恒笑笑,道:“不錯,建此墓的工匠技藝非凡,不但在這座伏虎山中深掘數十丈,并且憑借山腹中空之勢筑成此大墓。你現在所在的這間墓室,便是連接外面地下河道之處。我亦是近日才探出,這條河道竟然是直通潭州城中。”
韓然哦了一聲,道:“這么說我就是從此河道飄進來的?”衛子恒道:“不錯,這條地下河道原本是人為封閉的,直到數日前金兵攻城,巨石砸城震及地面,兼之雨水暴漲后沖擊不斷,河道竟然自通。近日不知為何,陸續有人被吸入至此,不過由于這條河道距離潭州城中足有數里之遙,來到此之人都早已溺斃,你潛入此地如此長時間而不死,可也算是奇跡。”
韓然默然不語,他自然明白何以近日會有如此多之人被吸入至此,只看一河的浮尸,不用數日,這條原本清澈透明的河流就該成為讓人聞之欲吐的腐爛之河了。
“既然這條甬道如此秘密艱險,你們二位卻又為何……”雖然及時打住,但是人都能聽出韓然是要問他二人卻又如何進來。
衛子恒笑笑不語,沒有解釋。倒是他那個秀氣的小童子哼哼道:“我師父乃堂堂天下第一巧匠,莫說弄個法進這座墳墓,就是再建如此一座大墓,也難不倒他。”
“天下第一巧匠?”韓然重新打量了一下身前這位青衫老者,心下一下油然生敬,他也曾游歷過國內不少地方名山大川,見過古代的這些能工巧匠所創建的無數杰作。
不論是規模巨大的官庭寺院,還是精美的園林佛窟、甚至險崖陡壁上的棧道,都無不體現著我國古代這些建筑大師的智慧和人民的勇氣。
衛子桓臉上卻無絲毫得意之色,只是淡淡道:“所謂天下第一,只是世人抬舉和厚愛。人世變遷不斷,又如何能有變之恒一。我徒兒不懂事,倒叫韓兄弟見笑了。”
韓然趕緊道:“不敢不敢。”衛子桓左右環視了一下,道:“我算什么,建此墓之人才是當真了不起,你現在只看到此一室,實際整座墓差不多有數十間之大,他在此山腹中造如此大一墓,且以蒼穹為頂,天河繞地,能把山中暗河與墓室隱合的渾然一體卻又互不侵犯,只是想想建造之難度就讓人驚嘆,何況修建成型。”
韓然道:“卻不知是何人物,有此財力能修建如此大規模一座墳墓?”
衛子桓搖搖頭,道:“這墓最奇怪之處,就是根本找不到墓主人的任何記載和尸骸遺物。而且制造者刻意留下地下河道相通于外,以我推斷,恐是作為兵亂之時的躲藏之地。”
“活死人墓。”韓然脫口而出。隨即差點想給自己一巴掌,那可是小說中的地名。自己夢游就算了,怎么能把金大師也給扯進去。
這下倒是衛子恒不解道:“你說這墓叫‘活死人墓’?我亦問過當地人,從無人知此山肚中藏有此大墓,更何況墓名。你卻是從何而知。”這下輪到韓然尷尬以對,只能又開始瞎編道:“我亦是聽當地的長輩們說的。說是自古相傳,此山中有一座大墓,不過他們現在均已不在人世,細節緣由就不清楚了。”
衛子桓絲毫沒懷疑于他,早把他當作了當地人,這下不由嘆道:“想必是我當初沒有問對人,唉,現在潭州城被金人占領,戰亂過后,生靈涂炭,只怕更無人知此墓的來歷真相了。”
韓然心下有愧,只怕一開口又得瞎扯,趕緊低下頭去,不敢再說什么。倒是衛子桓輕撫長須,搖頭自言道:“‘活死人墓’,這名字倒有趣的緊,卻不知跟伽藍真經有什么關系?”
聽見此話,韓然心中猛然一跳!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