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紀元 第三百三九節 理解
思博的進言非常中肯。結合蘇浩以往的做法,還有目前的現實,袁志成微微頜首,認可了思博的說法。
他也終于明白,思博為什么要給自己發送那樣的信息。
“孫部長可能看到了問題的一部分,卻并不全面。他的目的和想法與我們有共通之處,可是在遏制蘇浩的具體措施方面,孫部長沒有直接強硬的倚仗,只能通過行政命令的方式進行。這恰恰給了蘇浩反擊的機會。從新貴陽基地初期建設開始,孫部長的各種計劃從未成功過。綜合計算下來,他已經損失了一大批人手。”
袁志成雙手擺在辦公桌上,認真注視著神情冷峻的思博,問:“說說你的計劃你打算怎么做?”
思博的目光很是銳利,具有年輕人的旺盛意識和沖動。他把電子屏幕上的新貴陽基地地圖放大,隨著代表建筑的各種幾何圖形朝著四周迅速擴散,屏幕zhongyāng很快出現了一個正方形的圖框。
那是505集團軍的指揮部。
“方法不外乎兩種:直接派出部隊攻擊,或者于掉核心首腦人物。”
思博眼睛里閃爍著冰冷和果決:“第一種方法并不可取。如果調集部隊對505集團軍展開進攻,勢必會引發全面戰爭。而且,我們的立場也很麻煩。505集團軍畢竟不是叛軍,蘇浩也沒有對軍部表示公開反對。而且,他麾下的部隊雖然都是新設,卻在新成都戰斗中表現得非常出色。一旦爆發沖突,我們的得失比例將遠遠超過預期,甚至更糟。”
“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于掉蘇浩。”
思博加強了說話語氣,幾乎變得斬釘截鐵:“用最精銳的突擊隊,最強悍的人員,最精良的武器,以官方名義進入指揮中心,直接將其格殺。”
袁志成臉上露出從容淡定的微笑:“這樣做,會不會太沖動了?他畢竟是個將軍。削減權力和剝奪利益最忌諱的就是使用暴力手段。除了你剛才說過的那兩種,說不定,還有其它的辦法?”
“不那絕不可能”
思博的態度非常堅決:“我見過蘇浩。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特殊氣質,很容易讓人受到感召,產生認同感。這種情況放任下去,很可能引發一系列難以收拾的后果。我還是堅持意見,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于掉他。”
袁志成眼睛里閃過一絲意義不明的笑意,問:“我記得,你和蘇浩曾經是朋友。怎么,你就這么想殺死他?”
思博眼里的光亮漸漸變得暗淡,他低下頭,聲音卻充滿陰狠和殘忍:“只要和王啟年扯上關系的人全都該死。何況,我和蘇浩早已沒什么關系,更談不上是什么朋友。”
這答案袁志成并不陌生。以前,思博就這樣說過。現在,他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袁志成當然不會把對某人的評價寫在臉上。他從椅子上站起,走到思博身邊,伸手輕拍著他的肩膀,用平和寬容的語調說:“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的父母會以你為榮。他們在天上注視著你,而你……會成為他們的驕傲。”
新成都基地市,十七號軍事管制區。
肖琳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一張極其陌生,也無比熟悉,曾經強烈想要忘記,卻總會在孤獨時候不由自主想起的面孔。
李道源就坐在病床邊,側著身子,低頭俯看的臉龐輪廓清晰,薄而堅硬的嘴唇帶著微笑,濃密眉毛掩映的雙眼卻隱隱帶有憂郁。
“怎么樣,感覺好點兒了嗎?”
這幾乎是所有探病者對病人的共同問話,普通至極。然而,肖琳卻覺得這聲音震耳yù聾,讓自己心生感慨,腦子里一時間回轉過無數的念頭。她想說話,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只能慢慢閉上雙眼,咬緊嘴唇,任由淚水順著眼角從臉龐兩邊無聲的滑落。
許仁杰向鄰近地區所有部隊都發出了求援信號。除了蘇浩,新成都周邊的其它部隊也紛紛派出了援兵。李道源的管制范圍雖然距離新成都很遠,仍然還是最大限度調集兵力,在直升機允許的載重范圍緊急實施增援。
趕到新成都的時候,戰斗差不多已近尾聲。
按照集團軍指揮部的要求,李道源所部在三十九號地段實施機降。當時,該區域已經被變異生物突破,大約有數百頭敏捷型類人沖進城內。穩固防線后,李道源立刻率隊進入城市搜捕擊殺。非常巧合的情況下,在后勤部招待所附近遇到了肖琳。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李道源真的很難相信,這個身穿準將制服,單手撕裂一頭狗形類人的漂亮女軍官,竟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友?
上次離開昆明后,李道源只與肖琳互通過幾次遠程電話。她告訴他,自己被派往西安基地接受培訓丨學習時間長達五年。
李道源告訴她,會一直等她回來結婚。
相遇的過程很是令人尷尬。過了好幾分鐘,肖琳才從震驚狀態下清醒過來。回過神來的她滿面慘笑,拔出格斗刀,反手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如果不是李道源眼疾手快,以最快速度給她灌下一瓶強效能量藥劑,恐怕肖琳早就已經死了。
陽光從窗外照進,肖琳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絲毫不見血色。
她仍然閉著雙眼,從顫抖的嘴唇中間發出極其輕微的話語:“為什么要救我?”
李道源伸出手,慢慢撫弄著女人額前凌亂的長發,聲音充滿傷感:“我說過,會等你回來結婚。”
肖琳咬了咬下唇,表情有些掙扎,充滿凄然:“其實,你什么也不知道。我,我一直在騙你。”
“昨天你還在昏迷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全部。”
李道源的表情很是復雜。
他沒有撒謊,他的確已經知道了事情原委。當然,來龍去脈并不十分完整,但肖琳的準將身份和她在招待所擔任的具體職務,李道源都從醫院里其他幸存者口中斷斷續續了解了很多。
他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痛苦、屈辱、震驚、憤怒……甚至,產生了強烈的殺yù和報復心理。
換了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接受這種可怕的現實。
最心愛的女人,竟然是人盡可夫的角色?
在肖琳陷入昏迷,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時間,整整好幾個鐘頭,李道源都坐在病院外面的椅子上,紅著雙眼,默默抽著煙。
他真的很想抓起單兵機炮,沖進司令官辦公室,把許仁杰那個混蛋當場轟爆。再把每一個與肖琳發生過關系的男人全部揪出來,一個個生吞活剝。
李道源的殺意和憤怒是如此強烈,以至于呆在數百米外的蘇浩也感覺到這股強大兇悍的意識。這也許應該歸結為“蜂王”與“工蜂”之間微妙的意識連接?或者,是因為李道源本身已經是五階強化人,思維能量在不經意間擴散范圍波及產生的效果?
蘇浩找到李道源,兩個男人在花生米和烈酒的陪伴下,聊了很久。
蘇浩沒有刻意制止李道源的瘋狂。他只是用簡單淺顯的話語勸解,釋放出郁積在李道源心中的怒火。
“我相信,她仍然愛著你。就像你愛她一樣。否則,她完全可以與你斷絕來往,直接表明你們之間不會有結果。可她從未這樣說過,只是告訴你,還需要幾年的時間才能見面。”
“只要是人,都想往高處走。為了實現理想,總要付出代價。現在是戰爭時期,和平年代女人的高貴和矜持,在現在這種環境下一錢不值。人都是貪心的,我也一樣。要得到更多的想法其實并沒有錯。她只是沒有選擇正確的方法
“我能理解你的憤怒。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是你的zì誘。如果你仍然愛她,就帶著她離開。如果你想要報復,可以謾罵,可以對她進行侮辱。你也可以殺了許仁杰泄憤。他目前正在接受治療,無法動彈,一發子彈就能打爆他的腦袋。事后,我可以幫你封鎖消息,沒人知道是你于的。”
這些話并非空幻的妄言。在蘇浩心中,“工蜂”的地位非常重要。當然,他很清楚,李道源其實并未喪失理智。他只是被怒火暫時蒙蔽雙眼,在報復與心愛的女人這架天平上,李道源從來只會選擇后者。
當恨怒漸漸平息,李道源也對蘇浩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繼續呆在71集團軍。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帶著部隊轉隸到你的麾下。給我另外安排些任務,再也不要與新成都產生任何交集。”
關于這些事情,李道源當然不會對肖琳說起。
他不會在肖琳面前提及魯正雄,也不會提起許仁杰。冷靜的思索過后,李道源發現自己終究無法放棄心愛的女人。畢竟,感情這種東西不是任何利益能夠取代。就算人生當中另外出現更加美貌,更加善解人意,對自己更加體貼的女人,也永遠無法忘記初戀。
看著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肖琳,李道源盡可能用和緩輕松的口氣,表明自己的決定。
“跟我走我們離開這兒,再也沒有人會欺負你。就像以前商量過的那樣,見面的時候,就是我們結婚的時候。”
肖琳猛然睜開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他一直在微笑。雖然帶有微微的憂郁,但笑容無比真誠,發自內心。
“你,你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不,你不明白,我已經不再是……”
“你是我的未婚妻。以前是,現在仍然還是。”
“可是,我一直在騙你。我,我其實沒有……”
“那些不重要。”
李道源安靜地看著神情張惶,舉止無措的肖琳,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女人光滑的臉龐,認真地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只想好好生活,我會給你幸福。比起那些死去的人,我們其實很幸運,不應該再挑剔些什么。”
肖琳徹底呆住了。
她一直覺得,李道源是個毫無心機的男人。最初認識的時候,他給自己的感覺就是話不太多,性格深沉的類型。他總是在自己能夠想到的時候出現。吃飯、約會、散步……他不懂得什么是浪漫,不懂得女人喜歡的格調與心情。很少送花,說話做事帶有軍人的刻板氣質。作為愛情伴侶,明顯缺少了很多樂趣。可如果談到結婚,卻再也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選。
回過頭想想,自己實在太傻了。
為什么一定要爬的高站得遠?就算得到再多,也遠遠不如這個愿意站在面前,為自己遮風擋雨的男人重要。
我曾經放棄了生命中最關鍵的那個人。不過,上天已經給了我足夠的懲罰,又把失去的珍寶重新送回到面前。
我很幸運,真的很幸運。
蘇浩并不知道軍部會議上針對自己的種種議論。他站在兩米多高的大屏幕前,抱著雙手,默默注視著電子地圖上顯示的一個個坐標。
從正常角度來看,孫湛想要“肢解”505集團軍的議案,其實與蘇浩的下一步計劃正好吻合。
除了黃河的新編70l沛團,還有另外六個師將在近期分別開赴昆明方向。其目的,當然是為了圍殲廢棄城市里的變異生物,得到更多的銀骨和晶石。
“一號蜂巢”的建設進度非常迅速,周邊地區有大量難民被轉化為新的“工蜂”。早在兩年前派出的各個小組,如今已經在各地建立起數百個規模不等的“蜂巢”。從表面上看,這些“蜂巢”其實就是一個個難民組建的居民點。但只要蘇浩一聲令下,廣闊的土地上立刻就會出現多達數十萬人的龐大軍隊。
許仁杰正在履行協議規定的職責,將各種建設基地所需的原料和機械源源不斷發往指定地區。軍部對戰局的著眼點歷來都看重北方和東部,由于地形阻礙和工業化集群在戰前的設置等因素,西南方向的監控力度就顯得薄弱。有了許仁杰擋在前面幫助遮掩,短時間內,軍部很難察覺蘇浩的動作和變化。
話又說回來,就算被軍部發現,蘇浩也不會退縮。
他再也不是幾年前那個在廢墟里徘徊的逃亡者,再也不是。
走在長滿雜草的馬路上,欣研只覺得心里無比感慨。
缺少了人類的活動,城市徹底變得死寂。樹木的生長態勢比任何時候都茂盛,道路邊緣和中間的縫隙里,隨處可見半人多高的野草。放眼望去,整座城市仿佛是建設在蒼郁綠色深處。它僅僅只是沉睡,默默等待著人類將其喚醒。
幾分鐘前,這里剛剛結束了一次對變異生物的圍殲戰。空氣中仍然可以聞到血腥和火藥的味道,地面上橫七豎八躺滿怪物的尸體。十幾輛武裝卡車從不遠處的路口開過來,在各自選定的空處挺穩。以這些車輛為中心,人們開始揮舞刀子和斧頭,把剛剛殺死的變異生物分割、剝皮、取肉,有條不紊的把各種戰利品裝進車廂。
黑格穿著一條石磨藍牛仔熱褲,默默站在欣研的旁邊。它的衣著裝束與欣研一樣,都是相同款式的熱褲,吊帶汗衫的質地和顏色也沒有區別,甚至兩個人的頭發都是梳成馬尾。由于身高體型都差不多,從背后和側面看去,就像一對孿生姐妹。
按照蘇浩的命令,從上周開始,黑格就被調派到昆明,接受欣研的指派。
它的工作跟從前沒有什么區別,仍然還是充當誘餌。
不知道為什么,對于欣研,黑格總有一種本能的敵意。
最初,欣研對黑格的表現覺得很是驚訝。她沒有使用“蜂后”的權力對其進行斥責,而是在各種場合接近黑格,通過談話的方式,從對方言語當中暗自尋找問題。
出于女性極其敏銳的直覺,欣研對黑格的內心世界多少有些了解:那是對自己的嫉妒,進而產生的冷漠。如果放任下去,很有可能演變成憤怒與憎恨。
欣研把突擊步槍背在肩上,非常自然地抓住黑格的手,不由分說,將它拉進馬路旁邊的一幢大樓。
這是一間非常豪華的商店。雖然長達數年時間沒有經過清洗,大樓外面的“百盛”兩個字依然清晰。
沒有電,店內的光線有些暗淡。地面和柜臺上到處布滿塵土,很多櫥窗已被砸開,玻璃碎片和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雜物相互糾纏。腳踩上去,立刻發出“吱吱格格”的摩擦聲。
幾條蔓藤從店門外的綠化帶里爬出來,一直延伸到大門敞開的店內。昂貴的大理石柱子和內部店門附近,橫躺著幾具已經變成枯骨的人類尸體。衣服和[]早已腐爛,卻還沒有完全消失,吸收了部分順著地面淌進來的雨水,它們立刻成為植物種子最好的繁衍基礎。
就在欣研面前,腐爛的尸體表面甚至長出幾株小小的蒲公英。它們被黃黑色的肋骨籠罩,就像被柵欄圍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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