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庭 第一百七十五章 英公家事
裴行儉是個今日事今日畢的性子,做人辦事絕不拖泥帶水拉拉扯扯,加上又是蕭庭的事,更是沒有拖延的理由,于是和蕭庭商議了兩句見到英公如何說話開口,告訴蕭庭英公又是個大概怎樣的脾氣。
“英公最疼的就是他那寶貝孫子李敬業,要是看到這小子,你送他點好玩意,保不住英公就能答應下來。”裴行儉道。
“你說我兩混的多慘,一個男爵一個子爵,居然要去討好一個屁大點的小娃。”蕭庭笑道。
“那可不是小娃,將來的英公,說不定再過兩年直接就成了我上官,不討好點能行嗎?”。裴行儉擠擠眼睛。
之前就說過,英公大兒子死得早,就留下李敬業這么根獨苗,被英公視為性命心肝一樣疼著,甚至早早就定下了他將來等英公百年之后,繼承開國公爵位,才有了‘小英公’這么一說。
[無][錯]英公大概覺得有那么點虧欠早亡的兒子,從小就把孫子李敬業帶在身邊,親自教育,有那么點像后來的康熙和乾隆之間的關系。李敬業也爭氣,小小年紀便展現出遠超同齡人的天賦來,不到七八歲上便能吟詩舞劍,文武雙全,每每和英公對答,往往能有驚人之語,連陛下都時常夸獎他頗類英公,來日定然是取之于藍而青于藍。
“等等,你現在能出營嘛?”蕭庭忽然想起來,裴行儉上次差一點兒‘毆打’了朝廷命官長孫詮,被李治禁了足,沒下明旨,但讓裴行儉‘勤勉軍務,無上命不得擅自出營’。
裴行儉說著話已經卸了甲。讓帳篷中的一個親衛穿著坐在他主帥的位置上,那甲又厚又大,蓋住了全身,親衛穿在身上朝那一座和裴行儉沒有絲毫區別,只要不近看,誰也瞧不出來貓膩。
蕭庭一愣。總算明白了這家伙為什么好端端的搞這么一套全身甲,感情他三天兩頭就偷偷溜出去。這家伙,世上還就真沒百分之百的老實人,誰都有那么點小花花腸子。
讓熊二跑到帳篷門口去站崗,跟換上便服的裴行儉從大帳后面偷偷摸摸的出了軍營,上馬一通狂奔,朝長安城的方向馳去。
戰馬速度極快,兩側景物飛一般的朝后褪去。五禽戲練了一陣還是有效果的,至少蕭庭坐在狂奔的戰馬上。不至于像原來那樣隨時可能被顛簸下來了,反而能去反過來駕馭坐騎。連裴行儉在半路上都有些意外,故意連續幾次加速,竟然沒甩掉蕭庭。
進了城,人來人往的,騎術再好也不能策馬狂奔,兩個人牽著馬穿街過巷,來到了英公府門口。
門口停著兩輛大車。其中一輛有點眼熟,另一輛沒見過。不過卻華貴的狠,不是一般人有資格坐的,反正蕭庭要是坐這樣的車絕對是逾制。
裴行儉和蕭庭朝門房遞了牌子名帖,求見英公。
“兩位還是請回吧。”門房一抱拳,小聲道:“這兩日府有些煩心事,英公不見客。”
蕭庭和裴行儉相視對望一眼。蕭庭從袖子里滑出一顆珠子,不動聲色的塞到門房手里,笑道:“我兩也是真有急事要見英公,還望給通稟一聲。要是英公真不愿意見,我兩也不敢叨擾。”
“既然如此。兩位稍候,我去給管家回一聲,成不成的我不敢打包票。”門房點點頭,卻把珠子給蕭庭雙手捧著送了回來,直接放到桌上,道:“爵爺的賞是萬萬不敢收的。”
說罷,轉身朝二進院子走過去。
“英公家教嚴得很。”裴行儉笑了笑,有點尷尬。一開始說討好巴結‘小英公’,那是玩笑話,可現在連一個連管事的都算不上的門房,就當面拒絕兩位爵爺的禮,搞得的確有點下不來臺。
“不要拉倒,我省了。”蕭庭卻是無所謂一笑,看得出來,這門房是真不敢收禮,和當時千牛衛副手哥的‘假客氣’是兩回事。
和裴行儉兩個坐在門房里坐等,沒一會的功夫,就看見前面一進院子里,不時的有丫鬟婆子進進出出的,一個個埋著頭快速走過,大氣兒都不敢出,氣氛有些凝重。
“怕是真出了什么事。”裴行儉皺眉道。
又過了片刻,門房的回來了,先告了個罪,道:“對不住兩位,小人去稟告了管家,管家聽說是兩位爵爺來了,不敢耽誤,立刻朝上報了。英公傳下話來,若是朝廷的事,兩位自請找尚書省各部去,若是私事,府上這幾日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實在顧不上別的。”
“借一步說話。”
蕭庭拉拉門房的袖子,把他拽到一邊,小聲道:“敢問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瞧著丫頭婆子們進進出出的,都面帶驚愁,莫非是英公的身子有恙?”
“哎,倒不是我家爵爺,而是小公爺重病不起。”門房嘆了口氣道。
李敬業病了!蕭庭一愣,這孩子還真不經念叨,剛才說著他,轉眼他就病了?
這事不是什么機密,連太醫都來過幾次,英公還專門為此去大慈恩寺祈福,如今小半個長安都知道了,門房也沒有什么好忌諱的,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蕭庭。
前些日子,英公入宮面圣,李敬業也隨著去了,回來的時候,李敬業胳膊上裹著一層布。
門房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聽說好像是在宮里和哪位皇子比武,不留神被劃破了皮肉。
英公以武立家,這點子皮肉傷在全家看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宮里也有太醫給包扎過了,所以連英公和李敬業本人都沒放在心上。
一開始兩天,李敬業還跟沒事人一樣活蹦亂跳的,可從第三天晚上開始。李敬業忽然高燒不起,竟然說起胡話來,打開胳膊上的包扎一看,傷口已經潰爛化膿。
“哎,您說說,這是造了什么孽了。宮里的太醫天天來,各種法子都想盡了,可就是不見好,好好的一個人,眼看著一天天就這么不行了。”
門房嘆了口氣,擦擦眼角,一抱拳:“兩位,如今這局面,連咱們公爺都跟著急病了。實在沒心思見兩位。還望見諒。”
被兵器劃傷了,傷口感染化膿發炎?蕭庭聽到這個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要是有青霉素什么的,這點子傷不是大事,可現在從哪搞這東西?他再神也沒法子在大唐搞出青霉素來,青霉素到底是個什么玩意,蕭庭都不太清楚。
以大唐目前的醫療手段,對付傷口感染還真沒什么好辦法。就是孫思邈來了也不行,只能靠病人自己的身體素質硬抗。或者干脆說等死。門房也說,小英公已經昏了整整兩天,病情越來越重,這么下去,就只能聽天由命,看運氣。
裴行儉忽然對門房道:“這位蕭蘭陵想必你也是聽說過的。終南山逍遙派的掌門,一肚子奇術,醫術連孫老神仙也是贊許的,不如讓他給你家小公爺瞧瞧。”
蕭庭也是這么想的,先看看病人到底什么個情況。即便沒有青霉素,或許能想到別的主意呢。也就是個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不料那門房聽了這話,跟見了鬼似得,連連擺手不疊:“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多少太醫都束手無策,小人可不敢胡亂稟告。兩位,府上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實在無暇接待,還是請回吧。”
一邊說,一邊拉開了角門,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蕭庭本也沒什么治病的好法子,又看見門房態度堅決,只能和裴行儉苦笑一下,朝外走去。
門房有門房的打算,李敬業就算是死了,也跟他無關,可要是他帶著蕭庭和裴行儉去看,或者他稟告這兩位來給小公爺瞧病,最后李敬業有個好歹,他就得跟著吃瓜落,全家老小恐怕都活不成。說到底,這些豪門權貴不是普通百姓,對于蕭庭‘神仙’的名頭,是不太相信的。
“實在不行,我先回營,你去孫老神仙那一趟,能救的話,還是救一救的好。英公平日待我不錯,就當看在我的面子上。”裴行儉道。
如果能幫,蕭庭當然也是愿意出手幫忙的,畢竟是一條性命,又是于人于己都有好處的事。可他一時半會的,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不過聽裴行儉說孫老神仙,蕭庭忽然想了起來,門口那兩輛車當中,眼熟的那輛,正是孫思邈的車。
“不用我們想,英公早就想到了。”
蕭庭指指那輛車,又指指英公府大門,“孫老神仙正在里面瞧病呢,你先別回營,咱們等一等,看他出來怎么說。”
“要是連孫老神仙也束手無策的話……”
裴行儉倒吸了一口涼氣,搖搖頭把后半句話收了回去,道:“英公倥傯戎馬畢生,只愿上蒼庇佑吧,不至于到老來白發人又送黑發人。”
為什么要說‘又’呢?武將之家就是這個命,誰送誰都正常,一次又一次,直到天下太平或者家里男丁死絕。
蕭庭搖搖頭沒說話。要是李績和裴行儉知道,幾十年之后,這位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的天才兒童李敬業起兵造武則天的反,最后落得個兵敗被殺,李家削爵除姓,連李績都被從棺材里拖出來鞭尸,又會是何種想法。
李敬業這個人,當個文人貴族是好的,至于帶兵造反,從他那點短暫的戰爭生涯看來,就是一個笑話。整個‘造反’過程,唯一可圈可點的,恐怕只有駱賓王給他寫的那篇《討武檄文》,和陳琳給袁紹寫的聲討曹操的《討賊檄文》并稱雙絕。
有時候歷史也是驚人的相似,武媚娘看到這篇檄文的反應,居然和曹操當時看到《討賊檄文》的反應差不多,先大怒,續而大笑,最后驚嘆,說什么有如此才,而使之淪落不偶,宰相之過也。
連結果都和曹操大戰袁紹,大周朝軍隊幾乎沒怎么費力,摧枯拉朽般大敗李敬業三十萬大軍。
歷史還是一個有規律的東西,發生過的一幕,常常會改頭換面,在不同的時間多次的重演,連其中的人物角色都多有類似。
和裴行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過了半個時辰的樣子,就聽吱呀一聲,英公府中門大開。
一群人簇擁著兩個人走出來,為首的是個相貌嫵媚身形雍容的貴婦人,一手拉著個十一二歲的娃娃,居然是李大郎。
一個身材消瘦挺拔老者跟在一旁,正和那貴婦人說著什么,李大郎卻是垂頭喪氣的,好像犯了什么錯誤一般,一雙眼睛到處亂瞧。
“咦?蕭叔叔!”李大郎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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