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門閨相 第八十六章 接人
章皇后在太極殿中停靈二十七天之后,才浩浩蕩蕩地發喪了。
清平帝為了章皇后的謚號與禮部也爭了二十多天,最終將章皇后的謚號定了德、恭、孝三個字。
太子周端扶靈,清平帝御駕親隨,一直將皇后送到了陵寢。
陶歸自天牢之內走了出來,仰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以前在宮中當差的時候,怎么不覺得太陽這么美好?
陶歸仰著頭,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雖然被關了這二十幾天,也并沒有受什么刑,卻每天都覺得仿佛是活在地獄之中。
這二十多年多陶歸來說,就好像是過了二十多世一樣。
她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外走著,迎面卻看見了一個熟人。
“陶大人……哦不對,現在應該叫陶姐姐了。”
內侍衛中郎將楊初娘站在她的面前,雙手抱拳,面上帶著笑意。
陶歸卻覺得她的笑容甚是刺眼。
不過她卻一笑,拱手道:“原來是楊大人,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楊初娘正了正頭上的官帽,笑道:“陶姐姐在牢里住了幾天,倒是會說話了。”
陶歸打量了楊初娘一番,道:“楊大人如今成了內侍衛之首,也會說話了。”
以前,她和楊初娘同在內侍衛的時候,就并不喜歡這個人。
陶歸這人大大咧咧的,也從不找人的不自在,所以在內侍衛之中人緣一直不錯。只有這個楊初娘,自從入了內侍衛之后,就對著自己有莫名的敵意。
尤其是她吃了楊初娘好多次暗虧之后,她更是篤定。楊初娘哪里是對她有敵意?分明就是想害死她嘛。
陶歸不會害人,但也沒傻到要等別人真的害了自己,就一直遠著楊初娘,也算是過了幾年太平日子。
可是如今她遭了這樣的大事兒,公職丟了,在獄中這許多日又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不知道父兄如何。哪里還有心思和楊初娘斗嘴?所以陶歸也懶怠和她多說。就是想要繞過楊初娘,快些回家去。
卻被楊初娘橫起的樸刀攔住了去路。
只聽她笑道:“陶姐姐這么著急做什么?妹妹想姐姐可是想得很呢。”
陶歸低頭看看她橫著的刀,問:“妹妹這是要殺我?”
楊初娘自幼習武。身形比一般男子都壯了些,如今橫刀往那兒一站,倒帶出來不小的殺氣,只聽她笑道:“瞧姐姐說的。我只是想和姐姐過過招罷了。”
陶歸抬起頭,看著楊初娘得意的面孔:“你要怎么比?”
“自然是比刀槍功夫。簽了生死狀,打殺勿論。”楊初娘說著,突然恍然大悟道,“哦對了。我忘了姐姐如今是白身,沒辦法,只能赤手空拳地對妹妹的樸刀了?”
陶歸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有那么一瞬。她是真想拼著一死也要撕下楊初娘那張笑臉。
可是她也只能忍住。如今多事之秋,她要是真的如此做了。父兄可該如何?
二人正僵持著,突然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個丫頭的聲音:“陶家姑娘。”
陶歸順著聲音望去,就看見一個面熟的小丫鬟裊裊婷婷地走過來,對著她屈膝福禮:“陶家姑娘可讓我們小姐好等呢。”
陶歸終于想起來了,這是后來才在柳默慎身邊的那個暮秋,立刻轉怒為喜,笑道:“多謝你家你姑娘記掛。”
暮秋指著身后墻角處停著的馬車,笑道:“我家姑娘何止是記掛您,知道令尊令兄今天當值走不開,她還親自來接了呢。”
說著,暮秋也不管楊初娘橫著的樸刀,徑自繞過去,扶著陶歸就往馬車處走。
楊初娘哪里被人如此無視過?
她也是習武世家出身,一身的好武藝,經人指點入了內侍衛,成了楊家武館唯一一個官身。
所以在家中,父母兄弟姐妹,無人敢不聽她的。
偏偏今天,這個梳著雙丫鬟髻的丫頭,竟然敢如此無視她!
是以,楊初娘大喊一聲:“站住!”
誰知,暮秋壓根兒就和沒聽見一樣,扶著陶歸就往馬車處走。
楊初娘更氣了,幾步過去,再次橫刀擋在她二人之前,道:“叫你站住!聽到沒有?”
暮秋這才停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輕蔑地笑了:“一個四品的中郎將,就能在大街上這般欺負一個白身,可見陛下這番整治宿衛,并不徹底呢。”
楊初娘聽見暮秋這樣說話,頓時愣住了。
這是哪家的丫頭,竟然敢這樣說話?
暮秋卻不理她突然氣怯的樣子,而是繼續扶著陶歸,繞過她的樸刀,笑著對陶歸道:“陶大人也別怪我不敬,就是我們家的嬤嬤,當年都是正四品上的偏將呢。和我家老夫人禮佛的時候,連長公主都見過呢。”
楊初娘一愣,頓時知道了暮秋是誰家的丫頭。
陶歸也不生氣,只是笑著聽暮秋說。
果然,就聽見暮秋道:“比如說公主府中,就算是公主、郡主身邊伺候的人,見了我們都是客客氣氣,從不仗勢壓人。我們家姑娘也說了,這做人要留一線。自己有了些權勢,就要欺負人白身;別人走了背字兒,就興得跑來一腳踩上來,怎么不想想將來自己走了背字兒、丟官罷職的時候,可也要有人踩她呢。不過我們姑娘也說了,這世上總有一種落井下石的蠢人,總也想不到這些的。”
暮秋一口氣把方才柳默慎教的話說完了,得意地回頭瞥了楊初娘一眼,再次回過頭,扶著陶歸道:“陶姑娘,我們走吧。”
只留下楊初娘一個人在后面,氣得咬牙切齒地直跺腳,也不敢當真追上去。打暮秋一頓出氣,心中只是更加恨了。
暮秋扶著陶歸上了馬車,對著正沏茶的柳默慎笑道:“姑娘,我照著你的話都說了,那人臉上的表情可好看了。”
柳默慎放下手中的茶壺,笑著點點頭:“你做得很好。”
陶歸在馬車上坐定,看著她笑道:“何必這樣?若是被她參一本。妹妹也不好。”
柳默慎笑道:“如今這時候。所有人都盯著剩下的這些宿衛呢,她卻敢在這滿是眼線的天牢門口如此鬧事,不被御史參一本就是好的了。”
說著。柳默慎看著陶歸此時的樣子。
兩側的臉頰都凹陷了下來,眼下烏青,前幾天還朝氣勃勃的眼睛里,此時也失了神采。
柳默慎見狀。心中很是不忍,便道:“姐姐吃苦了。先喝杯茶,潤潤吧。”
陶歸倚在車廂上,眼神雖然迷茫,但語氣中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對柳默慎道:“我真以為這次沒辦法活著回來了。不過還好,公職雖然丟了,命卻保住了。”
柳默慎安慰她道:“活著才好。無相庵一次,攬月樓一次。姐姐兩次都過來了,以后就好了。”
陶歸想著中秋那個風云突變的晚上,依舊心有余悸:“如果不是營衛的人突然出現殺了那陳未,只怕我們此時,已經在帝陵陪葬了。”
柳默慎看著陶歸此時的表情,嘆氣道:“姐姐是內侍衛的中郎將,又是那天當值……不過妹妹只是奇怪,陛下這次也只是處置了宿衛的幾個將軍,其他的人幾天前就放出來了,怎么姐姐一直到了今天才出來?”
陶歸冷笑道:“還不是那個天殺的陳未?”說著,陶歸將之前替陳未巡檢了攬月樓的事情,細細和柳默慎說了:“……在天牢里的時候就聽說,周大哥此時已經被流放了,也是因我是內侍衛,所以才只是免職……若是我哥哥,那這次真不知道要怎么辦。”說著,陶歸帶著歉意道,“哦對了,那天你和我說得成王府的事兒,只怕我也無能為力了。宿衛出了這樣多的事情……我……”
柳默慎見她自己遇到了那么多事情,卻還記掛著自己的囑托,心中感動,忙笑道:“無妨,成王府的事情我還有其他的辦法。倒是姐姐,雖然公職丟了,但也莫要灰心,總會好的。”
陶歸卻冷冷一笑,眼神中帶著銳利:“我倒不在乎公職,我就想知道,是誰要害我?妹妹不知道,無相庵并不是第一次,只是之前都是小招數,我也沒放心上。這次在天牢里,我將前后的事情想了一遍,卻怎么也想不明白。幾次三番的,我到底擋了誰的路,竟然連這種謀逆刺殺的事情都要算計到我們家?”
陶歸不是在疑惑,而是在問她。因為陶歸篤定,柳默慎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過,柳默慎并不回答,只是看著她。
陶歸也看向柳默慎,半天才將柳默慎一早就遞過來的茶杯端起來,仿佛出氣一樣,將那碗茶一飲而盡,將碗扣到桌上,對著柳默慎拱手道:“柳二小姐,陶某如今沒了公職,時間倒是閑得很,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對我說。我也不求其他,就想知道是誰要害我?”
柳默慎看著陶歸堅定的模樣,便呆坐了一會兒,也端起了眼前的茶,飲了一口,說道:“既然如此,姐姐就和我說說邢美人,不,應該叫邢貴妃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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