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趣 第一百四十四章 原委
陸思瓊別過視線,有些后悔剛剛說的那話。
龔景凡對她無疑是極好的,這本也是二人確定定親日子后的初次見面,他歡歡喜喜的過來,自己卻潑這樣的冷水。
心知只是遷怒,暗想著自己這真是仗著對方喜歡,都隨心任性了起來。
過去,她不這樣的。
抿了抿唇,低聲道:“不是要等過了九月初八,才算么。”
可龔景凡亦不是傻的,身前人明顯有心事,且定是與呼韓邪有關的。
說他小心眼也好,占有欲強也罷,他就是容不得自己心尖上的人同旁的男子有關系,何況還是他聽都聽不懂的秘密。
伸出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語氣不似剛剛那般強硬,帶了絲絲柔情:“你坐下。”
陸思瓊依言坐回原位。
龔景凡身子往前一傾,近了她幾分,卻似仍還有些不滿,伸手搬了身下石凳子,愣是用力挪了過去。
陸思瓊看他這動作好笑,低了低頭又抬起,“別亂挪。”
這每個凳子間都有距離的,又是放在園子里的,換了位置任人一眼就能瞧出。
再說,何必呢?
“沒事,別人準以為是剛剛的那莽漢子搬的。”龔景凡竟早有了說辭。
聞者頗為哭笑不得。
“他來做什么?”卻沒忘了正事。
“辭行。”
陸思瓊輕輕說完。又恐對方重復方才的問話,續言道:“這個事,以后我會告訴你的。”
言下之意。便是此刻不想說。
她倒不是說必須得瞞著他,而是現在并無說明的那份心情。
現在的腦海里,都是呼韓邪早前所說有關隆昌公主出嫁前的事,同蕙寧公主說的內容混在一起,有些復雜。
引得心境亦不平靜。
龔景凡顯然不太愉悅,可也不想使氣氛再次緊張僵硬,琢磨著開口說起旁的來。
“那個。袁醫女的事,我派出去的人回來了。”
這個事。離陸思瓊托付給他以后大半月余,是十分上心的。
“師姑現在怎么樣?”陸思瓊連忙追問。
看她這激動的勁頭,龔景凡有些心酸,卻還是遂了對方據實以告:“你說當年袁醫女是在隨隆昌公主出嫁途中逃走的。按理說這是重罪,可好似事實并不是這樣。
袁醫女在突厥被奉為上賓,仍然服侍在大閼氏身邊,就是伺候隆昌公主。”
他擔心陸思瓊不明情況,還特地解釋了番。
說到底,哪怕是京都貴族,甚至身為親外甥的龔景凡,對出嫁多年的姨母情況亦不算了解。
此番調查后才知曉,原來如今的哈薩陌單于。當年是弒弟才得了大位。
而導致那場廝殺的關鍵原因,就是為了得到隆昌公主。
龔景凡將這番過去說了一遍,感嘆道:“老單于偏向二子。沒想到最終單于之位還是到了長子手中。
說來,哈薩陌單于對隆昌姨母用情甚深,為了她甚至殺了自己原本的幾位閼氏,現在身邊就她一人。”
陸思瓊聞之一顫。
如此殘暴!
哈薩陌單于以好戰聞名,弒弟奪位殺妻,這些事實則早就流傳了出來。
只是到底異邦外族。朝堂之上的君臣或者心知,如陸思瓊這些久居深閨的閨秀。自不可能得知。
且若非身世,她甚至都不可能去關注突厥的事兒。
“那,他、他對隆昌公主是真的好?”
她兩眼緊瞅著眼前人。
伴君如伴虎,哈薩陌單于既然是這樣一個男人,她總覺得隆昌公主的日子并不好過。
陸思瓊突然想到,剛剛呼韓邪說的那句話:她是因為自己而熬到今日,熬過在異鄉的數十年。
龔景凡只當她是被突厥人的殘暴嚇到了,并未多想,聞言答道:“應該是真的吧,畢竟當年他費了那番功夫,都是因為想得到隆昌姨母。
我派去的人調查到,當初送親的隊伍抵達突厥境內后,因為老單于臥病在床,就是當時的大王子哈薩陌去迎接的,一見難忘……”
雖說草原上已換了主人,但還是有些閑言碎語流傳著。
道當年老單于還在的時候,大王子同大閼氏之間就有些不清不白,更有人曾見到哈薩陌夜半從隆昌公主的帳篷里出來。
然而這些事,事關姨母聲譽,龔景凡并沒有告訴陸思瓊。
再怎樣,那終究是自己的親姨母,哪怕沒有印象感情,但血緣關系在那。
對血親,他終究是要維護的。
突然發現自己扯遠了,龔景凡接著道:“現在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單于對大閼氏百依百順,簡直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大閼氏身邊多一個袁醫女,并沒有過問。而袁醫女在那邊也沒有受到為難,除了行動受制之外,其他的一切正常。”
“這就好。”
其實,想想也能明白。
師姑當年既然違了太后命令將自己保全,又偷偷送回京城親自照顧這么多年。
隆昌公主得知真相后,哪怕還有怨意到底不會刻意為難。
龔景凡見她安心,便訴了自己的疑惑:“不過,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你說袁醫女為什么要跑?
據我查知,當年她是自愿陪隆昌姨母遠嫁的,怎的半路上又生出了悔意?
而逃脫之后,還潛藏在京城?”
陸思瓊搖頭,沒有說出事實。
但龔景凡是個有聯想力的人,自己琢磨了半天,不確定的開口:“難道當真和秦相有關?
對了。瓊妹妹,你不是還讓我調查秦相嗎?”
后者抬眸,追問道:“你查到了什么?”
她當時拜托龔景凡兩件事。一是身在突厥的師姑境況如何;
二則是秦相,雖說沒言具體查什么。但現在聽眼前人這般說,終歸很好奇對方查到了哪些。
“袁醫女和當時還是皇子伴讀的秦相之間,好似有段過去。”
龔景凡揣測道:“有宮人稱,送親隊伍出發之前,還曾見過袁醫女在后.宮秘密會見秦相,還鬧過不快。”
難道袁醫女就是因為這個才一氣之下決定隨隆昌公主遠嫁?
事后路上惦記秦相而生出悔意。就又跑回京師?
倒也說得過去。
陸思瓊自然也聽明了話中深意,宮人私通是重罪。是以哪怕秦相早年和師姑有私情,亦不會傳揚出來。
她感激的望向身前人,心知他雖現在說得輕松,但要查宮苑秘事。定然十分困難。
亦難怪要花這么多時日。
“謝謝。”她由衷說道。
龔景凡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憨笑了笑,早前的不快亦忘卻腦后,回道:“你跟我客氣什么?
我知道,你從小受袁醫女照拂,感情要好,惦記關心她亦在所難免。
不過我現在終于知道你為什么要叫我查秦相了。是不是那日你在甄家用了袁家藥方的事被他洞察了?
我這次也發現,他從見了你之后,就有派人去調查你師姑的下落了。”
顯然。他已認定了秦相和袁醫女之前的感情。
陸思瓊亦是深信不疑。
且隱約的,又覺得這事能跟秦家調查自己身世的事聯系起來。
如果秦相戀舊情,必然惱怒師姑藏匿京師這么多年卻沒有去找他的事。
而師姑這些年。就伴在自己身邊。
他由此覺得自己身份蹊蹺,亦情有可原。
何況,他或許沒有想到,當初在宮里和師姑的一個小別扭,直接導致隆昌公主將他心上人帶離京城,隨后一系列的事情。使得他們分隔多年,就此錯過。
秦相既然已經有派人去調查師姑。顯然心中還是在意的。
那這十多年來分別產生的仇恨,豈不是要算到隆昌公主和自己身上?
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還不知會有什么報復舉動呢。
她蹙緊眉頭,引得龔景凡擔憂不已,“怎么了?”
這事兒陸思瓊倒沒覺得不能說,將擔慮說明。
后者即笑:“他怨你做什么?是袁醫女自己回了京城后不去找他的,與你無關。
要說隆昌姨母,人如今身在突厥,又是大閼氏的身份,有哈薩陌單于護著。
他是大夏的宰相,再有本事還能插手到那邊去?再說,皇舅也不會允他對隆昌姨母不利的。”
他說完,湊前了腦袋過去,溫聲輕道:“何況,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陸思瓊聽得心里一陣暖意,羞紅了臉頰,點點頭,沒說話。
龔景凡似乎十分滿足,正事說完,又拉著她說了些旁的。
大都還是之后定親的事。
知她臉皮薄,又特地問那兩件聘禮喜不喜歡、哪里喜歡,為何不佩戴……引得陸思瓊只打諢不答。
他留在侯府用了膳,又去拜會了陸老夫人和宋氏,待人處事十分有禮。
離去前,非纏著陸思瓊送他。
從二院門前一路到大門,恨不得將人帶走了才好。
她倒是不知對方如此粘人的脾性,與過去簡直判若兩人。
回嬌園的路上,心情顯得十分輕松。
每每與他相見后,之前多大的煩惱都能消散。
只是,夜晚躺在床上,事關隆昌公主的點點滴滴又充斥了整個腦海。對她的事知道越多,心底的那份內疚心虛之意就越是強烈。
陸思瓊總覺得,自己是該去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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