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香花田 第30章 李家
韓靜端坐著不語,側開身子,避開楊氏磕頭。
“少夫人快快指認我所犯的罪,指認我在你的催產藥里下毒,我要拉著李大狗一同下地獄,求少夫人成全。”楊氏死死抱著懷中僵硬的孩兒,盡管懷中的幼兒沒有了呼吸,她仍是護如珠寶。
看著哭鬧不止的楊氏,韓靜有些恍惚。
這決絕的模樣,與當初的自己何等相似,都是因為血海深仇而痛苦,因為仇恨而不得安寧,更喪失了最基本的‘自在心’。
究竟值不值得?
“吧嗒。”一聲,驚堂木猛擊在桌面上,尹浩正了正神色,,道:“凡事都講真憑實據,李大狗雖然惡貫滿盈,但他畢竟關在縣衙大牢中,又怎么能夠要挾你在韓少夫人的湯藥下毒,應了你的要求,本府將韓少夫人請了來,你若有冤,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清楚。”
“好好好。”楊氏將淚水擦拭干,從懷里掏出一封皺巴巴的這是信封,遞交給堂上的捕快:“一個多月前,一名乞丐帶著這封信到了我家,說有人特意轉交我的,若不按照上面的吩咐辦,便要殺了我孫兒。”
“將信呈上來。”尹浩吩咐左右。
“大人請仔細看看,老婆子不認識字,又擔心孫兒的性命,便將這封信拿到隔壁李家,讓李家二郎替我仔細讀來。李家二郎說,此信的內容,便是警告我,讓我去韓府接產時,將韓少夫人腹中的孩子難產送命,如若不依,他們便會害我孫兒。”楊氏顫抖的遞上信封,眼底依舊閃現懼怕之色。
抱著孫兒的手牢牢用力,她拼命的隱忍情緒,就是希望將事情表述清楚:“我不識字,問李家二郎信上署名的是誰,他一看之下,就見到了惡霸李大狗的名字,尹大人瞧瞧,老奴沒讀過什么書,一個‘大’字還是認識的,李家二郎不會騙我的。”
隔壁李家?
她曾聽聞產婆楊氏的家,就住在鄂縣村口不遠的地方,與楊氏鄰舍而居的李家,莫非就是最近一直聽說的村口李家。
尹浩將信封拆開,看著上面白紙黑字書寫的內容,點頭道:“信中的內容,確實與你所說一致。”
楊氏重重點頭:“您既然都瞧清楚了,請將李大狗治罪。”
韓靜端坐著,趁人不注意,衣袖微微捂住唇,向站在身后的平兒問:“楊產婆家住何處?”
“聽聞上次李管家去接楊產婆時,是在村口接的人,想必離那不遠。”平兒壓低聲音道。
又是村口李家。
韓靜順著記憶中的事搜索著,憶起李大狗平生所為。
當年李大狗作惡多端,玷污了村口李家的閨女,又搶了韓家的金銀后,才逃亡穆山的。
而之后魏易突然怒發沖冠,獨自上山去緝拿李大狗,這才有了為名除害的英雄事跡,更是她與他姻緣的開始。
韓靜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向跪地磕頭的楊氏道:“聽聞李大狗不學無術,他一個粗人,又怎么會寫信呢。”
她一開口,堂外觀看的人唏噓不已,議論聲四起。
“確實如此,李大狗在獄中,也不可能有紙和筆,借刀殺人的事,更不可能讓獄卒代替他書寫,他又怎么可能寫信威脅呢。”
“肅靜。”尹浩再次重重敲擊一下驚堂木,制止了四周起伏的議論聲:“楊氏,你還能記得那日送信的乞兒是何人?事有蹊蹺,需將他緝拿來審問清楚再說。”
楊氏怔愣住,想不明白問:“尹大人的意思是?”
“地牢看管森嚴,李大狗已被本府用鐵鏈鎖住雙手雙腳,絕不可能有機會寫信威脅你,怕人冒名所為,你可還記得那乞兒的相貌。”尹浩正色道。
因為楊氏執意要等韓靜來,才肯將正劇當面拿出,他也直到此時才明白,楊氏所說的證據就是一張白紙,其中漏洞太多,欺哄向楊氏這樣的愚婦才會相信。
“記得,記得,送信的是穆山腳下的荒廟中的二毛子。”楊氏想明白后,渾身汗毛倒立,原本凄凄哀哀的神色立馬一變。
活了大半輩子,輕易被人當槍使,她怎么可能忍得住。
“去將二毛子帶來。”尹浩立馬吩咐身側的捕快去帶人。
韓靜食指輕輕敲擊著木椅,一下又一下,隨和耳畔的敲擊聲,心跟著活絡起來。
突然,她腦袋靈光一閃,驟然記起一事,側身向平兒道:“平兒,稍后你隨著捕快大哥一同出去,你速速回府,將春燕那丫頭帶來,勿打草驚蛇。”
“是,主子。”平兒低聲回稟一句,自主的免去跪安禮節,不動聲色的退離。
鄂縣民風淳樸,幾乎家家衣食無憂,靠乞討維生的可憐之人極少,他們白日里喜歡聚集在府衙不遠的集市上乞討錢財,攤販百姓也總能施舍一二。
市集離府衙很近,不一會兒,去尋二毛子的捕快就回來了。
在他身后,緊緊跟隨著一個灰衣少年,少年瘦骨如柴,他小小的身子佝僂成一團,不安的四處亂瞄著,膽怯的縮著腦袋。
“跪下。”中年捕快將少年領到大堂中間,叮囑道:“還不快拜見大人。”
少年急忙跪地,戰戰兢兢的磕頭:“二毛子拜見大人,二毛子不偷不搶,不知犯了什么事,大人可要明察秋毫,還小人一個公道。”
尹浩指著一側的楊氏,問:“你可還認得你身側的人”
二毛子聞言,小心翼翼的側頭望去,看到楊氏的瞬間,倒沒有過多的驚嚇,只是在看到楊氏懷中的孫兒時,驚得癱軟跌在一側:“呀呀,死人……”
見他后退,楊氏卻驚喜的逼近,指著他的鼻尖道:“是他,是他,是他將信給我的。”
“信?什么信?”二毛子在地上翻了個跟頭,害怕的避開楊氏伸過來的手。
“一個多月前,你說受人之托,特意給我送了一封信,你可還記得。”楊氏雙眼爆發出亮光,仿佛見著了救命稻草似的,又逼近幾分:“說,是誰讓你給我送信的,快快說,究竟是誰害得我孫兒斃命的,二毛子,你可要好好想想。”
“站住站住,別再靠近我,我記起來了,這就告訴你,若你再靠近半分,小心我又忘記了。”二狗子看清是楊氏后,隱約記起當日的事,出言威脅到。
“好,你說。”楊氏將僵硬的孩子往懷中挪了挪,抹了一把額頭,如他所言,往后退了五步。
二毛子松了口氣,探出頭環顧一圈,又縮了縮脖子,道:“你說的信,是不是三十八天之前,那日我急匆匆給你送去的信?”
“是,是誰讓你送來的,人命關天,可思量著說,是不是李大狗指使的?可要仔細說清楚。”楊氏身子前傾,厲聲質問。
二毛子雖不明白是什么事,但頭一糟上府衙被審問,難免膽怯緊張。
他哆嗦一下,心一橫,毫不猶豫道:“那日的事,我記得十分清楚。我活了這大半輩子,還未見過那么多銀兩。是李家二郎給我十兩銀子,又塞給我一封信,讓我給楊氏送去的,至于上面說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李家二郎?”楊氏驚呼出聲,不可置信道。
坐在一側的韓靜皺眉,敲擊著木椅的手不由僵住,神色莫名。
她似乎漏算了什么,且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即便是活了兩輩子的人,有些事也未必如她所愿,輕而易舉的掌控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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