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紀元 第三百四五節 暗流
我們都曾經年輕過。
那是一段最美好的歲月。純真、勇敢、毫無畏懼、不怕艱險、理想和希望就像樹上的果實那樣觸手可及。在年輕人的眼睛里,沒有任何事情是困難且無法做到的。唯一的區別,只在于你是否去做?還是逃避?
王啟年也經歷過相同的年齡段。那個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要激進。表面上的老成持重不過是偽裝,骨子里隨時隨地都在釋放出桀驁不馴和!激揚。
作為地球人當中最為頂尖的研究者,王啟年在首次與亞特蘭蒂斯人接觸后,就提出在聯合國系統設置生物研討項目之類的特殊部門。
那個時候,五國核心集團已經得到了一階強化藥劑和免疫藥劑等資料。出于私心,也出于熱血青年對國家強盛的理想憧憬,當時尚未發胖,算是頗為英俊的王啟年建議:對五國集團之外的其它國家全面封鎖相關信息。就連對抗病毒最為關鍵的一階強化藥劑配方也拒絕公開。而是按照未來生物戰爭的具體進程,以各隊在戰斗中的實際戰績為參考,當做獎勵不間斷的發放。
“有了國家,就有了爭執。先行者總要比后來者得到更多,占據更多的物質和技術資源。這些東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在和平時期的背景下,對未來病毒災難一無所知的人們,只會覺得這是個笑話。就算公布兩種藥劑的配方和資料,很多中、小國家仍然對此不以為意。他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著外星人,不相信有hpo最簡單的例子,朝鮮的金家就一直對國內民眾宣稱:hpo是美帝國主義通過電腦特技和媒體吹噓搞出來的噱頭。”
“從亞特蘭蒂斯人那里得到的資料,需要全面整理,轉換為人類熟悉的數據之后,才能展開實用性研究。以一階強化藥劑為例,按照原始數據,我們最初的研究預算為五百億美元。這還僅僅只是前期研發所需的經費。如果把實用化研發的整個過程計算進去,再加上首支實驗成品試制成功消耗的種種費用,總數已經超過八千億美元。”
“這僅僅只是正常的研究成本。強化藥劑投入生產,階段性量化,乃至最后的大規模產出,還需要更多的資金。以我國為例,從病毒爆發前制造出第一條生產流水線至今,綜合費用恐怕超過了“兆”為單位的巨量資金。當然,“錢”這種東西只在和平時期產生作用。病毒爆發以后,我們就完全以資作為代替,再也沒有了這方面的需求。”
“前期資料的研究費用,由五國集團共同承擔。你可以想象,如果這些資料對全世界公布,有幾個國家會愿意拿出資金進行研究?你得明白,從最初發現,到后來一步步驗證,五國集團擁有的秘密不可能全部公開。其它國家想要參與,就必須額外組建研究部門,單獨拿出資金。這在當時是不可想象的。近萬億美元的龐大資金,對任何國家都是巨量的財富。它們只會選擇不相信,選擇漠視,選擇加大國際國內的宣傳渠道,聲稱這是五國集團妄圖搞垮本國經濟的陰謀。”
“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們還能選擇災難爆發后在公開研究數據。當然,五國科研人員的辛勞不能白白浪費。除了我們,其它任何國家都沒有獨立制造基地建設組件的能力,在強化藥劑生產方面也有很大困難。我倡議成立戰爭研討大會的目的就在于此。他們必須與變異生物全力戰斗。只有這樣,才能以獎勵的方式,不斷得到幫助和支援。”
“年輕人的頭腦都容易發熱。我也不例外。那個時候,我非常固執的認為,生物戰爭不會持續太久。畢竟,地球人口多達幾十億,亞特蘭蒂斯人提供的資料也表明,被病毒感染的喪尸是一種行動遲緩,沒有自主思維能力的怪物。當時,我覺得這場生物戰爭最多不超過五年就會結束。基于早在戰前的準備,我的國家可以從中獲取巨大的利益。我們將成為世界上最龐大,最具發言權的超級大國。然而,這種美妙的想法在病毒爆發后徹底破滅。我也忽然發現,自己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傻瓜。”
老胖子的聲音越來越大,臉色也變得漲紅。他很快控制住情緒,慢慢變得冷靜下來,喝了幾大口茶水,王啟年把目光投向屏幕,問:“怎么樣,是不是覺得我的故事很無聊?非常無趣?”
蘇浩微笑著搖搖頭:“恰恰相反,我聽得津津有味,快入迷了。”
“聯合國生物戰爭研討大會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簡單。”
情緒平復的王啟年對蘇浩的話不置可否,他淡淡地說:“成立該機構的目的,主要是對生物戰爭中功績卓著的國家、人員、組織進行評判,同時予以獎勵或懲罰。就像你當初發現銀骨的時候,這項功績已經被聯合國認可。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成為軍部沒有對你進一步制裁的部分原因。畢竟,首位銀骨發現人如果因為其它原因被送上軍事法庭,傳出去總是個笑話。”
“下面,我要談的就是重點。”
老胖子恢復正色,嚴肅地說:“研討大會還有另外一項極其重要的作用。按照我們與亞特蘭蒂斯人簽署的協議,每隔四年,它們都會開放百慕大三角海區的航道,與我們進行接觸。這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交流,而是根據生物戰爭的進程,把該時間段內遭遇的突發事件進行匯總。比如變異生物的進化速度,“月潮”引發的大規模生物狂潮,以及人類科技和技術力量無法解決、應對的各種困難都提出來,由亞特蘭蒂斯人選取其中一部分幫助解決。這就跟當時它們給予我們強化藥劑配方一樣,屬于戰爭進程中額外的利益。表面上看,當然是件好事。實際上,我猜測那些混蛋只是不想我們失敗得太早,戰死者太多。那樣一來,它們也就無法從中實現自己的目的。”
蘇浩沉默著點了點頭。思考了幾秒鐘,他很快從王啟年的話里發現了問題所在。
“如果按照你剛才所說的那些方面來看,我是否參加這次大會的意義并不重要。我和軍部那些人的關系很糟糕,對我懷恨在心的人不在少數。盡管我是銀骨的首位發現者,他們恐怕也不會以此為借口,讓我有這么個外出露臉的機會。呵呵文件里并未提到“領取獎項”之類的事情。沒有猜錯的話,參加大會恐怕只是個幌子。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把我遠遠支開,趁機謀奪505集團軍的控制權?”
“的確有這種可能。”
王啟年坐直身子,非常認真,極其惡毒地說:“這是你目前最為至關重要的問題。沒有兵權,就沒有一切。說不定,等你帶著“銀骨守衛發現人”的榮譽回國以后,就發現新貴陽基地市早已面目全非,整個集團軍上下都換成了陌生面孔。就連你老婆也躺在別的男人懷抱里。嘿嘿嘿嘿……說不定,還生了一個跟你沒有絲毫血緣關系的小孽種。”
“你今天早上一定沒有刷牙。說不定,杯子里那些剛喝過的茶水也是廁所糞坑里撈出來的。”
蘇浩毫不相讓的譏諷著,不以為意地笑笑:“你覺得我不該去參加什么聯合國大會?這就是你的意見?”
“你要真的想去也可以。”
老胖子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把指甲刀,側著腦袋,慢慢剪著手上的指甲:“我敢打賭,你前腳登上飛機,后腳就會有人過來接收你的地盤和軍隊。你老婆身邊還會多出幾個英俊瀟灑的帥男。這絕不是恐嚇,而是事實。”
蘇浩瞇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不定,飛機在途中就會爆炸,一頭栽進太平洋里不見蹤影?”
胖子院長“嘿嘿嘿”奸笑著:“沒錯,你的確是最強大的五階強化人。別忘記帶上救生圈,你完全可以創下單人橫渡太平洋的游泳記錄。沿途可以獵殺大白鯊,還可以跟某條雌性鯨魚發生超乎友誼的親密關系。”
蘇浩對王啟年的冷嘲熱諷毫不在意。他雙手絞在一起,眼光盯著面前的桌面,一言不發地坐著,完全陷入激烈的思考當中,從各個方面權衡得失,緊張細密的尋找每一種事態變化可能。
老胖子雖然言語惡毒,目的卻很明顯,都是在勸說自己無視這份文件,當做什么也沒有收到,什么也沒有發生。
然而,蘇浩卻有另外的打算。
大于過了五分鐘,蘇浩抬起頭,目光變得堅定。
老胖子認真地看著他,很是促狹地笑著:“怎么樣,考慮清楚了?是不是覺得當膽小鬼更適合你?安全第一,這條法則在任何時候都是通用的。”
蘇浩平靜地搖搖頭:“我會搭乘今天下午的飛機前往京一號基地。后天就是規定的期限,今天出發不算太早。”
聞言,王啟年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豐富起來。他把身體霍然朝前湊近,收起玩笑調侃的表情,異常嚴肅地問:“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別說我沒提醒過你,這是一個陷阱。”
蘇浩淡淡地回應:“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還要去?”
“這同時也是一個機會。”
全面考慮過每個細節的蘇浩微笑著回答:“如果不好好利用的話,就真的太浪費了。”
十六小時后,京一號基地。
孫湛穿著一套用昂貴高彈面料制成的運動汗衫,在跑步機上做著慢跑。不斷揮動的胳膊很是強健有力,肱三頭肌和胸大肌顯得尤為發達。健碩的身體與蒼老的面孔形成鮮明對比,如果走近,看得更清楚些,恐怕很多人都會下意識聯想起《猛鬼街》里的主角弗萊迪。
站在跑步機旁邊的女秘書,是一個非常年輕的新人。她穿著便于活動,也非常暴露的泳裝,手里捧著于凈的厚毛巾,無比認真,也隱隱有些膽怯地注視著孫湛的背影。
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那些前任的下場,也不會知道這間獨立運動場的地下垃圾車間里,經常都有一堆堆碎肉和骨架被運走。在那些面目全非的肉塊血沫當中,往往可以看到被撕碎、砸爛的頭顱。從殘存的人體生殖特征判斷,應該都是女性。
擔任秘書的女孩只覺得自己很幸運。半年前,自己還是徘徊在基地市外面的難民。如果不是被挑選“內勤人員”的軍官看中,順利通過了體質檢測,恐怕真的很難得到這份工作。
孫湛的職位雖高,卻也不得不注意影響。他已經不再從軍內系統挑選秘書,而是把選擇新人的任務交給親信,從城外帶回一些姿容頗佳的女孩。反正,她們最終的結局都是死路一條。用外面的人充當玩具,麻煩和問題也會少得多
跑步機設置的時速為五十公里。對普通人而言,這已經不能算是“慢跑”的范疇。可孫湛擁有四階強化體質。這點速度和強度,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忽然,佩在腰帶上的電子通訊器響了。孫湛隨手拿起一看,臉上的表情很快變得冷漠,眼里也釋放出森冷的目光。
他抬手關掉了跑步機,走下傳送帶,滿面微笑的秘書立刻走上前,無比殷勤地送上毛巾,還有一瓶蓋口旋開的凈水。
擦過汗,喝過水,滿面森然的孫湛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走向洗澡間。他把毛巾扔在地上,把裝有凈水的瓶子高高舉過女孩頭頂,把剩余的小半瓶水全部傾倒下來。
女孩臉上和身上到處是水,襯衫被浸透,濕漉漉的貼著皮膚,很不舒服。她不明白自己的長官為什么要這樣做?只能畏懼而尷尬地陪著笑,身體卻在本能的畏縮著,腦子里產生出不言而喻的恐懼。
孫湛皺著眉頭,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女孩的脖子,冷漠地將她拎高,離開地面。然后,看著她在自己面前變得臉色發白,嘴張大,雙手拼命在自己的胳膊上亂摳。
就在女孩雙眼上翻,幾乎露出整個白色眼瞼的時候,孫湛用右手抓住女孩嘴里外伸的舌頭,以不可抗拒的強大力量狠狠拖拽出來。當整條舌頭從與女孩身體徹底斷開的瞬間,她大張的嘴里也猛然噴出一股濃血,如噴泉般直射半空,朝著四周散濺開來。
舌頭表面沾滿粘液,很滑,很軟。捏在手里滑不溜秋的,仿佛一條特別粗大的泥鰍。
沒錯,就是泥鰍。
孫湛的幼年時代,曾經在田間水塘里捉過泥鰍。他至今記得兒時的游戲。那時候,自己總是在泥洞里亂摸,抓到觸感是滑溜的就一把拖出,因為那意味著抓住了泥鰍。如果是摸到表皮粗糙帶有鱗片的那種,就立刻松手放開,那意味著蛇的身體。暫且不論有毒無毒,對孩童而言,總是不愿意招惹的對象。
不會有人會為了虐殺一個女人而根究孫湛。孫湛也沒有外人想象中那么殘忍。他只是看過通訊內容后,忽然萌發出想要重溫兒時記憶的快樂,用舌頭代替泥鰍,重復一次過去的游戲。
通訊是從京一號基地自己親信那里發送過來。至于內容,只有簡短的一行字。
“蘇浩已抵達基地,身份確認無誤。”
這家伙真的敢來?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傻?還是什么也不知道?
或者,是因為狂妄?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他來了,事情也就變得簡單。
王啟年沒有說錯,軍部簽發的文件就是針對蘇浩設置的陷阱。
最初制訂計劃的時候,孫湛也并不認為這份文件能起作用。他覺得,以蘇浩的聰慧和眼光,其實不難看出文件背后隱藏的險惡。就文件本身而言,只是整個計劃最表面的掩蓋和偽裝。包括孫湛在內,所有計劃制訂人員都一致認為:蘇浩絕對不會服從命令。因此,他們針對蘇浩的拒絕,制訂了后面的一系列動作。
事情進展總是與預計相互背馳。第一眼看到信息的時候,孫湛只覺得驚訝。他曾經想要用各種方法逼迫蘇浩離開新貴陽基地,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愿意服從命令?雖然出乎意料之外,卻也省去了后面的額外動作。當驚訝和意外迅速轉化為狂喜的時候,很自然的就想要找個目標好好發泄、快樂一下。
冷冷地看了一眼橫躺在腳下的尸體,孫湛扔掉手里已經被搓成肉泥的舌頭。他按下通訊器的開關,對出現在屏幕上的親信發布命令:“增派三倍的人手,在蘇浩的休息區內外構成警戒線。無論他提出任何要求,都予以滿足。前提只有一個————給我牢牢看緊他,在隨同代表團登機以前,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說完,孫湛關閉通訊,帶著說不出的亢奮和愉悅,朝著運動場側面的沐浴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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