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二九一 合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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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徐元佐的想法,高拱三萬金可以活動一個閣輔出來,以徐階的能量難道還活動不出來一個海運?更何況這事不是某一家占便宜,而是蘇松兩府所有人家都能占到便宜,或者說是解脫。◎,
這就要從漕糧說起了。
所謂漕糧,是夏秋稅糧走水路漕運的那部分,并非全部稅糧。
各地因為情況不同,所以存留比例也不同。比如湖廣是天下糧倉,但是那邊的糧食主要是存留,用以作為宗藩的祿米。剩下的還要養軍,支援三邊。走漕運的漕糧只有很少一部分。
南直諸府則因為水路便利,漕糧比例較大。其中更有白糧,乃是專門由蘇、松、常、嘉、湖五府負擔。要輸運內府白熟粳、糯米十七萬四千余石,內折色八千余石;各府部糙、粳米四萬四千余石,內折色八千八百余石。皆由民間承擔運送,謂之白糧船。
走漕運的成本是每石漕糧的三到五倍,即運送一石漕糧,需要耗費三到五石的運輸成本。既然是民間輸運,就要平攤到每個糧戶頭上。這是遠勝糧稅的負擔,如果能夠走成本更低的海運,農民的壓力自然會降低。
即便大明士紳再貪婪,在大量節省成本的情況下,也會自覺不自覺地松松手指,從指縫里漏些實惠,讓疲憊的百姓緩口氣。
普惠多方的事,何樂而不為?
徐元佐看著滿臉糾結的沈玉君,適時地補上一擊:“如果不是顧慮我娘的心情,以沈家的資本,我用銀子就能徹底砸趴下你們。收編你們的船隊,收買你們的水手,讓你們徹底依靠幾畝薄田過日子。”
沈玉君怒目而視。只是因為內心中相信了徐元佐的威脅,所以才沒有吐出“你敢”兩字。
徐元佐與她對視,讓她充分醞釀恐怖的感覺。
在門外柱子后面,探出一個鬼鬼祟祟的小腦袋,雙眼閃爍著望向宛如木偶的兩人。
正是放假回來的徐良佐。
他看了一會兒。趁著沒被哥哥姐姐發現,繞過屋子,輕車熟路地從后院進了母親的屋子。
徐母滿臉期盼地看著小兒子。
徐良佐壓低了聲音:“哥和玉君姐果然在門口說話。”
“說些什么!”徐母朝前傾斜。
“他們說話聲音低。”徐良佐滿露難色,見母親頗為失望。連忙道:“我就聽到沈家、別家……唔,好像是哥說‘別家”啥啥,玉君姐就很不開心。”
徐母在心中腦補了一下,暗道:是元佐說要看看別家姑娘?他雖然在這方面還沒開竅,可也不至于傻到當著玉君的面這么說吧?
“還有什么!”徐母緊張問道。
“是了!”徐良佐叫了一聲:“哥哥還提到了娘。還有沈家的船隊什么的,然后哥哥就笑吟吟地看著玉君姐。”
“你玉君姐怎么說?”徐母連忙追問。
“玉君姐好像嚇了一跳,啥也沒說,只是跟哥哥對望。”徐良佐指手畫腳解釋:“玉君姐背對我,看不到臉,但是看哥哥那個樣子,可是相當得意。”
徐母微微蹙眉,心中暗道:這兩個孩子是要私定終身?!
“你我兩家合資開個公司,只會做大做強,這是合則兩利的事。你有什么好顧慮的?”徐元佐道:“你讀書少……”
“你才讀書少!”沈玉君終于爆發出來,一聲怒吼,鼻孔翕張,吸著冷氣。
徐母和良佐在屋里猛地安靜下來,清楚地聽到了沈玉君的聲音。
竟然嫌棄我兒子讀書少?我兒子若是中了舉人,哪里還輪得到你!
徐母登時怒氣上揚。
徐良佐暗暗咂舌:哥哥竟然被人說讀書少!這什么世道!
徐元佐笑了笑:“我不是嘲笑你。就是想跟你說,蒙元時候海運稅糧最多一年高達三百五十萬石!那時候用的船都是宋朝的技術,成本要比我大明船高出二到三成。如今我們有好船,有更多的漕糧要運,這個市場上能掙多少銀子?你仔細想想這個道理。”
說到銀子。沈玉君漸漸冷靜下來,道:“我沈家的家業……”
徐元佐無奈搖頭:“你也別整日里瞎想。明日你換上男裝,我帶你去仁壽堂總部,給你講講什么叫做公司。”
沈玉君不服道:“無非就是多弄些契書的事。當我沒有去打聽嗎?我就問一句,你若是不照著契書做,我又能奈你何?”
“你即便不相信大明的王法。”徐元佐頓了頓:“也該相信我的節操啊!”
沈玉君一時無法理解“節操”的具體含義,大約就是品性之類的意思。她冷笑道:“我八歲走海,前面山盟海誓,轉頭就扎刀子的事見得多了!”
徐元佐長長嘆了口氣:“說你讀書少你不服氣。‘山盟海誓’是這么用的嗎?”
“你!”
“咦,他們好像又和好了。”徐母和良佐趴在窗臺上,偷聽外面的動靜。
只可恨徐元佐與沈玉君已經走出了視界,否則就不用這般抓心撓肺了。
徐元佐與沈玉君并不知道背后多了一雙耳朵,只是因為把話說開了,步子也就快了。
臘月里的空氣清冷,徐元佐拉了拉身上的棉衣,突然想到了皮草,又想到了遼貨。再過幾年或者十幾年,崇明沈家就會依靠宋朝海賊、元朝大官朱清先生定制的航線,販賣北貨,真正踏上發家致富的道路。在原歷史劇本中,沈廷揚能夠拿出自家的一百條大沙船組建國家海軍,也是那時候打下的基礎。
從沈家現在的情況看,做出這項決策,將家族力量集中在北洋航線的人,多半就是表姐沈玉君。
徐元佐從側面偷看沈玉君,筆直的山根撐起了整張面部輪廓,常年的勞心勞力讓她顯得心事重重。或許自己出現得太早,再過十年,這位女強人多半能完成人生積累,綻放出瑰麗的焰火了。
“你看什么?”沈玉君突然扭過頭喝問。
“其實你挺好看的。”徐元佐坦然道。
沈玉君干咳了一聲,垂頭看著地上的月影,心中閃過一絲羞澀,旋即又被蕭索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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