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趙氏
有些人在巨大的壓力下會崩潰,而有些人在被逼到沒有沒有退路的時候,反而能夠冷靜的面對。李績很明顯是后者,動不動刀其實并不是一個選擇題,不動刀必然要死,動刀有一線生機,他為李敬業選擇了那一線生機,然后自然而然的把需要背負的壓力留給了他自己。
“既然英公已經決定,事不宜遲,趁著天色還亮著,這就準備吧。”孫思邈點點頭,問蕭庭:“修齊,你說你逍遙派對于動刀剜肉有些心得,來助我一臂之力。”
“額,我們把這樣的在身體外進行的針對外傷的,叫做‘外科’;調節五臟氣血筋脈的,叫做‘內科’。老說動刀子動刀子的,搞得好像要殺人一樣,不吉利。”
“這個劃分倒是不錯,我回去之后也記在書中。”孫思邈道。
“老爺子您別耽誤了,什么外科內科的,趕緊救人吧。”武媚`無`錯`小說`.``娘在一邊插嘴。
“現在不行。”蕭庭搖搖頭:“逍遙派的外科手段,需要準備些物件。”
蕭庭沒有青霉素這種寶貝,能做的只有盡量改善手術環境,讓李敬業盡可能的避免術后感染,提高孫思邈的手術成功率。首先一個,就讓李績騰出來一間空屋子,務必打掃干凈,最好是沒有窗戶的。
“光透不進來,老夫怎么看的清楚?”孫思邈不解道:“剜肉療傷萬萬不可有半分差錯,哪怕刀子偏了半分,割斷了血脈筋脈都不成。”
“自然有辦法,準備八面一人高的大銅鏡,四面撞在屋頂四角,四面擺在屋子里四周。在點上蠟燭,保證比白天還亮。先去準備鏡子,具體的擺放方法,我回來再說。我還得回莊子一趟。”
說罷就朝外走去,臨出院子的時候,蕭庭忽然想起來什么。頓了頓腳步,回頭對李大郎道:“大郎,你也別走,待會還要你幫忙。”
李大郎聽說自己也能幫得上忙,重重的點了點頭。
出門上馬,一溜小跑出了長安城,重重的一揮鞭子,戰馬一聲長嘶,四蹄如風朝蘭陵莊子奔去。
回到蘭陵莊子的時候。天色已然快黑了,蕭庭回了府上,直奔放著棉桃的大院子,院子里以吳嬤嬤為首,一群丫鬟婆子們正在挑棉籽。
“搞出來多少純棉花了?”
見蕭庭滿頭大汗的樣子,丫鬟們都是一愣,很少見到爵爺這么緊張。吳嬤嬤不敢大意,站起來細細稟告道:“回爵爺的話。已經剝出來百來斤,爵爺若是要的急。奴婢們今晚上熬個通宵,估摸著……”
“知道了。”蕭庭揮揮斷了吳嬤嬤,“選三十斤純棉,用開水燙凈,放在新啤酒桶里,蓋嚴實了。派人快馬送到長安城英公府,就說我送的,交給孫老神仙。手腳利落點。”
說罷,轉身出府門,直奔釀酒作坊。騎著馬就沖進去,找到了趙安。
“上次讓你釀烈酒,釀出來沒有!”
趙安就是莊子上擺酒水攤子的趙寡/婦的大兒子,蕭庭可憐她母子遭遇,讓趙安來釀酒作坊里管理最后一道工序。上次程知節說想喝烈酒之后,蕭庭就讓趙安有空研究研究,并且大致把蒸餾技術交給了他。不過蕭庭對于蒸餾也僅僅是一知半解,所以只說了一個大概,剩下的讓趙安自己去琢磨,算是一步閑棋。
原本蕭庭也不急著釀出烈酒,在加上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來,所以一直沒過問趙安的進度。現在李敬業要做手術,消毒實在是第一要務,也是蕭庭現在能做到的最大努力。
“一直在搗鼓,也搞出了點名堂,比普通的酒烈些,可就是不知是不是爵爺您要的‘烈酒’。”趙安道。
蕭庭也沒指望趙安幾個月就能研究出七八十度的烈酒,能有個四五十度就差不多夠用了,總比用清水的消毒效果來的好。
“不錯。有酒絮殘渣沒?算了,你帶我去去看看。”蕭庭拉著趙安就朝作坊里走。
趙安湊近神神秘秘的說:“爵爺,上次不是鬧賊嘛,我留個心眼,我都藏在家里呢。”
“好小子,有你的!”蕭庭一愣,在趙安肩膀上錘了一拳:“去你家!”
“好咧。”
出了作坊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從看門大爺那順了個燈籠,趙安提著燈籠,兩個人一路狂奔,直沖趙家。
從英公府出來到現在,不長不短快兩個時辰了,蕭庭心里火燒火燎的。孫思邈說了,李敬業還能挺一兩天,可誰知道呢,萬一在自己趕回去之前,李敬業掛了,那可大大的不妙。
如今的趙家算是莊子上的富戶了,大兒子在作坊里管著要緊的工序,趙氏的酒水鋪子日日爆棚,家里的房子也是鳥槍換炮,兩扇大門重新刷了一遍漆嶄新嶄新的。
蕭庭心里著急,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沖了進去。
“誰!”里屋里傳來一聲驚呼,簾子一掀,趙氏從里面走了出來,一見是蕭庭,連忙就要下跪。
“不用,不用,趙安你去拿酒,手腳利落點,我在這等你。”蕭庭一屁股坐下。
“出事了?”趙氏年紀大些,經歷過的事情也多,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有事情發生。她不敢直接問蕭庭,就問趙安。
“沒工夫解釋,等辦完了再跟您說。”趙安嗖的一下鉆到院子里去了。
蕭庭一路上跑過來,嗓子眼里都在冒煙,也不客氣坐下就隨手拿起邊上的水壺晃了晃,仰脖子咕嘟嘟的朝嘴里灌水。
“哎呀這可不成。隔夜水冰冷冰冷的可別喝壞了身子骨。”趙氏趕緊給水壺拿過去,“我去給您燒熱了再喝。”
“不必了。哎,你手又怎么回事?”
趙氏拿說水壺的時候,蕭庭發現她手上有個傷口,還在朝外流血,紅殷殷的。
“啊?給剪子劃了一下。不礙事的。”趙氏靦腆一笑,趕緊把受傷的手背在身后。
蕭庭剛才進門又快又急,幾乎就是踹門而入,跟響馬砸明火似得。趙氏正在里屋全神貫注的給二兒子裁剪衣裳,聽到大門哐當一下,有人闖了進來,給她嚇了一跳手里剪子一歪,把手掌給剪了個口子。
“我滴個親娘咧!怎么就不要緊了!”蕭庭頭大如頭,爆了一句熊二的口頭禪。那邊李敬業還躺著呢,就是被金屬劃傷感染了,萬一是破傷風神仙來都沒辦法,這邊又來一位。
“真不礙的爵爺,大郎二郎自小的衣裳都是我做的,這多年也不知道劃傷了多少次手,沒大事。”趙氏細聲細語的說。
“怎么就沒大事了,搞不好要死人的!我瞧瞧。破了多大的口子?你明兒個別去出攤子了,我讓孫老神仙來給你瞧瞧。上點藥……”蕭庭也是給李敬業這事嚇怕了,下意識就要去拉趙氏的手,看她手上的傷口。
手伸到一半,還沒碰到趙氏,趙氏就跟隔空觸電似得朝后蹬蹬蹬退了好幾步。
蕭庭猛地醒過神來,人家可是小寡/婦。大兒子還在后面拿酒,這一把抓住人家的手算怎么回事。
咳嗽了一聲,有點尷尬的順勢把生到一半的手在半空繞了了彎,假裝撓頭,“這樣。也不必等到明兒個了,你今天就跟我去英公府上,讓孫老神仙給你上藥。”
“這可當不得,奴家一個下人,當不起爵爺這般看待的。”趙氏站在墻角,聲音小的像是蚊子哼,臉蛋紅撲撲的。
三十冒頭的女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又死了丈夫,要說對男女之事一點都不想那是假的。可她丈夫畢竟死了沒多久,還有兩個兒子,要說一門心思就想著那點子事也不至于。守寡之后,起初她一顆心都在兩個兒子身上,日日盼著兒子能有出息。
如今大兒子在作坊里,已經熬出了頭,將來莊子越發的好了,小兒子也不愁沒著落,況且蘭陵爵爺和別的爵爺不通過,從來沒要求莊子上的寡/婦們什么‘守節’,反而有些支持寡/婦改嫁,木匠管事宋大頭就是個再好不過的例子。隨著酒水鋪子生意好起來之后,甚至有人暗中隱隱的給她遞過話,想保媒拉纖的。雖說都拒了,可卻把她心底里那點子一直壓抑著的‘心思’給漸漸的撩撥了起來。
所以有時候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趙氏也難免會想自己的將來。
人禁不住說,莊子上有些風言風語的她也知道,爵爺的高枝那是萬萬沒有福氣去攀的,兩個人身份年紀放在那擺著,萬萬沒有半分可能,何況人家爵爺也沒流露出半點子別的意思。
這事不能想,想多了就羞愧的活不成,人家爵爺往來的都是公主一流人物,怎么會把自己一個小寡/婦放在眼里,自己一個人關門在家想這些事,真是太不要臉了。
蕭庭剛才一副激動的樣子,卻讓趙氏會錯了意,要真是個普通的莊戶,怎么就會帶她去英公府上,還請孫老神仙親自診治?這傳出去,沒事也變成有事了。
“你萬萬大意不得,鈍器劃傷不是小事。”那邊蕭庭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話,趙氏暗暗下了決心,說什么也不能敗壞了爵爺的名頭。
她恩了一聲,從柜子里抱出一個小木桶,掀開蓋子。木桶里都是濃濃的漿糊,大概是放得太久了,漿糊表面已經變霉發綠。她用指甲挑了點綠毛漿糊涂在傷口上。
“這又是做什么?”蕭庭一愣。
“我阿娘教我的,衣裳劃破手,就用這發霉的漿糊涂抹上就沒事了。”
趙氏低著頭把綠毛漿糊細細的涂抹在傷口周圍,低著頭小聲道:“不敢勞煩爵爺,奴家萬萬沒這福分跟爵爺一塊兒去英公府。”
蕭庭望著那桶綠毛漿糊就是一愣:“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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