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釘子戶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做個戚少保(月末求票)
天子一怒,流血百萬,伏尸千里!
欺君兩個字出口,張恪腦袋翁地一聲,趴伏在地,汗流浹背。<.
“臣,臣知罪!”
萬歷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微微一笑:“別急著請罪,朕的御醫都說你真的病了,又過去這么長時間了,沒法治你的罪的!”
“不!”張恪突然堅定地搖搖頭:“陛下,在去年的時候,小臣還不過是連秀才都考不上的廢物。如今已經身為參將,又得到圣上賜宴!圣上待小臣天高地厚,小臣可以對任何人說謊,唯獨不能欺瞞圣上!請陛下治臣的罪!”
張恪說著,老老實實,拜伏在地上。
弘德殿內,針落可聞。站在萬歷身后的老太監陳炬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侍奉萬歷這么多年,他太明白皇帝的心思了。如果真想治罪,壓根就不會召見張恪。
他都忍不住給張恪叫好,小家伙主動認罪,在萬歷看來,那是一片赤子之心,非但不會被罰,還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果然萬歷沉默半晌,突然笑道:“起來吧,那個時候,若是不裝病,遼東的文武也不會放過你,有些人打仗未必能行,內斗卻是一等一的高手!朕不怪你,不過……”
萬歷語氣突然一變,厲聲說道:“如今朕撤換了熊廷弼,又讓你的老師洪敷敎當了巡撫,你也該到前線替朕拼殺,剿滅東奴吧?你莫非還想推脫嗎?”
“小臣不敢!”
張恪腦袋里快速的旋轉,萬歷能見自己,就是一場考試,他肯定不至于危險,但是七十分和九十分是完全不一樣的!萬歷給予的信任越大,自己的舞臺就越寬廣!
張恪想到這里,咬了咬牙:“啟稟陛下。臣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愿意替陛下廝殺,哪怕馬革裹尸,也絕無怨言!只是……”
“只是什么,你怕死嗎?”
“怕!”張恪道:“臣更怕出師未捷,耽擱了陛下的大事,臣萬死莫贖!”
“嗯!”萬歷長長出了口氣,嘆道:“張恪,你是覺得大明的軍隊還打不贏東奴女真嗎?”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如是說打不贏。就等于是弱了大明的威風,小覷皇帝;可是若說打得贏,那為何裝病不敢上前線,豈不是欺君的罪名又坐實了!
張恪額頭都是汗水,拼了!
“啟稟陛下,我大明自從開基立業以來,北趕蒙元,五入大漠,七下西洋。宣天威于海外。揚盛德于異域。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烈烈大明雄風,遠邁漢唐!到了世宗皇帝,倭寇猖獗,前后十余年之功。東南復歸祥和。本朝從萬歷二十年,至萬歷二十八年,三大征無一不勝。圣明吾皇,重塑大明天威!”
“小臣以為,天朝大明,無有不勝,區區東奴,不及蒙元遠甚,也不及倭寇狡詐奸猾,剿滅不難!大勢如此,然則老奴積蓄兵力數十年,手下虎狼之師,兇頑之徒,竊據苦寒之地,非是一日兩日可滅,若想大勝,必然苦練精兵,廣積糧草。兵壯,物豐,再委托一知兵大將,或是三年五載,或是十年八年,一定能光復遼東!”
“此之謂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張恪越說越激昂,萬歷的老眼也放出了光彩,尤其是聽到了最后兩句,老皇帝竟然不自覺地生出知己之感!
說的多好,非是大心胸,不能有這番見解!
“陳炬,你覺得他說的如何?”
老太監笑道:“老奴哪懂得軍務,不過聽張大人一說,老奴覺著早晚我大明都能勝過建奴。”
“嗯,沒錯!”萬歷笑道:“張恪,有人建議朕以十八萬大軍,一舉蕩平建奴,你以為如何?”
“陛下,臣以為此言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張恪毫不客氣地說:“遼東苦寒之地,建奴亡命之徒,豈是一戰能贏的!若遷延日久,消耗巨大,我大明難免會不堪重負,甚至被建奴所趁,徒增奴勢,消耗軍心。”
陳炬皺著眉頭,替萬歷問道:“張恪,倘若真能一戰而勝,遼東豈不是立刻恢復安寧!哪怕消耗大一些,也值得做!”
“不,臣以為遼東非是我大明和老奴兩家而已!還有蒙古插漢部的虎墩兔汗,他手下控弦之士數萬人。縱使我大明傾盡全力,撲滅了老奴,也無力控制蠻荒之地。虎墩兔勢必做大,更難對付,到時候我大明要耗費十倍百倍的精力,遷延日久,不知道何時才能恢復太平了!”
中原天朝,高高在上太久了,根本沒有國際戰略的意識,在他們的心中,大明就是整個世界。
如今遼東三方博弈的態勢非常明顯,可是明朝精英僅僅停留在拉攏蒙古,牽制野豬皮的狀態,實在是太落伍了!
萬歷之所以急躁,很大程度上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要給子孫留下太平盛世,因此急于干掉野豬皮。可是張恪的幾句話,打消了萬歷的念頭。解決了老奴又如何,不是還有虎墩兔嗎!
遼東注定是一盤大棋!
“張恪,你以為該如何平定遼東?”
萬歷這是在問計了,張恪打起來十二分的小心。
“陛下,小臣以為應該先定守勢,再圖勝局。遼東根本不需要十八萬精兵,最好精簡到五六萬人。其中能夠野戰的兵力要有兩萬。以沈陽,奉集堡,遼陽等地為堡壘,嚴防死守。同時拉攏蒙古人,牽制老奴的后路。把節約的軍餉用來練兵,只要練出五萬堪比戚家軍的精銳,等著老奴和虎墩兔斗得兩敗俱傷,我大明再果斷出擊,一戰而勝,遼東方能恢復太平。”
張恪的方略不復雜,甚至說相比那些洋洋萬言的奏疏方略,實在是簡單到了極點。
可是萬歷卻從中聽出了最核心最關鍵的道理,正所謂大道至簡,就是這個道理!
“張恪。你以為該如何練兵?五萬人的花費可不是小數目啊!”
“啟稟陛下,臣以為練兵的核心就在一句話:以遼土養遼民,以遼民平建奴!”
有土有民,有民有兵!
“好,很好!”
萬歷笑著點點頭,看來張恪這小子裝病并非是怕了,而是真正有了一套實用的辦法!
“張恪,你在奉集堡砍了近七百首級,戰功卓著,而且更重要的是只用了三百人。朕心甚慰,你是不是可以講講練兵的心得?”
“陛下,奉集堡一戰并非只有小臣三百士兵,其實還有奉集堡的守軍兩千余人,算起來小臣的兵力比建奴還多!”
三百勇士,以少勝多,聽起來很好。但是張恪深知這種時候不能誤導萬歷,料敵從寬,絕對不能放五年平遼的空炮。
萬歷聽過之后。微微頷首,眼前這個小子是老實人!才華和心性都不錯,看來日后平遼離不開他!
“按照一比一來計算,遼東的精兵也要十萬左右。才能勝過東奴!前方五萬,京營整頓出三萬,剩下的兩萬嗎……”萬歷看了一眼張恪,笑道:“就交給你了!練出兩萬精兵。每年給朕送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只要兩件事做好,朕許給你侯爵!”
封侯!
武將不要指望著進入內閣。能夠得到爵位,就不枉此生了!
張恪當然渾身熱血沸騰,他倒不是被侯爵刺激的,而是兩萬人馬的名額!有了萬歷的話,就可以放手擴充兵力。
按照張恪的訓練方式,每一個士兵都能和家丁相提并論。兩萬家丁,那是何等驚人的力量!要知道李成梁不過七千家丁,就縱橫遼東,所向睥睨。
兩萬精銳家丁,會把張恪推到什么位置,簡直不可想象!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冷靜應對!
“陛下,臣以為練兵并非小事情,我準備在一年之內,僅僅把人馬增加到五千,其中訓練出三千精銳力量。兩萬人馬,三年之內訓練出來!”
“三年,是不是有些慢了!”萬歷自言自語地說道。
“陛下,倘若能把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留給臣,臣有把握在兩年之內練出來。”
“算了!”
萬歷還指望著日本的銀子填補虧空,哪能都給張恪!
三年就三年,反正萬歷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就算看不到全遼平定的那一天,只要繼任者能依據自己留下的方略,就一定能勝利!
“張恪,銀子你自己解決,至于別的嗎,朕倒是可以答應。”
張恪眼珠轉了轉,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圣人教導過,三年無改于父之道。眼下萬歷點頭了,以后天啟上臺也別想輕易翻盤!
“陛下,臣有三個要求,第一是事權統一,第二準許臣清丈土地、恢復軍屯,第三臣練兵需要戰馬,可否將廣寧馬市改到義州?”
三個條件都是切中要害的關鍵,可是做起來也不容易,大明朝都是以文御武,哪里能讓一個武將獨當一面!光是第一條就不容易做到。
萬歷眉頭緊鎖,權衡再三,老皇帝才說道:“第一條朕不能答應,不過朕會給你專折奏事的權力,若是有人扯后腿,自然會替換。第二條朕答應了,至于第三條嗎,你最好和王化貞商量一個辦法出來。”
“臣領旨!”
張恪本來也沒指望萬歷全都答應,這已經很不錯了。
萬歷多少年都沒有和臣子說過這么多話了,覺得一陣虛脫,只能勉強說道:“退下吧!”
“是!”
張恪磕頭,轉身一步步退出弘德殿,到了殿外,總算能喘口氣。殿里又熱又悶,而且和萬歷對話,張恪不得不提著一萬倍的小心,靴子里都是汗水,走起路來呱呱作響。
折磨總算是完了!
小福子早就等在一旁,看到張恪出來,小福子捧著一碗綠豆湯過來。
“張大人,去去暑氣!”
“多謝!”張恪急忙接過來,一口氣喝干,身上舒服了不少。
小福子在前面領路,正要離開,老陳炬從里面走了出來。
“永貞。”
張恪猛地回頭,急忙對老太監行禮。
“公公,您還有什么吩咐?”
“呵呵呵,答對的很不錯,主子很少這么高興了!主子想在五天之后,豐臺大營搞一場演武比式,讓太子和朝臣都去看看。”
萬歷其實有心親自看看,可是身體實在是不行了,他讓太子和朝臣去,一來是給朝臣提氣,不要被建奴嚇破了膽。另外也是抬舉張恪,只要在滿朝文武,尤其是太子的心里留下印象,日后的發展就容易多了。
這可算是天大的恩典,張恪渾身一震,急忙說道:“請公公轉告陛下,小臣一定竭盡全力!”
“嗯!”陳炬枯瘦的手拍著張恪的肩頭,一旁的小太監嚇了一跳,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老祖宗何時對人這么親切過,這個年輕人實在是不簡單!
陳炬恍然未覺,笑道:“咱家當年給戚少保看,你的額頭比戚少保寬大,鼻梁更高,少年得志,富貴綿延,好好干吧,別辜負主子的信任!”
“臣一定學戚少保,誓死為大明蕩平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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