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圣人 第三十二章 簡單而又粗暴的理由
張易抬起的腳頓在空中,這絕非秋伊水的聲音。
“既然到了,就快些進來吧。”
長弓老爺子的聲音從里屋傳來。張易緩步進入會客堂,頗為好奇的看向那位圣女。
會客堂的裝飾極為簡單,卻精美異常。那位圣女端坐南側,給張易的第一印象便是極為高大,女子身著素雅長裙,容貌絕世,頗有些出塵絕世。
只是坐在她旁邊的長弓老爺子,看起來比她還要矮半個頭。張易可以想象,這名女子站在自己身側,恐怕跟自己都差不多高,當真有些少見。
除此之外,女子右手旁的桌上放置著一把長劍,頭上扎著高冠,若不是她身上的素裙和兩座峰巒涌起,張易恐怕會將其當做一個男人。
他暗自思忖:“這女子打著自己故人的名號而來,可自己從未見過?普天之下,除了浮云天宮,還有哪處勢力的圣女能讓長弓府家主以禮相待?莫不是道一書院的天下行走?”
張易打量圣女的時候,圣女同樣也在打量張易,究竟這位長弓府不久前才冒出來的羽公子,有哪點能夠吸引院主的青睞?她看了幾眼張易,便低下頭去,實在看不出有哪些特別。
張易嬉皮笑臉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張椅子上,侍立在側的侍女趕忙送上了茶水。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望向圣女和老爺子,一言不發。
長弓老爺子嘿嘿一笑:“圣女切莫見怪,羽兒就是zhèyàng一副德性。方才您說院主想親自見羽兒,不知是哪位院主?”
圣女微微擺手,道:“有關院主的事情,長弓府主恐怕還沒有資格zhīdào。不過府主不用擔心此事的真偽,院主已將書意令交予我,讓我見到羽公子時,將它贈送給公子。”
“書意令!”
饒是以長弓老爺子的身份,聽聞書意令三個字,都忍不住站了起來,他喃喃道:“百年以來,除了三十年前的三俊才子,恐怕沒有人再值得書院送出書意令了吧?”
圣女臉色微變。
老爺子趕忙道:“圣女切莫見怪,老朽只是覺得事發突然,不是故意唐突書院。”
“府主不用自責,三俊才子李三思dequè天縱奇才,院主對三十年前送出書意令并無后悔,只是整個天下都沒人想到,他會拒絕。”圣女微微搖頭,再度恢復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張易有些迷糊,他熟讀古籍經卷,也沒有聽過“書意令”三個字。但他已經可以確定,這位圣女恐怕就是道一書院當今的天下行走,地位甚至在秋伊水之上。
七大勢力,三大皇朝,實力自然有強有弱。
道一書院盤踞大周皇朝內部,天下八成讀書人心目中的圣地,文道修行者都仰仗春秋圣書吸收文運,參加科舉。在大周百姓心目中,自然比農圣遺留的浮云天宮高上那么一個檔次。
只不過,當今天子設立國子監,要將天下進士一網打盡,道一書院的地位必然會一落千丈。這件事情雖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大周朝廷和浮云天宮必然樂見其成。
“羽兒,還不快謝過圣女,接下書意令。”
長弓老爺子將張易從沉思中驚醒,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走到圣女身前,咧嘴笑道:“敢問圣女從何處來,書意令又是何物?”
“羽公子即便不如三十年前的三俊才子那般天資聰穎,我從何處來這種問題想必你早就能猜到了。”圣女說話的語氣不似她表現的這般云淡風輕,她轉過頭望向長弓老爺子,“至于書意令,便請府主幫忙jiě侍一番。”
長弓老爺子自然十分樂意,飛快的為張易講解了關于書意令的用途。
道一書院有三大院,一院一院主。
每位院主,只有一枚書意令。
書意令只有兩種作用,其一,代替院主執行命令;其二,便是某位院主為自己選定的繼承人。也就是說,得書意令者,地位僅在三大院主和天下行走之下,甚至能跟豪門家主平起平坐。
“原來如此,這書意令聽起來dequè很厲害。”
張易聽完老爺子的話,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端坐一旁的圣女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笑容,一萬年來,除了那位三俊才子李三思,還沒有人能拒絕書意令的誘惑。只是她嘴角的笑容還沒勾勒完畢,便聽到身前那位年輕男子開口道:“但是,我不會接受書意令。”
“為什么?”一直云淡風輕的圣女終是忍不住了,站起身來,厲聲問道。
張易擺了擺手,道:“沒有為什么,我方才聽老爺子跟你聊起三俊才子。我自認不比他天賦差,既然他都已經拒絕書意令,我為什么要接受呢?”
這個理由很簡單,亦很粗暴。
以至于高高在上的道一書院圣女,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反駁。
就連歷經滄桑,見過不少大世面的豪門家主長弓老爺子都愣在原地。
張易謝過圣女和道一書院的青睞,轉身離開會客堂。
“大周天子上位后便以鐵血之姿橫掃敵人,包括張府在內的諸多豪門,恐怕大多都卯足了力氣,最終都落得凋敗的下場。如今朝廷創立國子監,欲將天下進士收歸囊中,向來高高在上恐怕都有些忍不住了。”
“道一書院要想向朝廷發難,自然要找個búcuò的理由。繼承者,嗯,十三皇子之子李七夜,長弓大儒后裔的我,dequè都是búcuò的選擇。看來,道一書院早就打上了我的主意,知曉我的身份。”
“其實這些事情都不難想到,關鍵就看我是否能夠抵御誘惑。我不過做出幾首鎮國文章罷了,道一書院怎么會屈尊降貴擬定我做院主的繼承者,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道一書院三位院主恐怕都是大賢中的佼佼者,春秋書能夠縱觀guòqù,他們掌握其中的一兩處妙用,zhīdào自己的身份,dequè說的guòqù。不過,那位高大異常的圣女好像并不zhīdào我的身份。”
張易回到房間,腦海中將方才的事情過了幾遍,他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接近事實。
“如此便不用多想了,我要趕快離開太安城,返回白馬書院,將赤龍血硯和石碑取到手中。然后就想盡辦法,加快淬煉心房。”
長弓老爺子送走圣女,四處尋找張易之時,侍女溫順告知老爺子:“羽公子方才詢問府內傳送陣法在何處,想必現在已經在萬里之外了。”
伏流國,天涼城,白馬書院。
張易從暈眩中醒轉,將青蓮衣的偽裝卸去,恢復自己本來的面貌,換上白馬書院的弟子服飾,邁步進入書院。
他先行到學務堂報到,董越先生笑盈盈歡迎他回來,并且告知他,院長親自將其提升為核心弟子,以后不用按時前往教務堂。
張易沒想到徐若風竟然如此細心安排,他接過新的弟子服飾,謝過董越后,便直接前往戒律堂尋蘇老先生。
一路上,張易遇見了不少書院弟子,他們的面容上洋溢著笑容,跟之前別無他樣。這種笑容讓張易有所感觸,緊繃的心神漸漸放松下來。
朝廷創立國子監,五大書院只余四大書院,這些看起來天大的大事,對這些書院學子來說,也只是茶余飯后的談資,跟他們的生活沒有太大交集。
“做人當真有些難。”
張易想起孟師兄躺在沙羅鐵樹身上,經常說“做人很難,小鐵你以后千萬莫要做人”之類的話語,現在他方才有些明白。
懂得越多,了解的越多,想做的事情和該做的事情就越難。
“蘇先生,院長囑咐我回來取幾件東西,我此行不會在書院久留。”進入戒律堂后,張易向蘇老先生道明自己的來意。
蘇老先生額上的皺紋明顯增多,依舊那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道:“院長吩咐的事情,自然應該照辦。只是我聽折枝和居正他們說,天地玄門一直對你賊心不死,你一個人在外,yīdìng要當心啊。”
“謝蘇先生關切。”
張易躬身對蘇老先生行禮,這位若風大儒的隔輩弟子,對書院和天涼州讀書人付出了一輩子心血,沒能學到若風大儒的灑脫任性,卻格外讓人尊敬。
跟蘇老先生告別之后,張易沒有立即前往正心堂后的荷花池,而是返回寢室。今日他面見代表道一書院行走天下的圣女,返回白馬書院,多重情緒讓他有些心緒不寧。
上次在荷花池他已然見到兩塊石碑,對心神的影響頗大,若是現在前去收取,恐怕很難達成所愿,說不定還會讓自己受傷。
倒不如先穩定心神,明日再收取它們。
喬居正正在房間溫書,前陣子在離氏祖地內的遭遇,讓他和幾位好友再一次面臨生死,對力量的渴求變得極為強烈。
正在這時,院子里傳來了腳步聲。
張易和風重樓都離書院十萬八千里,張林還在長弓城坐鎮張府,難不成夏乘風或者蘇折枝招來了?
喬居正整理衣冠,起身迎接。
一個清秀男子從門口走了進來,看向喬居正,微微笑道:“居正,好久不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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