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四〇一章 十條罪
“陛下,你不管啦?”司馬光借著侍讀講課之機,忍不住說道。
忍無可忍了,而且他有點莫明其妙,這個小屁孩子,自己不但沒有斗倒,反而吃了幾次小虧。
“司馬卿,韓琦殺焦用,與王巨殺人,誰殺得更高明?”
“韓琦殺人不同,他是渭州知州兼安撫經略司。”
“這么說,韓琦知了渭州知州比朕的詔書命令還有效?”
“陛下,這個小國賊早遲會敗壞大宋的。”
“卿乃忠厚之人,朕不想再聽什么國賊之類的刻薄話了。”趙頊不悅地說。
不過這次王巨殺人并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所有仇恨一起被王安石拉去了。
先是唐介,活活氣死了,然后是曾公亮,實際曾公亮對王安石變法還是支持的,就是不大清楚王安石怎么變。然而隱隱感到王安石不大好掌控,并且可能朝堂會不得安寧。于是以老請退。富弼身體不大好,時常請病假。趙抃能力不足,或者反應能力慢,一遇到事,稱喏數十聲,沒有了。因此時人稱中書為生老病死故,王安石生,曾公亮老,富弼病,唐介死,趙抃苦。這個中書實權,基本就掌握在王安石手中,但也更招人恨了。
特別是鄭獬,更看不慣了。
而且他有大功,在倒韓那一夜,有兩道重要的詔書,一道是張方平寫的外放韓琦的詔書,一道就是他寫的任命張方平與趙抃為參知政事的詔書。
正是這兩道詔書,讓趙頊順利倒韓。國家也順利平穩過渡。
與地域無關。純粹是眼紅。因此很看不慣王安石。
不過有一些南方大臣因為上位了,同樣與宋燦們走到一起,不要問為什么,請看xx露薇,不過她這類人很少,包括真正的燦們同樣不多。但在宋朝宋燦很多,要命的他們手中都有權利,包括話語權。是宋朝真正的精英。
也不是所有北方大臣都反對變法,如韓絳便是王安石哼哈二將之一,但這個原因也復雜,韓絳從開始便被王安石拉上了戰車,并且他們家的家產遠不及呂家,受到的傷害不大,因此本質上對變法不大排斥。還有呂家的一些人也支持變法,有的是本心為了國家支持,有的純粹是為了投機取巧想上位。
所以王巨一句話說得很準確,變法派與保守派。新黨與舊黨,南人與北人。比如二蘇,他們就是舊黨,然而他們也是變法派,但屬于溫和性質的變法派。
暫時是混戰。
鄭獬對王安石上位很不舒服,他有一個好朋友叫滕甫,滕甫與司馬光不是一路子的人,呂誨才是司馬光一路子的人。
滕甫與王安石很早也有恩怨,他們為開封府試官時,滕甫屢稱一試卷,王安石只好列為高等,拆封后乃是王觀,王觀平時與滕甫比較親善,但為人很差,王安石素惡,這時他知道上了滕甫的當,自此以后,與滕甫不再往來。新仇舊恨,涌上心來,滕甫同樣恨上了王安石。
他下去治災,勞苦功高地回來,趙頊召見,滕甫便趁機進言道:“治亂之道,如黑白東西,所以變色易位者,朋黨汩之也。”
趙頊沒有當一回事,便隨心問了一句:“卿知君子小人之黨乎?”
滕甫說道:“君子無黨。譬之草木,綢繆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不然,雖上圣之主也不能治。”
趙頊十分同意,這才象話嗎,歐陽修那個朋黨論在放屁,都整成朋黨了,還是君子!那么牛李二人豈不是君子了?
因此將滕甫提為翰林學士兼知開封府尹。
兩人不時地下絆子,王安石同樣也不高興,目為“滕屠鄭沽”。
這里又有一個規矩,除罷宰執,必須皇帝下詔,翰林學士草詔,送達銀臺司,然后在朝會上宣讀,才能通過。
然而兩制官員的除罷詔書,那就要宰相親自書寫了。
其他四個宰相老病苦死,只有王安石來書寫了。王安石久久沒有落筆,正好這時候鄭獬送了一個機會給王安石,有百姓喻興與妻子阿牛合謀殺一個叫阿李的婦人,鄭獬不按新律處執。于是王安石有此為借口,將鄭獬外放到了杭州,滕甫便來救。不是說君子不朋嗎,為什么要營救鄭獬?
于是將滕甫外到鄆州。而且這次王安石執筆很快了,迅速就將兩道詔書寫好。
錢公輔看不下去了,也來相救,外放到了江寧府。
王拱辰不服氣了,也來上書,判應天府。
只放過了一人,呂誨,這時候王安石沒有與司馬光撕破臉皮,呂誨是司馬光的好朋友,因此看在司馬光面子上,繼續讓呂誨呆在御史臺。
不但呂誨,王安石繼續在拉攏呂公著,這也證明了他感到變法的困難,渴望這些豪門之后,能協助他。
所以至今他還沒有大動靜,一是沒有想清楚,二是繼續在觀望。
做了,開始做得很小心,比如派劉彝、謝卿材、侯叔獻,程顥、盧秉、王汝翼、曾伉、王廣廉八人行諸路,察農田水利賦役。究竟全國下面是什么情況,先了解一下。
再者就是這個民不加賦稅,比如鄭白渠,修好后,不加賦稅,但國家收入提高了,還豢養了五萬名保廂軍。但鄭白渠建修難度很大的,若是江東圩,河北水利,除了河工外,其他難度都不大,用錢也不多,也不是用錢不多,主要勞力是免費的,所以真正花錢的地方不多了。然而見效快。
修好了,只要守住,不讓豪強吃掉。真正分到百姓手中。國家就能納到賦稅。這也是一種民不加賦稅而國用增加。
接著免河北流民夏稅秋稅。賜河北役兵特支錢,先施下仁政,換取好名聲。
接著改革科舉,建學校復古,罷詩賦明經諸科,專以經義、論策取進士。
大蘇聽到后,立即上奏說:……上以孝取人,則勇者割股。怯者廬墓;上以廉取人,則敝車羸馬,惡衣菲食;凡可以中上意者,無所不至矣。自文章言之,則策論為有用,詩賦為無益;自政事言之,則詩賦、策論均為無用。然自祖宗以來,莫之廢者,以為設法取士,不過如此也。矧自唐至今。以詩賦為名臣者,不可勝數。何負于天下而必欲廢之!
意思沒這個必要。
是沒有這個必要,但王安石此舉大有用心,就象趙頊裁減恩蔭,馬上大名府就傳出了謠言,為何,咽喉也,輿論也。科舉改革,什么形式都無所謂,主要就是為了這個輿論,這樣一改后,以后就能用新政,做為論策的題目,天下讀書人就不得不為新政吆喝鼓吹了。
雅一點就是大義。
趙頊當然不知道了,大蘇同樣也不知道,只是認為這樣做沒必要,因此趙頊召見,大蘇說道,陛下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
實際大蘇不是反對變法,就是希望慢一點,動靜小一點……
過節便產生了。
但這時王安石還在觀望,這種心理也是在仿佼桑弘羊,王巨說霍光殺桑弘羊是為了贏得豪強的歡心,王安石不會這樣認為,他認為桑弘羊之死純粹是卷入了政治斗爭才被處死的。他在變法中,雖有許多豪強反對,但還有一些頂級豪強在支持他。
所以王安石變法有兩條沒有動,一是恩蔭,即便現在趙頊動了恩蔭,他自始至終沒有表態支持,反而說了一句,陛下,你太急了。
其次是商稅,士大夫在王安石變法中,他們家人行商,仍是免稅政策。
但王安石沒有弄明白就是,捅一刀也是捅了,捅兩刀與捅一刀有何區別?于其試圖緩和這些人的怒氣,何必不拉攏一些溫和派大臣?
正是這種心理,他遲遲沒有動手。
但兩人的變化,終于讓他開始了真正的變法。
科舉只是一個改革,不能算是變法。
忽然呂誨打了雞血,上書王安石十條大罪。第一罪,嘉佑時,因開封府爭鵪鶉公事不當,御史催促謝罪,傲倨不從,這是對領導不尊敬。
第一條就操蛋,那么你對領導尊敬哪?
第二條,王安石把辭官當成行為藝術,在英宗朝時,“有山林獨往之思”,等到“陛下即位”,“自知江寧府除翰林學士”,居然屁顛屁顛地來上任了。這就是對前任領導不尊重而對后任領導極尊重,這是“見利忘義”,是“好名欲進”。
這一條更操蛋,夫子說的,君明則出,君暗則隱,王安石是君明則出,也不能點出來哪,趙頊能高興嗎?況且還有富弼呢。
第三條,王安石居然給小趙上課時想坐下來講,他到底想干什么“將屈萬乘之重,自取師氏之尊”,“真不識上下之儀,君臣之分”。
帝師是坐著講還是站著講,官員早就說明確了,司馬光也坐著講過的。這一條翻將出來,司馬光何以情堪哪。
第四條,王安石上任以來,“事無大小,與同列異議”,如果事情做得很好,就把美名自己要了。如果發生了什么錯誤,就把責任歸到領導那里,讓老大當冤大頭。
事實是其他三個老大是苦病老,議都沒得議,何來異議?豈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第五條,王安石判案簡直是隨心所欲,“與法官爭論刑名不一”,比如那件阿云案,王安石就“挾情壞法,以報私怨”。
這又是沒影子的事,難道王安石與那阿云有一腿,或者報那一個怨?司馬光?兩人現在不是沒有翻臉嗎。
第六條,王安石“初入翰林”,就“稱弟安國之才”,請小趙賜王安國進士。對人“小惠必報,纖仇必復”。當上參政以后,則“賣弄威福,無所不至”。有小人“奔走門下。唯恐其后”。陰結朋黨,“怙勢招權”。
王安石是賜了進士,然而條例司現在只有兩個官員,一是了,但小蘇進了條例司,難道也是奔走門下?
第七條。宰相不視朝,王安石任意“逐近臣補外”,“意示作威,聳動朝著”,以“專威害政”。
王安石是逐近臣補外,可其他幾個宰相得視朝啊,其他三人病老苦,王安石比呂誨更苦逼,當真中書里不做事嗎?
第八條,王安石氣死了唐介。他聯想道:王安石能氣死一個。就能氣死第二個,如此下去還了得!
第九條。王安石鼓動章辟光“進危言以惑圣聰”,“意在離間”,“朋奸之跡甚明”。
這一條就更奇怪了。
當年趙曙在鬧濮儀,高滔滔與趙頊都不大認同,趙曙鬧得越歡,內宮反而越團結。特別趙頊帶頭,兄弟三感情好,與兩個太后關系也不錯。因此兩個太后對兩親王也十分重視。前年趙頊繼位。
著作佐郎章辟光上書,岐王趙顥也漸漸年長,不適宜呆在內宮,讓趙頊最好將趙顥遷于宮外開辟王府。這也是好心話,沾到這個皇權,不要說兄弟了,即便父子也往往會反目成仇。
然而高滔滔大怒,認為章辟光是在離間趙頊兄弟。趙頊為了讓母親高興,便派人將章辟光抓到大牢里關了起來。實際趙頊也不想處理章辟光,但母親在氣頭上怎么辦?這一拖拖了兩年多,趙頊看到母親氣早消了下去,也將這件事差不多忘記了,于是將此案交給中書審問。
王安石看了一下案情,立判章辟光無罪。
本來就沒有罪嗎,即便說錯了,人家也是為了趙頊好,為了宋朝寧。
但正是這個案子引起了呂誨惱火,他堅持章辟光有罪,是離間皇上與親王。好吧,為了團結,最好將趙允讓的幾十個孫子一直重新搬到皇宮,那才叫熱鬧與友愛呢。
實際鬧將開來后,現在的高滔滔也都一笑了之了,你一個呂誨就是舔高滔滔屁屁,人家也不會領你的情。
第十條,王安石“居政府與知樞密者同制置三司條例”,意圖“兵與財兼領之”,“掌握重輕可知矣”,其所作所為,“實動搖于天下也”
只有這一條說中了,王安石在集權,可這個集權是趙頊準許的。
按照慣例,御史在朝堂上彈劾宰相,宰相是不能還嘴的。
不過私下里可以向皇上申訴。
但還用得著申訴嗎?王安石也氣著了,俺氣出病了,請病假。他這一請病假好了,中書徹底罷工。
趙頊不得己,將曾公亮與王安石喊來問話,問王安石怎么辦。王安石說,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于是出呂誨于鄧州,蘇頌寫制書,他問曾公亮這道制書怎么寫,曾公亮只說了一句話:“章辟光治平四年上書時,王安石在金陵,呂惠卿在監杭州酒稅,如何得教?”
蘇頌會意了,于是草寫:黨小人交譖之言,肆罔上無根之語。
趙頊看到這一句大驚,這句批上了,呂誨算完蛋了,蘇頌無奈道,乃是曾公說的。趙頊也無語。
但這個十條大罪,讓王安石終于失望了。
于是他推薦呂公著接替呂誨為御史中書,由翰林學士到御史中丞,嚴格來說,是平級調動。但沒那么簡單,因為呂公弼是樞密使,按照規矩,呂公著做了御史中丞,呂公弼就得要下去。
這是有意相逼呂公著,我初來京城,孤身一人,巴結你,你可以不睬我,但我現在是參知政事,繼續巴結你,你憑什么高高在上?
然而呂公著就是高高在上,甚至默認呂公弼主動辭相,他就是不接過王安石送來的橄欖枝。
呂韓范,呂!
這才是大宋眼下的第一豪門。
王安石沒辦法了,也不能再拖了,變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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