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194 獎罰
“孫長史……”
韓稷咀嚼著這個名字,面上的怒色漸漸消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也漸漸平靜下來。
半晌,他坐起來,抬頭指了指桌子上的茶,辛乙給他遞過來,他一飲而盡,望著榻下的他,笑道:“你覺得我會有一個深愛我的妻子么?沒想到你比我還天真。頂多還有四年我就得定下親事,而那個時候我未必已經擁有自主擇妻的權力。”
辛乙眼眸又有些發黯,他默了半刻,說道:“一定會有的。”
韓稷哼笑,杯子遞給他,搖頭道:“無所謂了。我反正也沒想這么遠。”
辛乙望著他,半日才幽幽垂下頭來。
“大哥!大哥!”
正在這時候,門外忽然響起道脆甜的童音,緊接著,一團肉球兒如風一般掠進屋里,徑直朝榻上坐著的韓稷撲去!
辛乙臉色微變,下意識看向韓稷,只見他目光倏然變得寒冷,還沒等他有所反應,他左手已經抬起,作勢往已經撲到榻上的韓耘推來。
但是就在這時候,一只香噴噴的雞腿剛剛好伸到了他面前,剛剛好抵住了他的掌心。
“很香對不對?”韓耘眼睛里散發著亮光,高興地跳起來:“我聽母親和祖母說大哥這幾日好辛苦的,所以我特地讓廚娘給你做了雞腿和點心,晚飯還要很久,我來送東西給你吃,大哥你快吃!”說罷他咕咚咽了口口水,另一邊則又把手上紙包舉起來。
辛乙愣在那里。
韓稷眼里的寒意也漸漸變得晦澀。
經過數重工序精心秘制的雞腿香氣撲鼻,紙包里的點心也散發出溫熱的氣息。而韓耘銀盤兒也似的小圓臉上滿是希翼,那雙閃亮的眼眸,清澈得像是山谷里的溪水
韓稷忽然撇開臉,抬起的手掌也改成去拿擺在榻頭的兵書。
“大哥快吃啊!”韓耘急切地催促著。
“我不吃。”韓稷木木地道。
“吃嘛吃嘛!”韓耘抓住他的袖子。“很好吃的!”
韓稷目光落在他雙手上,緊繃的臉上也漸漸有了表情。
他對著半空默了半晌。而后坐直身子,斜睨著他渾身肉膘,先伸手拍掉他的爪子,然后又拍了拍他圓鼓鼓的小肚子,板起臉道:“你老實交代,我沒在家的時候。你吃了多少個雞腿?廚娘有沒有背地里偷偷給你開小灶?”
“沒有!”韓耘連忙捂住嘴巴,睜大眼望著他。給力文學網
韓稷瞇起眼來。他堅持了片刻,終于還是敗下陣,蔫蔫地道:“也沒有吃多少,就開了兩次小灶。總共吃了十二只雞腿。七串糖葫蘆,八塊那么大的肉脯。因為我很想念大哥,我越想就越餓,越餓就越想吃,所以……”
四歲多的小孩子嗓音格外宏亮,門外已忍不住有人噗哧笑出聲。
辛乙的神情也變得閑適而愉悅。
“原來這么想我。”
韓稷直起身,瞇眼望著窗外,漫聲道:“既然你這么想念我。我不表示表示怎么好意思?曲高在么,帶二爺下去蹲馬步,一個時辰。一刻也不能少!”說完他又陰森森望著韓耘,笑道:“你放心好了,接下來半個月我都在府里,也會常常想起你來的。”
“不要!”
韓耘慘叫起來。
曲高他們走進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然后將他扛了出去。便只聽哀呼聲由近而遠傳了一路,簡直令人不忍直視。
韓稷從紙包里拿起那只雞腿看了看。挑眉咬了口,然后將那包點心重新包好。交給辛乙:“回頭給二爺送回去,就說馬步扎好了,我獎給他的。然后,”他頓了頓,“再讓人去盯盯宮里的動靜。”
辛乙溫聲稱是,抬眼望著他,卻又若有所思的默下來。
會試完畢后京師的氣氛又有些許不同了,到底是完成了一件事。但細想之下又沒什么不同,都是四處充斥著緊張與憂慮,考前緊張考不好,考后緊張考不中,這幾日城中茶樓酒肆爆滿,議論的都是這場試。
沈觀裕銷假之后回到禮部,開始忙碌起錄選的事情。
而這邊廂皇后也召了安寧侯進宮敘話。
“你這腦子真是白長了!好好的一件事,讓你給弄的越來越不像話,你說說你還能干什么?!”
皇后將手頭的《女訓》甩到他臉上,忍不住激動地怒斥道。“那韓稷為什么會突然親自前去?他必然是先跟兵部打過招呼的,你事先就不會去打聽清楚嗎?!還有那姓謝的,你花五千兩銀子,怎么就找來這么個軟骨頭?!”
安寧侯也氣,他不光那五千兩銀子收不回來,自己還被罰了兩個月俸祿,再被皇后這一打,他也跳腳了:“誰會想到韓稷突然會去?姓韓的本來手法就重,那姓謝的一把年紀扛不住也在情理之中。臣若是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倒是不會那么容易被拿捏,可那樣豈非更讓人起疑?”
“你還有理了!”皇后瞪著他,氣呼呼地在鳳榻上坐下來。
安寧侯也知自己不該沖她發火,遂深吸了口氣,走上前道:“這次若不是韓稷前來,只怕就得手了。”
皇后瞪著他:“你這意思,是讓人本宮去找韓稷問罪?”
“那倒也不是。”安寧侯短了氣勢。韓稷雖說欺人太甚,但到底也沒犯哪條規矩,他們私下里恨歸恨,卻是也拿他無可奈何。莫說皇后不會去皇帝面前吹耳邊風,就是去了,皇帝多半還會斥責她幾句。但他說的就是事實,如不是他,這次沈宓還想逃?
他說道:“臣只是覺得,平時勛貴們不大搭理安寧侯府也就算了,這韓稷是個小輩,也如此不把臣等放在眼里。實在有些可恨。”
“那你想怎么著?”皇后斜睨他,將手放下扶下,說道:“我可警告你,韓家老太爺跟高祖是異姓兄弟,他韓稷也等于皇上的侄兒。且如今魏國公還在西北守邊,你要是動了他,給我捅出什么漏子,我可不會留什么情面。”
安寧侯面上一熱,垂首道:“臣不敢。”
皇后深呼吸了口氣,站起來。又道:“不過這小子不敲打敲打,只怕也長了他的氣焰。”她轉頭望著他,幽幽道:“你讓禮部的郭桀上個折子,表彰表彰韓稷這次在考場的表現,強調他不畏權勢鐵面無私這點。讓皇上好好表揚表揚他。”
安寧侯微頓片刻,立時便頜首稱是退了出去。
翌日下晌,二月的燦陽照亮了御書房的窗欞,午睡起來的皇帝也在看奏折。
程謂走進來給他添茶,他忽然澀啞地啟了口,說道:“這個韓稷!郭桀倒是給他面子,說什么鐵面無私,安寧侯雖是梁恩的上司。他卻不曾參與此事,這韓稷連安寧侯的面子也不給,這豈非是挾主帥之威刻意打壓皇親國戚?”
程謂頓了下。說道:“韓小將軍初出官場,身懷一腔熱血,難免有些沖動。”
“哼!”皇帝將奏折拍在龍案上,拂袖起身:“什么一腔熱血?軍中熱血的男兒這么多,獨獨他這么目中無人!朕本來還想借這次機會提提他的軍職,授個實職予他。他既是這般張狂,朕還提他作甚?豈不助長了他的威風。”
程謂默語。
殿里正靜默著。門外忽地走進來個小太監,稟道:“淑妃娘娘來了。”
皇帝頓了下。揮了揮手,小太監便就引著一身明艷的淑妃走了進來。
“陛下連日勞碌,臣妾熬了參茶,陛下趁熱喝。”淑妃捧著參茶到了榻前,先自盈盈行了個禮,將茶含笑遞與他,然后順著他的坐勢,溫婉地在腳榻上坐下來。一面拿著美人捶替他輕搗著腿部,一面替他整理著衣擺,一切都自然極了。
程謂招呼太監們退下去,輕掩了殿門。
皇帝溫和地望著她:“朕又沒召你,你怎么自己跑來了?”
淑妃伏在他膝上,半仰著臉,嬌聲道:“臣妾是陛下的妻,想念自己的丈夫了,便跑來瞧瞧豈不正常?陛下一忙起來便常常忘了臣妾,臣妾心里可時時裝著陛下的。”說著她放下美人捶,輕輕執起他的手來,貼在自己胸口上。
她本就生的美艷,又因著深受嬌而又多了幾分嬌癡,皇帝端詳著她的雪膚花貌,倒真生出幾分心旌神搖之意。順手撫著她的脖頸,一手將她拉到榻上坐下,親吻著她的臉頰櫻唇,漸漸就有些把持不住,拉住她揉捏起來。
但到底手頭有事,又是大白天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有臣子進來。別的人還好,若是內閣那幾個老家伙卻是有些麻煩。
過了把干癮他遂又整整衣裳坐直。
淑妃依過來,說道:“臣妾已有許久不曾承陛下雨露,陛下今日,看來心情極好。”
心情好也不能白送個把柄給那些人。
皇帝望著龍案,緩聲道:“沈觀裕遞上來幾份試卷,朕看了,的確是不錯。這是朕登基以來第三次春闈,前兩次皆由內閣主持,這次有了沈觀裕相讓柳亞澤這契機,才好歹讓朕逮了個機會避開內閣,選上來的人,朕自是要斟酌錄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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