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三〇三章 改良
趙頊臉色忽然就冷了下來,說:“王巨,朕前些時間去了三司。頂點小說你猜朕看到了什么?國庫居然積欠一億六千多萬,一些人為了遮丑,還美其名曰,京師不預。”
“這么多?”王巨故意訝然。
其實不就是財政赤字嗎,后世有一句話,會借錢的才能發財,不敢借錢的,永遠發不了財。那個國家沒有財政赤字?
但確實,這個赤字確實嚴重了一點。
“好笑的是朕為了國家平靜,還必須裝作若無其事。”
“這是必須的。”
“朕也知道是必須的,然而讓朕怎么去做?”
“陛下,臣問一句,國家如今一年收入有多少?”
“一億一千幾百萬,有時一億兩千幾百萬,不是貫。”
“臣知道,有束,有石,匹,兩,等等,那也能折合成八千萬貫錢以上了。”
“大約差不多吧。”
“那么臣再問一下,唐朝一年財政收入有多少?”
“就是,朕想不明白,這么多錢怎么用下去的?前幾年是有些災害,可有兵禍?也不能說沒有,就是你與蔡挺打的那一戰,可那個花了多少錢帛?”
“陛下不用急,只要有這個收入,那就好辦。臣倒是有數策。”
王巨先將他與章楶說的那個精兵法說出來,實際它與將兵法還有區別的,王安石將兵法,一是為精兵簡兵,二是選將。以便讓將知兵。兵知將。比如河北戰區劃為三十七將,每一將多者率近萬人,少者只有兩三千人。
起了一些作用,可是宋朝依然重文輕武,作用不大。
而且一旦置將也會有爭議,暫時不是王巨干的活計。
因此主要還是精兵簡兵,他對趙頊也說過一次,現在說得更全面。包括他的一些想法,比如那個義務兵制的想法。
“禁兵很差嗎?”
“陛下,若是不練,論戰斗力,兩營禁兵還不如一營保捷,”王巨老實答道。
說到這里,他忽然明白過來了。
以前一直在想呢,為什么強大的西軍到了河北戰場就不行了,難道水土不服嗎?
這個解釋不妥當,都是在北方。海撥相差不大,若是吐蕃人從青藏高原下來。還能說富氧癥,陜西人到河北去有什么富氧癥?
因此這個水土不能解釋。
現在才想到真正的原因。
西軍之所以強大,那是里面夾雜著許多兇悍的蕃落與保捷,才變得強大。但到了河北戰場,與保捷蕃落無關了,然而將這兩支軍種一抽,可能還是比京城禁兵強吧,可實際已不能稱為強大的軍種了。
這個道理與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等人是一回事,他們不是打不過安祿山,可是他們精銳部下在西域,在青海,所用的乃是長安花哨羽林軍,乃是民夫,如何不敗?
后來百姓漸漸熟悉了戰事,加上郭子儀等人的指揮,慢慢將局勢挽救回來。
只是唐朝安史之亂的原因比較明顯,宋朝的比較隱晦。包括自己,經歷了大順城之戰,這么久才想明白。
不是河北河東百姓不能用,畢竟和平已久了,如果形成僵持戰,磨練十年下來,金人又不得南下了,但還沒有成長起來,金人已經攻破開封城。
再加上黃河的那個水在流,河北越來越平坦,這更利于金人南下。
想到這里,他又重重說了一句:“陛下,禁兵放在京城圈養,已不堪重用了。但北方才是真正的強敵,若禁兵不堪用,北方又沒有及時組織起來一支強大的邊軍。萬一北方有事,河北平坦,我朝危矣,十之會變成第二個西晉,飄向南方,然后再亡國。這個問題比那個一億六千多萬更嚴重。”
“如你所說,禁兵向城外轉移,現在人煙稠密,往哪里轉移?”
“臣與章質夫的那個策子,陛下有沒有看到?”
“看過,哦,朕知道了,你是說淤田?”
“陛下英明,正是淤田,京畿雖然人煙多,然有許多鹽堿地,無人耕種,一旦泄水淀淤,許多貧瘠土地將會重新變成沃土。而且他們就在京城附近,而非是在邊境,一旦國家有事,有足夠的時間從容調到京城,拱衛京城安全。”
“燕云不滅,京城永遠不能安全。”
王巨默然,明朝天子守國門,固然聽上去威風八面,吳起說江山在德不在險,也不無道理。但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地理環境當真不重要?
若數,能在崇禎身上找出若干缺點,可他與此時趙頊一樣,也急啊。至少他不算昏君吧,為什么國家滅亡了?誰能保證個個人君德到不重視險的地步?
許久王巨才說道:“北虜強大,我朝還是一步步來吧。”
西夏都收拾不了,還燕云呢。
“對了,你準備賣地籌款?”
“是有這個打算,一旦測量完了,臣就打算這么辦,以便籌得更多的財帛。”
“不妥,缺錢,朕省出來。但不能賣,王巨,你知道嗎,真宗時,國家戶籍有地五百多萬頃,現如今只有兩百幾十萬頃。朕真不能想哪,一想連睡都睡不好。”
實際宋真宗時就開始隱田了,為什么隱田,不交稅哪!不過那時候還不嚴重。到今天,宋朝真正的耕地面積只會擴大,甚至能擴大了一百萬頃。人太多了,只好與山爭田,與海爭田,與湖爭田,與江河爭田,各種各樣的田,甚至扎上木筏子,在上面鋪上泥土,放在湖中江中,種水稻蔬菜。
所以才有了一個笑話,一個老百姓跑到知縣哪里說,知縣。俺的一塊菜園子被人偷了。知縣表示糊涂。如果說菜偷掉了還差不多。這個菜園子怎么偷掉?
還真偷掉了,就是這種浮田,在浮田上做菜園子,一根繩子系在岸邊,結果被人將繩子解開,將菜園子偷跑了。
然而新的問題來臨了,敢隱田的乃是真正豪強大戶,包括士大夫外戚。不敢隱田的都是可憐的小老百姓。然而國家兩稅卻不能少,現在更好,反而提前征了數年稅。因此趙頊又說道:“恍若唐朝故事啊。”
什么故事呢,那就是百姓都不愿意做主戶了,一起將田地寄于豪強門下做起佃農。這樣發展下去,隱田會越來越重,但兩稅不能少,于是拼命地往中貧困百姓頭上攤派,若是再遇到大災,好了。黃巢張角之輩一起出來了。
但這個問題連包拯都不敢查的,因此趙頊也沒有為難王巨。重新轉入正題:“全部給保捷軍或廂兵,你估計能得多少耕地?”
“一部分用來補償勞力,還有若建大型水堰,必然會淹沒一些農田,如果可能,真正能交給保捷軍的耕地不會超過一萬頃,若全部交給保捷軍,能安置三萬保捷軍。”
“太多了,保捷軍務必以戰斗訓練為主,一旦耕地多,他們撲在耕地上,說不定適得其反,這樣吧,一頃耕地安置一個士兵。”
王巨心中琢磨一下,雖然地減少了,但這是良田,況且朝廷繼續在發放緡錢,一家人依然能保持溫飽以上的生活標準,于是點了點頭:“也行。”
不要小看了它的意義,一下子就安置了四萬保捷軍與廂兵,那怕這些兵種待遇低,只要安置下去,朝廷不用發糧帛,四萬兵士,一年就可以替朝廷節約七十萬貫兵費!
但放在王巨剛才所說的一系列計劃里,又不算什么,當然,現在只是說一說,如何做,還要征得各個大佬的同意,同時也會有爭吵。可只要執行下去,軍隊戰斗力會更強,士兵家屬收入也會增加,并且國家可能每年節約一千五百萬貫以上的兵費。
這是王巨說的第一條,王巨接著說第二條:“科舉即將放榜了吧?”
“快了,還有幾天,如果你留在京城,便能看到東華門盛事。”
“不了,臣回京交待一下,明天就要返回陜西。但臣還記得去年先帝頒下一道詔書,限令每屆進士不得超過兩百人,明經諸科數量不得超過進士數量。陛下,請執行吧。而且有先帝這道詔書,陛下不會遭到太大的阻攔。”
“冗官?”
“就是冗官,這是咸平之治成功的最大奧秘,簡政,減少官吏數量,使政令簡化暢通,節約不必要的浮費浪費,一限制科舉進士數量,二限制蔭補數量。然后裁州并縣,一些小州軍監等,與一些小縣,如云巖縣,可以逐一裁減并往他州。太宗太祖殺了許多貪官,而非是士大夫們所說的刑不上士大夫,真宗不忍殺人,于是定下私罪,有私罪者不得重用。所以王欽若收了一些小賄賂,被群臣譏笑。然范仲淹首開陳留橋之先河,國家對私罪越來越不重視了。貪官不懲,國家如何治理?所以對貪官,老官,無能之官,病官,逐一勸退。不用五六年,冗官便會大治,僅是薪酬就會節約五百萬貫以上。而且簡政會帶來更大的效應。”
“其三就是坊場河渡。”
就是將一些虧損的坊場河渡,全部承包給私人,但不是以前那種攤派,先從京城派出中使,一定是京城的人,否則又能與地方豪強勾結,對各州縣的坊場河渡做一個評估,然后公開招標,招標者到各州縣領號牌,再將投標的價格寫在紙上,投于銅匭中。最后價高者得之。
一是將這些不必的包袱扔掉,二是能節約大量胥吏與工匠,給百姓減壓,至于私人如何經營,那與朝廷無關了。
但王巨還順便說了一件事:“臣獻了火藥,韓公害怕泄密,將其配方鎖在中書。但當真能保住密?它出來了,就是國用的,特別用于開礦,修道路水利。其實問題也不大,為了增強威力,外面都包上厚油紙,可于厚油紙上畫上道符什么的,油紙夾層再塞一些便宜的物事,故弄玄虛。然后看其量配發給各個礦坊。若是私人礦坑,可以看其用量配售。若是兩者結合起來,一個丟包袱得承包費,一個增加收入,那么每年又能替國家增加八百萬到一千萬的收益。陛下,再勤政愛民,五年之內,國家經濟情況就轉好了。十年便會大治。”
“再節約一下不必要的浪費,比如我朝冬至南郊祭天,祈求上蒼有浩生之德,佑我大宋。然而自仁宗以來,往往有時兩年便有一祭。祭典本身不會花多少錢帛,但按照朝例,每次南郊祭天,都要大賞天下,往往會內庫國庫撥出一千多萬兩千萬錢帛,用于獎勵大臣,將士,寬賦于民。如果國家財政充足,可以這么做,以讓天下人歸心。但現在朝廷困窘,就必須適度減少,那怕減少兩次,最少會省下兩三千萬錢帛。一億六千多萬,是很多,但這樣七省八省下來,幾年便會彌補上了。并且還能借著這次危機,將一些弊政矯正過來。”
王巨所說的,是改良,與咸平之治很相似,要么就是那個減少蔭補名額會有些爭議,其他的都可以輕松地執行下去。
因為窟窿太大了,不可能象咸平之治那么見效快,不過十年后,情況就會全部轉好,那個赤字也甩開了。
但問題還有很多,比如這么龐大的隱田,商稅的不公平,差役的弊病,各種各樣的權貴產生。
然而這幾條太麻煩了,一碰就會捅馬蜂窩,王巨也不想說。
可以碰,那就是改革,革命!
趙頊仔細回味,不管怎么說,王巨指出了一條出路,因此越想越高興,道:“王巨,可惜你歲數太小了。”
“是啊,聽聞陛下登基,臣當時還想呢,至少陛下能讓臣進入館閣吧。”
“你啊,別人進入館閣,是讓朕認識,能認識能熟悉,以后就會重用,你何必之?明天就走?”
“恩。”
“這樣吧,朕等會兒下詔,授你一個陜西營田使之職。”
這個官職又比勾當鄭白渠公事使高多了,而且管轄權利更廣,但不能當真,主職還是鄭白渠,就象程昉官職是鄭白渠屯田都監,實際不是屯田,而是鄭白渠水利都監,只是有了這個差職,那意味著在楊蟠官職之上了。
“臣就受之了。”王巨說道。
必須他是主,否則后面不大好辦。
但這事兒終是不大好了,無論怎么樣,他與楊蟠都產生了間隙。
王巨指出一條出路,趙頊心情也松了一松,說道:“去年聽聞你大捷,我姑姑在家里學跳蘭陵王入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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