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嫁 第166章酒瘋
對付懷慶長公主這一仗,從凌青菀的角度看,所謂大獲全勝。
懷慶長公主聲名掃地,她的勢力被連根拔起,也牽扯到了王家和太后的皮毛,讓他們感覺很疼。懷慶長公主和駙馬身死,凌青菀算是抱了盧玉被殺之仇。
當然,這場戰役和其他朝廷爭斗一樣,也是腥風血雨,殘酷至極。損兵折將無數,這才將懷慶長公主拿下。
只是,凌青菀是躲在背后的,她僅僅是挑撥了戰爭,卻不是場上的主力軍。所以她沒什么損失,也感受不到那些血腥味。
從二月到四月,那短短的兩個月里,京里官員的變動非常迅速,牽連了無數人,光六部尚書,除了安肅巋然不動,其他人都被換了。
特別是刑部,兩個月之內換了三名尚書,真是前所未聞的兒戲。
當然,這些損失不是安檐、石庭和凌青菀的,而是楊宰相和楊夫人的。
這件事,沒有把安肅牽扯進來,僅僅是楊宰相和懷慶長公主、王家、太后的浩戰。
三位彈劾懷慶長公主的御史被誣陷入獄,慘死獄中,兒子們也遭到了報復。當然,他們都是政客,愿意彈劾懷慶長公主,自然也是有利可圖。
最后落得悲慘下場,也只是官場爭斗失敗了的常態。
楊宰相的兩位門生被貶官,全家流放嶺南。可是兩位中年官員,卻無辜慘死在路上,他們的妻女也被“土匪”擄去。
這樣,震懾了不少愿意參戰的官員,想讓他們主動隱退。
而楊宰相是退不了的。
從他決定翻臉。要對付懷慶長公主開始,就沒有了退路。哪怕他中途覺得撤出,王家和懷慶長公主也不會放過他的。
政治斗爭,一旦開始了,就要以一方身死而告終,沒有另外的出路。
“懷慶長公主的案子,楊相幫了我們大忙。”凌青菀道。“咱們可以與之結盟嗎?”
王家肯定要對付楊相的。
楊宰相也許很愿意和石庭等人結盟。
到時候。石庭有錢、凌青菀可以去說服盧家、安檐有京城一半的軍權,再有楊宰相的聯盟,足以應付王家。
“再說吧。”石庭端起酒盞。輕輕呷了兩口,露出愜意的表情。他的唇色被酒染得艷麗透明,神采秀致。
他容顏譎滟,沒有女人不喜歡他。
他還給楊夫人治過病。楊夫人更喜歡石庭了,他們時常有來往。
有人的時候。石庭疏離冷漠;但是,無人之時,他又溫柔小意,楊夫人對他有點曖昧。可是極力克制住。
當楊夫人知曉懷慶長公主染指他們府上的事,利用長公主的身份和嬌軀,勾引住了楊宰相時。楊夫人大怒。
楊夫人表妹的至寶,至少值十萬兩銀子的黃玉佛被她丈夫送給懷慶長公主。而懷慶長公主又憑此而在太后面前風光無限,楊夫人的恨意又添了一層。
哪個女人希望丈夫把自己的東西,拿去供養旁的女人?
最后讓楊夫人下殺念的,就是懷慶長公主縱容男寵侵占她的良田,還罵她是賤人。
楊夫人想對付懷慶長公主,可對方畢竟有王氏作為依靠,也不是容易對付的。
所以,楊夫人在想法子。
“夫人,懷慶長公主曾經放任門客說楊宰相的壞話,并非無的放矢,應該是有把柄在手的,不得不防啊。”石庭提醒楊夫人。
楊夫人頓時就靈光一閃,想起半年前有個人曾誣陷楊宰相謀反,被官府抓了死打一頓之事。
這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于是,楊夫人對楊宰相道:“相爺聽說了嗎,有人要告相爺謀反,想奪了相爺的宰相之位。”
每個高位者,都享受慣了權力。所以,權力比他們的身家性命更重要。為了權力,他們可以豁出去一切。
楊宰相聽聞有人誣陷他謀反的時候,他整個人就震驚了:“從哪里聽說的?”
“妾在內宅,不過是市井閑話。相爺何不去查查呢?”楊夫人笑道。
楊宰相當即去查。
一查,才知道并不是新鮮事,他夫人所言的,仍是半年前舊事,是懷慶長公主的門客,傳出來的酒后醉話。
當時有人議論了幾句,可很快就消散了,而且是半年前的閑話。當時,懷慶長公主躺在楊宰相懷里,百般溫柔解釋,楊宰相也確實沒有放在心里。
楊夫人今天才拿出來說。
楊宰相的這位夫人,素有“小諸葛”之稱,心思縝密,權謀過人,她說了這話,楊宰相豈有不聽之理?
“豈有此理!”楊宰相大怒,“長公主怎么讓會她的門客,敢如此酒后失言,說出這等閑話?”
楊宰相半年前沒有發火,因為那時候他才和懷慶長公主勾結不久,對她的甜言蜜語甘之如飴;現在,他已經對懷慶長公主多有不滿了。
所以,半年前的閑話,他現在聽了反而怒火中燒。
“只怕不是閑話!”楊夫人低聲道。
楊宰相微怔。
他從來沒有想過謀反,懷慶長公主為什么要陷害他?
“相爺,您還記得五年前的一樁事嗎?”楊夫人突然問楊宰相,“當時有個新進的進士,乃是江南才子,長得一表人才。
懷慶長公主將他納入門下,委托您將此人安置在刑部,還讓您認下,對外說是您的門生?這件事,您還記得嗎?”
楊宰相當然記得。
他猛然站起來,驚了一身的冷汗。
他當然記得。
那人叫楊懷,中了進士之后,就被懷慶長公主看上了。因為他姓楊,和楊宰相是同姓,懷慶長公主非常想讓楊宰相和楊懷連宗。
楊夫人不同意。楊宰相就拒絕了。
但是,為了安撫懷慶長公主,懷慶長公主又提出讓楊宰相公認承認楊懷是他的門生時,楊宰相就答應了。
可是,沒過半年,就查出那人是契丹貴胄,是進京謀取情報的。
當時。世人皆知楊懷是楊宰相的門生。
既然楊懷是契丹貴胄。那么楊宰相是不是與契丹勾結?
那時候,謠言紛紛,楊宰相地位岌岌可危。而懷慶長公主躲在背后平安無事。
是楊夫人幫忙化解了危機。
楊宰相沉寂半年,才慢慢好轉些。
“夫人,您是說......”楊宰相反問他夫人。
楊夫人眉梢微挑:“我想來想去,懷慶長公主當初真的不知道楊懷身份嗎?興許。她就是故意給您設套的。要不然,她的門客怎么至今還傳您要謀反這種話?
當年楊懷被殺。留下好些東西,全部在懷慶長公主身邊。她隨意拿出一樣,照樣可以重新誣陷您啊!”
楊宰相這個時候,才對懷慶長公主生了恨意。
假如懷慶長公主真的誣陷楊宰相。楊宰相哪怕不死,地位也保不住了。
他最在乎地位了。
“怎么辦,我們怎么辦?”楊宰相問楊夫人。“最近朝廷是不太對勁,王家的人接著賑災糧的案子。到處擠兌我的人。如今想來,他們是想取代我了。”
楊夫人道:“的確如此。”
楊宰相就才下了殺意。
認真說起來,是石庭挑撥的結果。
石庭辛辛苦苦的忙碌,終于勝利了。此刻,他已經不想費腦子去設計任何事,只想痛痛快快喝這頓酒,享受勝利的喜悅。
同桌的是安檐和凌青菀,石庭也絲毫不介意。
不知為什么,他對安檐和凌青菀,竟有種溫暖的感覺。可能是他們相互扶持的緣故吧?
石庭真是個孤立無依之人,哪怕這種相互利用的扶持,他此刻都感覺到踏實。
很快,天色漸晚。
已經到了四月中旬,盛京城里花香四溢。酒樓的窗口,點了盞燈,有飛蛾縈繞著那橘色輕芒嬉戲。
屋子里也有一盞朦朧的燈。
“已經天黑了,回家吧。”凌青菀道。
已經是上燈時分,瓊華將清澈的光,撒入街道,整個盛京宛如白晝。
凌青菀也喝了不少的酒,微微醺醉。
“我倒是不太想回去。”石庭道,“再喝一壇吧。喝完那一壇,我們再走。”
凌青菀就看了眼安檐。
安檐也喝多了,眼色迷蒙。他今天也不想動,似乎既高興又悵然,不怎么說話。
“再喝一壇!”安檐痛快道。
安檐今天也很高興,他終于替盧九娘做好了一件事。在楊宰相對付懷慶長公主這兩個月里,安檐暗地里幫了不少的忙。
只是石庭和凌青菀不知道罷了。
楊宰相能那么順利,安檐也是出了力的。
于是,伙計又給他們上了酒。
“九娘,仇已經報了一半,等事成之后我們去哪里?”石庭突然問凌青菀,“我們不如去深山隱居,過些遠離世俗的神仙日子。”
凌青菀已經半醉了。
她很少想跟石庭走這件事,雖然她答應了。
但是此刻,借著酒意,她也驚覺自己仍是留戀人世的。哪怕活在遠方,時刻知曉安檐和菀兒的消息,也是好事。
總好過與安檐陰陽兩隔。
“揚州!”凌青菀沉吟片刻,說道,“揚州好,比深山好。我們可以去開間藥鋪,你出診,我坐堂......”
她可以和石庭合伙做生意,兩個無依無靠的人,可以相互作伴,開間藥鋪治病救人。雖然做不成愛人,還可以是故友。
盧九娘兩輩子加起來,只活了十八年,從來沒有過去江南。
她多次從詩詞里,讀過江南的瑰麗,頗為神往。
像現在這樣的四月份,水墨江南的風,是溫暖柔媚的。煙波流水,墨瓦白墻,似一副精致的潑墨畫。
畫中有三兩間小屋,隱約在田園間。山巒靜謐,翠碧的水稻錯落于阡陌。
她可以穿著布衣,梳著長辮子,在晨曦熹微的清晨去河邊洗衣。河邊的魚磯石清涼濕滑,赤足踩上去,寒涼里也帶著溫潤。
這樣的日子,雖然會清苦些,倒也寧靜安詳。
假如可以,她想去揚州。
突然,一聲碎瓷響動,驚醒了凌青菀的幻想。她睜大了半醉的眸子,瞧見安檐憤怒將酒盞摔倒了地上,碎瓷滿地。
“離開?”安檐怒不可揭,“你們哪里都去不了!若說歸宿,陰曹地府才是你們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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