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561章 扯皮
馮京看著趙頊的表情,十分擔心,但他又說不出口。
王巨對宋吉說遼國出兵山后了,又對那些將領說遼國不可能會出兵,韓絳先問其原因與用意,又問遼國會不會出兵相助西夏?王巨答道,不會,遼國絕不會傻到這份上。
王巨沒有在奏報上說,不過韓絳卻一五一十寫在奏報上,當然韓絳是無心的,他根本不知道馮京在延和殿說了什么。
但馮京算不算造謠呢,也不大好算。
確實有這個風,遼國為了安撫西夏,派人在遼夏邊境上揚言,說是遼國可能集兵于山后,相助西夏。只說是可能,不是肯定,肯定了,最后要交待的,連西夏人都沒有當真了。
然而這個揚言卻不知怎么被河東路的密探得知,立即匯報給了呂公弼。
呂公弼與司馬光、文彥博乃是一路子優-優-小-說-更-新-最-快.uus的人,他們反對變法,反對戰爭。
不是這些人不想宋朝好,有些人變成了老油條,如文彥博,他第一次為首相時,還是很盡力的,最后被言臣怦擊得一無是處,貶出朝堂,因此認為宋朝想好是好不起來了,想壞也壞不到哪里去,就這樣不變吧。
不過有的人還是想宋朝好的,如范純仁等人。他們反對變法反對戰爭,也有他們的想法,不打仗了,三國和平,那么就不用養活那么多士兵,就可以節約大量兵費與軍費,一年不用多,能節約一千幾百萬貫,國家其他方面再節約一點,財政足以維持平衡。何必要變法斂財?所以趙頊問范純仁陜西器甲城防,范純仁答道,初具,初具即可。
總之,反對戰爭的原因千奇百怪。
有的是擔心武將重新因為戰爭而掌權。
還有的害怕又產生藩鎮割據之害,就象五代更替得為什么那么頻繁。還不是因為武將掌權之故?
文臣專權可手中沒兵,因此劉娥一二三就將丁謂弄下去,趙頊也逼走了韓琦,才上位的宋欽宗立即拿下蔡京。雖然軍事上軟弱了。可利于內治穩定。
還有的考慮的是財政。
又有人確實考慮到民生,比如范純仁,這不可否認的。一打仗,老百姓苦逼了。
但有一些人,那純是打壓異己的反對了。代表就是三個大佬,韓琦、文彥博、司馬光。
韓琦豈不是好戰分子,怎么也反對戰爭了?韓琦現在不是好戰分子了,自從永興軍返回大名府后,他脫變得最厲害。
不管呂公弼是因為什么原因反對戰爭,但結果是一樣。
他聽到后立即向西府反饋,再由馮京略略夸大,就變成了探報契丹陰發腹里兵三十萬往西界的故事。
結果呢,這么多天過去了,王巨都在鹽州讓百姓挖鹽了。河東邊境連一隊遼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更不要說三十萬大軍了。
所以趙頊看到韓絳呈上王巨的分析,就問馮京,況且王巨臨行前也解釋了遼國不會發兵的原因,當時問得馮京十分尷尬。
至少這段時間,他沒有發言權,于是東張西望。
他不便勸,但他的好朋友多啊。
不過馮京與文彥博司馬光也不相同,他雖屬于保守派,不過偏見并不算太深。這也是王安石推薦他上來的原因。因此曾經一度讓呂誨產生誤會,彈刻馮京所至嗜利,西人目為金毛鼠,以其外文采而中實貪畏也。
至于吳充與王安石關系那就深了。
王安石另一個女婿蔡卞許多后人都知道。于是許多不懂的紛紛造謠,實際王安石不止蔡卞一個女婿,他有三個女兒,長女早夭,嫁給蔡卞的是幼女,但最有才氣的不是蔡卞的妻子。而是二女兒,曾寫了一首小詩:西風不入小窗紗,秋意應憐我憶家。極目江山千萬恨,依前和淚看黃花。
此詩一出,立即傳揚于整個京城。
因此吳充替其次子吳安持求親,兩人成了兒女親家。
不過論顏色,吳充則是更深一點,而且隱藏得很好。不過在對待戰爭上,馮京則是堅絕的反戰派。
他在瞅,他的好朋友孫固只好出面,他說道:“陛下,因為王巨好戰,使生靈涂炭,無數人家從此陰陽相隔,不能再慫容了。”
其實不用看王巨奏章,楊繪早就將王巨這三條帶回京城了,但如何選擇,至今也沒有人想清楚。孫固的想法是最好不是這三條,而是立即撤兵回來,不過說不出口,因此說了這一句。
看,這一戰打了,打出什么結果,陜西百姓掉到泥坑里不算,還死了兩萬多將士。
呂惠卿說道:“孫學士,那有戰爭不死人的?”
“有,陳慶之。”
“孫學士,那是梁書在造假,魏書在記載爾朱榮與元顥之戰,罕見陳慶之,只有一句,爾朱榮與元顥相持于黃河兩岸,欲渡河手中卻無船,打算北還,為下屬勸止。恰好找到了一些船只與向導,爾朱榮就命爾朱兆率精騎夜渡,破顥陷洛,陳慶之則單身逃免。即便梁書所說的是真的,那也太過妖異,所以天不容之!”
《魏書》說法不可信,《梁書》說法也不可信。
如果象梁書所記載的,那也太神了,七千白袍軍,護送元顥回洛陽稱帝,于雎陽對陣丘大千七萬兵馬,丘大千還是守的一方,結果丘軍大敗,全軍投降。又在三十萬北魏大軍虎口下,拿下了有七萬守軍的滎陽。然后又在滎陽城下背城而戰,以三千大破二十萬騎兵。于是這一路前后作戰47次,攻城32座,皆克,所向無前。接著又在滎陽城下,大敗近百萬爾朱榮的大軍,打到這份上,七千白袍軍居然一人未死。只是因為洛陽被爾朱榮抄了,陳慶之只好南歸。結果被一場山洪將他百戰百勝的軍隊全沖走了。
好吧,有很多后人還真相信了。
但呂惠卿不相信,王巨更不相信。
真正的真相應當是陳慶之北上打了幾場光彩的戰役,不過最后一役,同樣也全軍覆沒了,陳慶之只好逃回梁朝。
趙頊也額首,這是一段比較著名的歷史。在座的基本都看過。顯然趙頊認可了呂惠卿的話,不要說七千白袍軍,就是七千個妖怪,那么慘烈的戰役打下來。也要死上好幾百個。若真如梁書記載,那不是七千凡人在作戰,而是七千個齊天大圣在作戰。
呂惠卿又說道:“真實的,應當可以借鑒霍去病,那幾乎是漢家軍隊的巔峰。”
陳慶之的事跡真真假假弄不清楚。不要搬出來賣弄了,看霍去病的吧。霍去病與匈奴左賢王一戰,殲敵七萬余人,但他的部下同樣犧牲了一萬五千人。
王巨這一戰傷亡比例還沒有霍去病的高呢,盡管霍去病的那一戰難度更高。
王素也在邊上說道:“西夏軍隊沒有想像的那么強大,但也不是現在我們想像的那么弱小,此戰誠為不易。”
他與王巨沒有什么交接,頂多王巨知華池縣時,用酒換馬,請他幫了一下忙。那也是為了國事,與私情無關。況且那時候王巨能有什么資格與他攀私情?
王素也老了,因此召入京城,知通進銀臺司,不過因為年老無法理事,又轉任工部尚書養老了。不過他久在邊陲,所以讓趙頊派人將他從工部召到延和殿咨詢。
王巨一直不敢自居民如子,是因為宋朝真的有,甚至比包拯更民如子,眼下就有數人。包括程師孟、李肅之,以及王素。
以王素的政績、資歷、家世、出身與性格,自然不會賣面子給孫固的,他繼續說道:“況且三十萬夏軍入侵環慶。王巨乃是臨危授命,即便大敗夏軍,也沒有將大軍一路西向,而是集結于鹽州,聽候朝廷詔命,何來好戰之說?孫學士。你是翰林學士,替陛下草詔,莫讓功臣心寒!”
孫固討了一個沒趣。
文彥博只好親自出面,他徐徐說道:“如果想滅西夏,誠為不易,故王巨在奏疏上說請求秦鳳、涇原、環慶、鄜延、府麟五路大軍齊發,并且還要從京城、永興軍與河東路調集兵馬支持。但是這樣一來,需花費多少錢帛?”
這時候不能攻擊王巨,無論用什么理由,皆是自找沒趣的!
但老文這個問題卻問到點子上。
若是那樣,可能會用掉天文般數字的錢帛,然而國庫與內庫那有這么多錢哦。
即便王安石也在邊上說道:“陛下,上策不可取啊,只能取中策與下策。”
中策就是占領鹽州,為什么是中策?首先是經濟,鹽州控制著七成青鹽產量,另外還有鐵,西夏也有鐵礦,只是產量少,鹽州一帶的鐵礦產量便占據了西夏的四成,因此控制了鹽州,甚至僅是從經濟便可以給西夏帶來災難性的后果。
軍事上更不用說了,只要控制了鹽州,隨時可以派一支騎兵威脅樂山與賞移口,南邊是鎮戎軍,東面是環州,三面包夾,西夏物產肥沃的蕭川一帶早晚會丟失給宋朝。如果膽色再壯一壯,將鹽州北面的鐵門關拿下,那么整個將靈州與西夏東北的銀夏等州一切兩半。況且鹽州離靈州與興慶府又是那么地近,隨時可以發兵征討。
缺點就是它是一塊飛地,但也有辦法解決,先在橫山連置諸堡,然后在鹽州與橫山之間連筑十幾座堡砦,當然后面這些堡砦多在平川之上,堡砦必須要大,駐兵也要多。那么便沒有當年的涿州靈州之觴了。
其實若真的經營鹽州,它就是第二個涿州,道理很簡單,鹽州一帶地勢太平坦了,眼下能守住,未來西夏稍稍恢復,主將再無能,必失無疑。
可這些人現在手中都缺少鹽州相當的情報,因此被王巨這些似是非是的道理迷惑住了。
文彥博又說:“若取中策,駐兵增加數倍,而且道路遙遠,供給困難,恐兵費會激增也。”
好是好,可錢哪!那一年得多花多少錢?
趙頊便看著楊繪,問:“楊卿,你去過前線,你來說說。”
“陛下,若占鹽州,西夏必不甘心,以后不僅是文公所說的駐兵運輸費用激增,恐交戰連連,戰火不休,那時才真正是兵費激增。其實不僅是占領鹽州不妥,臣以為占領橫山也不妥。就象臣的遭遇,橫山蠻如此兇悍,連朝廷中使都不放在眼里,一旦邊臣安撫不當,便會產生內亂。里應外合之下,橫山必失。那時不僅會有將士無辜犧牲,并且因將士都在前線,環慶后方兵力空虛,估計到時連環慶二州都會丟失。況且也有故事,以前正是朝廷占據靈州飛地,隨后靈州失守,連帶著導致蕭關等地區全線隨之丟失。請陛下三思。”
“陛下,臣以為元素所言極是有理,而且一旦占領敵境,以后邊將為爭功,會紛紛仿佼,國家也會從此不寧,”司馬光在邊上說道。
王素又看不下去了,他譏諷地說:“王巨下策僅是占領一小段橫山,即便所有百姓作亂,又能有多少百姓?況且論錯,也是西夏反復侵耕入侵在先。且看千里渭源,化為焦土,君為何不進一言?陛下,臣還是那句話,王巨大敗夏軍,并不意味著夏軍就那么弱小。君實,忽里堆之戰,因司馬光指揮失誤,但也不意味著夏軍就是那么地強大。”
“王公,忽里堆之戰與我有何干系?”司馬光慍怒地問。
“沒有你首肯,郭恩豈敢出兵忽里堆?”
占領鹽州雖前景美妙,那個變數太多了,王素不敢言。但只占領小一段橫山,難道天就塌了。
所以王素語帶譏誚。
他不是有意曝司馬光在豐州的那段丑陋,而是說你司馬光對邊事根本就不懂,就不要胡說八道了。
這是大捷,馬上說著說著,似乎象是宋軍大敗一般,真是奇怪來哉。
老王還是沒有看明白,現在的朝堂早不是他原先所熟悉的朝堂了。
但老王歪樓了,文彥博立即糾正:“自去年五月起,陜西連連交戰,黎民凄苦,財政透支嚴重,陛下也要三思之。”
不要說邊事,大家都沒有發言權。咱們就說錢吧。
呂惠卿在邊上說:“陛下,依臣之見,就取下策。白豹城等地緊鄰環州慶州與保安軍,非是飛地,而且西夏屢屢入侵,所仗持的不過是地形之利,他們占據橫山,可進可退,我朝只能嘆息之。現在我朝也占領了一段橫山,盡管它的寬度并不大,但至少在地形上稍扳回一局。以后西夏再逾境抄掠,就會三思而后行。且王巨用戰俘繕修城堡砦關,所勞民力不多。雖用了一些錢帛,不過這些錢帛仍在朝廷所能承受范圍之內。”
當然,這一戰也快將內庫與國庫打空了。
不過就此收手,至少在財政上不會透支。
呂惠卿又說道:“并且錯不在我,先是西夏圖謀不詭,出動三十萬大軍,意欲拿下環慶,數戰失敗后,王巨寫信給梁乙埋,勸其撤兵,兩國議和,重歸于好,西夏仍不聽。錯不在我,大義在我。”
西夏都敢圖謀整個環州與慶州,我們大勝之下,只是占領小片橫山地區,難道錯了嗎?
如果再辨下去,那么呂惠卿的話就可以說得很難聽了,難道若大的宋朝,以中國自居,就是當孫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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