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紀元 第四十九節 解剖
假如沒有這場病毒風暴,再經歷幾年社會上的風風雨雨,陸濤應該有足夠的辦法應對這個女人。可樂言情首發()
現在..雖然他面對喪尸無所畏懼,有足夠的沖勁和體力,卻只能對絲毫不知“臉皮”為何物的女人畏畏縮縮。
“別擋在門口,讓我進去嘛!”
“喂!我說你站在那兒發什么呆?”
“..你,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這么快就翻臉不認人?怎么,整完了就想裝作不認識?信不信老娘我抬著話筒樓上樓下喊一遍,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干的事情?”
李潔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
她很清楚陸濤之類年輕男子臉皮薄的弱點。于是,她開始裝瘋賣傻,大呼小叫,“篤篤篤”地用高跟鞋用力踩地,潑婦罵街般狠狠拍著房門。巨大的動靜驚擾了樓層上下其他人。很多人走出來,很是好奇地站在樓梯口看著她撒潑,投注到陸濤身上的目光有疑惑、鄙視、譏諷、嘲笑..
陸濤的雙眼微微顫抖,他感覺嘴角在抽搐,身體也不受控制來回搖晃。
他很想肆無忌憚的罵一頓,打一頓,卻不知為什么,無法張口,也伸不出手。
“就你這么一個小男人,上了老娘還想不認賬?天底下哪兒有這么好的事情?”
李潔變得更瘋了。她不斷搖擺臀部,毫不顧忌外露的胸部,以夸張動作和尖酸刻薄的刺激語言吸引更多關注者。幾個站在樓梯口的人也“嘿嘿”怪笑起來。他們小聲議論,卻沒有人上來勸阻,都在旁邊看熱鬧。
忽然,陸濤只覺得一股血猛然涌上頭頂。
他幾步沖進屋內,端出藏在陽臺上的鍋,沖著渾然不知變化,仍然站在門口口沫四濺起勁兒叫罵的潑婦頭頂倒扣直下。頃刻間,滾燙的米粥灑落女人全身,極薄的紗質睡衣像皮膚一樣粘在身上。她的頭發沾滿米粒和菜葉,臉上被沖出一道道黏熱的濕痕。尚未散盡溫度的熱粥傾頭落下,燙得女人一陣亂嚎,像剛剛落進油鍋的魚一般,聲嘶力竭地尖叫著,跺著腳在地上來回亂跳。
“你不是要吃嗎?給你!全都給你—”
粥鍋沿著樓梯滾落,發出清脆刺耳的金屬撞擊。
陸濤忽然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他很奇怪—有的用小石頭對準喪尸張開的嘴扔下去;有的把繩子拋到墻下,讓喪尸抓住,然后幾個人一起玩拔河;還有的指著喪尸,用最惡毒骯臟的詞兒連聲叫罵..對了,陳二柱還脫掉褲子朝下面灑了泡尿。喪尸渾身上下都被淋了個濕透,也越來越臭。
憑心而論,董國平不太相信蘇浩所說“喪尸會生育”之類的話。
他很尊敬這個把自己從絕境中救回來的年輕人,也愿意按照對方的命令帶領人手繼續施工。
他只是覺得很荒誕。
于是,特意抓了幾頭喪尸回來研究。
一號加油站的地下油罐已經裝滿。原本空蕩蕩的場院里,停著三輛同樣裝滿油的重型油罐車。這些車子主要是為了應對意外情況,或者營地方面急需油料而特意擺在這里。
蘇浩心思慎密,他總會提前預留后路,遭遇危機的時候也能有更多選擇。
董國平看了一眼遠處已經合攏的圍墻,跟旁邊負責澆筑混凝土的工人交代了幾句,轉過身,朝油站辦公室后面一個新蓋的小房間走去。
那是一間囚室。很小,只有二十平米左右。
他推開門,走進,關上。陽光從距離地面三米多高的窗外射入,照亮了陰暗的房間,也讓董國平看清楚被鐵鏈捆綁在墻角水泥柱上的兩頭喪尸。
這是他和工人昨天下午在加油站附近抓獲的戰利品。
當時有五頭喪尸,三頭被收取腐菌激素和銀骨后當場殺死,剩下兩頭被董國平留下來關進囚室。
喪尸被捆得很緊。它們雙手后縛,大腿和胸、腹部位都用鐵絲或者電線固定。工人們甚至用繩索在它們脖頸后面打上水手結。這種繩結很難解開,而且越拉越緊。喪尸不像人類一樣需要氧氣,自然也不會窒息死亡。
董國平注視著面前這兩頭喪尸。
它們一男一女。從殘留的衣服判斷,男性年齡大約四、五十歲左右,腦門已經光禿,褲腳被灌木和亂石劃得七零八落。女性穿著吊帶和百褶裙,年齡應該年輕一些。只是裙子側面被撕一條裂縫,露出被腐液浸透,已經變成灰黑色的棉質內褲。它們被病毒侵蝕的面孔像被硫酸溶過一樣斑駁恐怖。看見董國平進來,兩頭喪尸情緒立刻變得激動。它們不顧一切朝前伸直頭顱,扭動身軀想要掙脫束縛,直勾勾地張大嘴,發出帶有強烈饑餓的“嗬嗬”聲。
董國平臉上的表情很淡,他走到靠墻的木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把鋒利的刀。然后,走近發出恐怖聲音,實際上卻寸步難行的喪尸,目光專注地盯著左邊的男性喪尸。
“你們..真的曾經是人類嗎?”
他頗為傷感地搖搖頭,用刀尖挑開喪尸的衣服,沿著肩膀兩邊狠狠撕下,露出緊緊裹附在肋骨上的褐色皮膚。
董國平手里的刀子繼續向下,割開喪尸的皮帶和褲子..當破爛不堪的長褲失去束縛,從喪尸細瘦腰間松垮垮脫落的時候,他的眼瞳驟然縮小,面孔也不由自主開始扭曲,“嘿嘿嘿嘿”低聲怪笑起來。
應該是長時間沒有進食的緣故,喪尸體內的脂肪被消耗得很厲害。
它很瘦,自胸口以下,肋骨和骨盆從肌肉和皮膚下面高高凸起,仿佛一具蒙著外皮的骨骼標本。作為男性象征的柱狀生殖器軟垂在胯下,萎縮成一團核桃大小的黑色物體。如果不是對自己身體有著最直觀的了解,董國平恐怕也不會把“生殖器”三個字與那團骯臟發臭的腐肉聯系在一起。
他帶上手套和口罩,又擦了擦眼鏡,蹲下身,湊到距離喪尸下身約莫二十厘米的位置,聚精會神看著那團東西。
董國平用刀尖輕輕撥了撥,有一種松脆的質感。腐爛的生殖器很快從身體下面脫落,留下一段顏色略微發紅,兩、三公分長的凸起。有些透明,看上去很像動物體內的軟骨。
掉在地上的腐肉,立刻吸引了兩只在附近徘徊的螞蟻。
它們爬過來,用觸角在黏爛的肉漿上輕輕拍打,似乎是在研究著東西究竟能不能吃?
強烈的惡心頓時彌漫了董國平的大腦。他忍住想要嘔吐的,把刀子插進喪尸胸口,自上而下順切出一條直達下身的線。這動作絲毫沒有醫生的謹慎小心,卻比宰割豬羊的屠夫更粗野。當腹部皮肉朝兩邊敞開的瞬間,喪尸體內立刻滑出一大團黑褐色的內臟。滑膩膩的腸子之間夾雜著腎,萎縮變形的肝部裹著膽囊。它們早已失去應有的生理機能,表面粘膜很少,就像剛做好沒多久,懸掛在通風口等待陰干的香腸。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董國平都無法通過它們產生絲毫食欲。
喪尸還活著。
開膛破肚的的可怕舉動對它沒有任何影響。被病毒侵蝕的中樞神經已經沒有痛覺,也不會像人類一樣產生恐懼心理。它仍在嚎叫,瞪著發紅的雙眼,看著董國平抓起松散的胸、腹皮肉,拉伸,用釘子和鐵錘固定在兩邊墻上,又從自己體內逐一割下心臟、肺泡、胃囊..
所有內臟都被清空,喪尸只剩下一具單純由骨骼肌肉構成的軀殼。
它仍然活著。
“真想不通,這些東西對你究竟有什么用?”
董國平用刀尖挑起一截半腐的腸子,皺著眉,湊近眼前細細端詳。
大學時期,他曾經在醫學院選修了一年《人體結構》。雖然沒有外科醫生那么專業,卻很清楚人體內部器官與骨骼的分布。
董國平不明白,這些器官對人類及其重要,缺少任何一樣都足以致命。
然而,喪尸顯然把它們當做體內的棄物,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喪尸沒有回答,只是發出毫無意義的嚎叫。它們不會思維,也不會說話。
董國平感覺腦子有些麻木。
他把刀子插進喪尸腹腔,削掉骨盆四周的腐肉,從非常熟悉的位置切下那團約莫兩毫克左右的銀骨,非常吝惜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裝進口袋。然后站起身,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女喪尸。
同樣的解剖過程,同樣的結果。
子宮已經腐爛,構成的括約肌完全變成漿糊般的膿液。爛成一團的腹部器官也無法找到輸卵管及對應的生殖系統..看著腳下那堆爛得淌水的臭肉,董國平非常郁悶地連連搖頭。他徹底失去了解剖研究的興趣,從女喪尸身上取下銀骨,便轉身離開囚室。
外面陽光燦爛,微涼的清風吹散了腐臭不堪的氣味,使他陰郁困頓的頭腦為之清醒。
董國平對蘇浩的話感到懷疑。
他無法理解—喪尸吃掉了我的家人,摧毀了我擁有的一切,甚至徹底顛覆了對生物與科學的理解。
我..還剩下什么呢?
腦子里一片頹然,董國平好幾次把手放在腰間的槍上,緊緊握住,又緩緩松開。
他不想死。
至少,不是用這種窩囊的方式自殺。
望著晴朗的天空,董國平臉上漸漸顯出怪異的笑。
“就算你們會繁殖又怎么樣?食人怪嬰?還是像母豬一樣下一窩從小喝血的怪物?老子有多少殺多少,殺到你們見了我就怕,就躲,就遠遠滾開—”
他像瘋子一樣狂喊亂叫,引得幾個工人站在遠處好奇地觀望。他們看見董國平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磚,像鉛球運動員一樣后退幾步,然后奔跑,加速,帶著臉上激動亢奮的神情,朝著圍墻外那片肉眼看不到的世界,遠遠扔出去。
九月,天氣漸漸冷了下來。
銀行小樓里的大部分物資都運到野外營地儲藏。整整一個夏天,人們都在城內四處搜尋。董國平的建筑隊在營地里修建了一個地下冷庫,里面裝滿了蘇浩從警備司令部弄回來的罐頭,以及更早些時候從超市獲得腌肉、臘腸、火腿..連同郊外那個用避難所改建的地下倉庫,幾處隱蔽的防空洞里,都被米、面之類的糧食裝滿。正如蘇浩曾經對李曉梅說過的那樣:以現有團隊成員數量為基準,這些食物可以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地里的白菜和蘿卜已經長得很高。老宋帶著人,在田邊地頭補種了一些蔥蒜。南瓜秧子已經爬上了竹架,今年顯然是吃不上了,希望明年它能長得更高,更多。
(今天生日。不知道為什么,感覺不到小時候的快樂,只有又老了一歲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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