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門閨相 第八十章 次日
睡眠向來很淺的柳默慎,猛地坐了起來。她側著耳朵,聽著外面的聲音。
睡得也并不實的胥氏嚇了一跳,也坐了起來,剛要說話,就聽見外面隱約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舅母你聽,這是什么聲音?”柳默慎握著被子的手有些顫抖。
這是宮中傳來了喪報,她熟悉這個聲音,前世章皇后薨逝的時候,她聽到過這個聲音。
難道是清平帝沒能躲過這場刺殺?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柳默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胥氏卻沒有聽過這個聲音,只是她見柳默慎冷清的臉上此時驚恐的表情,自己也害怕了。可是她側著耳朵聽了很久,也沒有聽見什么不尋常的聲音,便勉強笑著,安慰柳默慎道:“昨晚那樣剛強,現在睡了一覺,倒是害怕了。可見還是嚇到了,你等舅母去找大夫來,給你開一劑安神的湯藥來。”
柳默慎拉著胥氏,剛要說話,突然就聽見外面有人慌慌張張地說:“主,主家,皇后……皇后薨了。”
剛剛站起身的胥氏一聽這話,腳下一軟,也坐到了榻上。
猜想被證實了,柳默慎卻不知道心中是作何感想了。
重生至今,她經歷的總是前世因為種種原因逝去的人,他們的人生變了方向。可是章皇后,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都薨逝了。甚至今生薨逝的時間,比前世提前了許多。
她重生這事兒,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但如今經歷了同一個人的兩次去世,而且那人提前去世的原因。還可能是因為她的存在,這不能不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畏懼。
胥氏失神地坐了一會兒,忽而想起來這時候她不能亂了陣腳,連忙抖擻精神,道:“去將家里的燈籠都摘了下來,讓繡房快些準備出幾套素服來。”說著,又拉著柳默慎的手。安慰道。“你莫要怕,帝后情深,如今皇后薨了。論理我們也應當服衰二十七天,等著我讓人將你的那衣服也做了出來,京城之內,萬事都要小心。”
柳默慎自嘴角勉強擠出了個笑容。低聲道:“多謝舅母。”
胥氏知道昨夜定是出了大事,但當著柳默慎的面。又不好說太多,只怕嚇到她,就又安慰了兩句,去叫了玉俏和青虹進來。陪著柳默慎。
胥氏到了她一貫主持事情的屋子,心中甚是煩悶。周圍服侍的人半句話不敢多說,只是各司其職。半分不敢亂。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些,直到胥氏看過了宵禁的時辰。才敢讓人偷偷將永昌當的側門開了。
街上靜悄悄,偶爾路過的百姓都是行色匆匆的。胥氏見已經有人出了門,便立刻吩咐管事,讓他速速到詹家在京的兩個少爺家中,務必要確定人沒事才行。
而柳默慎此時則和玉俏青虹在屋中。
青虹睡了一覺之后,情緒倒穩定了很多。玉俏早上起來的時候本來還好,但是一定見說皇后薨了,又嚇了一跳。
她如今年紀大了,談家世代在公爺府做馬倌,耳濡目染的,玉俏自然要比青虹曉事些。昨天自家姑娘和那叢公子說的話,暮秋青虹可能渾渾噩噩,可是玉俏卻參透了。
這意思,不就是有人要行刺嗎?
結果當天晚上,她們就遇見了殺人;緊接著又遇見了官兵;而今早一起來,就說是皇后薨逝了。
玉俏心中忐忑不安,但是當著柳默慎的面卻不敢十分表露,只是試探道:“姑娘……這事情……與昨晚有關嗎?”
柳默慎呆坐著,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前世章皇后薨逝是清平四十九年的事兒。她除了知道章皇后是太子周端的生母之外,對這個皇后知之甚少。
章皇后從來都是隱居深宮,就是偶爾召見一下命婦,與人閑聊幾句,也就罷了。
但柳默慎記得,今生她能順利回家,多虧了章皇后與樂氏閑聊的那幾句。
至于帝后是否情深,柳默慎不知道。她只隱約記得前世章皇后去世的時候,雍朝還在與北疆對戰,清平帝雖然無法為章皇后大肆操辦后事,但聽叢晰說,清平帝卻穿了足足一年的素服。
想著,柳默慎幽幽嘆了一口氣,垂首不語,半晌才抬起頭,對玉俏道:“收拾收拾,我們回家吧。”
玉俏有些怕,這時候如此亂,如果回家的路上再遇到什么事情,可怎么辦呢?便輕聲勸道:“姑娘,要不再等等吧……不如我們讓舅太太往家中送個信,讓老夫人派人來接我們吧。”
柳默慎搖頭:“傻丫頭,祖母只怕這幾天都回不成家了。而且我們在這兒雖安全,我卻擔心姐姐。”后面還有半句話,柳默慎并沒有說。
這時候情勢如此緊張,稍有不慎就可能是滅門之禍,而如今家中最大的就是姐姐,偏又是性子軟的人;至于田嬤嬤等人,平時還好,這種時候,卻未必能壓服住柳默曲和柳默從二人。
若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二人鬧出了些事情……柳默慎自問,還不打算陪著她們一起被抄家流放,甚至殺頭。
此時,管事已經匆匆地回來,和胥氏稟報外間的事情。
“……太太,這一路上關卡重重,小人好容易到了平安坊,卻差點兒沒進去。好在看坊的軍爺和小人喝過兩次酒,才偷偷給小人透了個信。原來昨夜攬月樓上出了刺客,圣心震怒,所有的臣工命婦昨夜都沒出宮。現在綠柳營接管了皇宮宿衛的事情。小人方才回來的時候,二位少爺應該是還沒回來。”
胥氏聽完,還是用力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才坐穩。
禍事,當真是禍事。怎么就混進去了刺客?
胥氏又連忙問:“那忠老夫人回家了沒有?”
管事為難道:“舅太太,小人本也想去公爺府上,可是盤查太多。小人……小人實在是不敢去。”
胥氏只覺得頭腦混亂,一會兒點頭道:“你不去是對的,是我昏了頭……”一會兒又搖頭說,“不行,還是要去那兒,把大姑娘帶過來。”
胥氏這邊廂正坐立不安的,那邊廂。柳默慎已經走了進來。對著胥氏微微一屈膝,道:“二舅母,我想回家。”
胥氏一聽。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從來華貴的臉,此時全是愁苦:“不行!”她的聲音帶著全然不似平時的尖利,“你不能回去。現在外面出了那樣的事兒,你若是再出點兒事兒。可如何是好?”
柳默慎忙道:“二舅母別擔心,我身上帶著祖母給我的令牌,想來也不會出事兒。”
胥氏依舊堅決地搖著頭:“不行!我還在想著怎樣把你姐姐接過來呢,又怎么能放你回去?”
柳默慎聽說。笑道:“舅母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如今這時候,我心里也慌張,擔心姐姐出事。況且舅母這兒還要憂心兩個表哥。我和姐姐又豈能在這個時候,再讓舅母分心照顧我們?”
胥氏聽柳默慎說得有理。便有了一些猶豫。她看看柳默慎平靜如常的表情,慌亂的心中也平靜了一些。
是以,她嘆了一口氣,道:“既然這樣,那我派兩個做事干脆利落的人,過去送你。你也不著急將人再遣回來。忠老夫人回家之前,就讓他們暫且留在公府,也算是照應你一二。”
柳默慎聽說,微微屈膝,笑道:“那就多謝舅母了。”語罷,她記起了昨夜胥氏所說,喬揚當的那幾顆黑色的珠子,又道,“對了舅母,你昨天說的喬公子當的珠子,可還在?”
事情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胥氏哪里還有閑心記這個,現在聽柳默慎提起,便道:“又不是大事,你還想著它做什么?那東西應該還在庫房里呢。”
柳默慎笑道:“那舅母可方便讓我看一看?”
胥氏見柳默慎對那東西這么上心,雖然奇怪,但還是命人自庫房中將喬揚昨日當的東西取了來。
果然是一串上好的瑪瑙,旁邊則放著十幾顆柳默慎從沒見過的黑色珠子。
柳默慎將那些珠子一顆顆拿起來看了,都是一般大小,上面沒有任何標記。
這就是海上來的神物?她心想。
胥氏看著柳默慎有些凝重的臉色,忙問:“這是怎么了?”
柳默慎想了想,俯身湊近胥氏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胥氏臉色未變,問道:“這……你可有把握?”
柳默慎搖搖頭,笑道:“沒有,但是小心些總是好的。畢竟舅母此時在京中,牽連太廣。”
胥氏雖然猶疑,但又覺得柳默慎看起來是個穩重的人,認真想了很久,才道:“好。”
二人又在屋中說了幾句話,外面管事來報,說柳默慎的車已經備好了。胥氏這才依依不舍地將柳默慎送上了車,親自選了兩個二十歲上下,平日做事謹慎心細的家丁跟著馬車。
一路上,果然關卡重重,盤查嚴謹,饒柳默慎一個姑娘家,身上又有忠夫人的令牌,也是費了頗多周折才回了家。
好容易回到了忠勇公府,柳默慎剛剛進了二門,還沒等走到正院,就聽見柳默從的聲音高叫道:“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你們不說將母親接回來主持,竟然還敢來欺負我!”
柳默慎的腳步一頓,旋即繼續向前走。
這個四妹妹還真是沒讓自己失望。(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