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崛起 第八百四十六章不可避免的流血
京師很大,人口百萬,每天所需糧食就是一個巨大的數字,長期的封閉京師不可能。
又一個清晨來臨的時候,京師各門悄然打開了,街道上依舊到處是軍隊,但是已經沒有了兵變之夜的那份恐懼。對于普通百姓而言,日子該怎么過,還得怎么過。半個月不讓出城的日子,對于很多家庭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災難。
城門打開的消息傳開了,京師各路人等紛紛涌向各個城門,爭先恐后的逃出城市的不是百姓,而是那些身價不菲的人群。當然了,他們想離開京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城門口被攔下之后才知道,需要去大都督府領一份文牒,這才可以出城。
大都督是誰,自然是張競擇,手握三萬新軍,誰能跟他搶這個位置?
接到皇帝的旨意時,張競擇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婦人之仁,百姓的死活與他何干?本不想執行這個命令,但是考慮到萬一京師不保呢?自己這么做,后果會很嚴重,須得給自己留后路才是。所以,他想出了這個法子。收出城費,而且價格還不低,一個人五百元。能夠交的起費用的人,都是一些有錢人。這些人逃出城去,對京師人口的影響不大。反過來,城外的商人只要把物資運進京師,每次交一筆過路費,就可以得到一個自由進出京師的資格。
所謂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半個月下來,京師的物價比過去漲了不下五成,只要敢把糧食、布匹等生活物資運進城內,就算交一筆大都督府收的過路費。更大的收益還在后面等著。所以呢,這條政令出來后。張競擇很快就掙了一大筆錢。城內的有錢人紛紛想逃離是非之地,城外不乏膽子夠大的商人要進來,兩者相加,大筆的收入讓人停不下來。
京師還有一筆銀子,就算是張競擇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都不敢去碰。那就是國庫的銀子,不是張競擇不喜歡錢,而是知道這錢拿了燙手。真的這么干了,那就是天下公敵的結果。就算是皇帝,也容不下他了。現在國庫被軍隊控制的只是一堆賬本,錢則藏在大發銀行賬戶上。
張競擇有野心。不等于他敢擄陳家的虎須,實際上張競擇參與兵變的心態純屬賭博。賭什么呢?皇帝和陳燮達成妥協,海外聯盟分出大明另立朝廷。這個結果,對張競擇來說最為有利,而且在起事之前,怎么看都有很大的希望。不然你怎么解釋陳公爺與內閣達成的妥協?反正都是妥協,跟內閣妥協和跟皇帝妥協。有什么不同么?正因如此,張競擇才有這個膽子。
不能不說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天津大沽口軍港,京師兵變過去的第二十天,“聯盟一號”靠岸之時,大明皇家陸軍第六師長朱國忠,出現在碼頭想。這貨的爺爺叫朱純臣。歷史上沒什么節操的屬性。看來是遺傳給他了。接到京師圣旨的第一時間,這家伙就連夜趕到大沽口。與當地的聯盟步兵第三師取得了聯系,達成了臨陣倒戈的協議。
陳燮剛剛到大沽口,這貨就身穿一身大明皇家陸軍款的藍灰色軍裝,身形挺拔的站在碼頭上,沖著走下船的陳燮立正敬禮。至于皇帝的旨意,呵呵,那玩意現在能出京師么?
大明帝國頭號軍閥兼權臣陳燮,以六十許高齡乘戰艦北上,出現在京師門戶天津。這個事實告訴大家,趕緊做選擇吧。陳燮雖然年長,但他依舊生龍活虎。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面對朱國忠的恭敬,面帶微笑的點點頭,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這一下力氣不大,但是足以讓朱國忠把腰佝僂起來,微微低頭表示馴服。
“朱將軍深明大義,此大明之幸也。一旦戰端開啟,生靈涂炭,皆我輩軍人之恥。”陳燮很從容的說了這么一番話,盡管在很多人的心里都沒當真,覺得他很不要臉,但這真的是陳燮內心所想。能不打仗,就不要打仗。戰爭是要死人的,大明走到今天,不容易。
“公爺巡視,國忠謹記在心。”這時候不表忠心,什么時候表?朱國忠得了陳燮的肯定,骨頭都輕了好幾兩,自然討好之言。
“天津乃京師門戶,朱將軍駐扎于此,是否感到壓力?”陳燮不緊不慢的又來了一句,這下朱國忠從輕飄飄的狀態中清醒了,腦子很靈活的他立刻恢復軍人之態,站的筆直道:“卑職確實有壓力,一直擔心誤了國事,請公爺另擇良將接任,卑職只愿歸隱山林。”
陳燮擺擺手笑道:“歸隱山林是沒有的事情,年紀輕輕的,怎么想到這上頭去了。這樣吧,安南內戰之亂久矣,作為宗主國,大明不能袖手旁觀。朱將軍可率部自天津南下,現在鐵路通到華亭新區了,全師至華亭新區港口,也不過六七天的時間。至于運輸的事情,就不必擔心了。軍火方面,不會短了你的,能不能在安南打出一個安南候來,就得看你的能耐了。”
對于第一個投靠陳燮的皇家步兵師長,陳燮自然不肯卸磨殺驢,但是留在天津這個要緊的地方也不可能。怎么辦呢?去安南,自己打出一塊地盤來,然后在那邊當土皇帝好了。這已經是陳燮最厚道的待遇了,別的就不要多惦記了,免得貪心不足死的快。
離開京師去安南這個待遇,說起來有點坑。北方人到安南那個鬼地方,有幾個人能習慣的?但是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選擇。要不真的告老還鄉,要不就跟陳燮打一仗。兩個都不選,不肯放棄權利的結果,就是去安南建功立業。
安南這個地方,陳燮早就想動手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主要還是因為兵力上投入北美太多,還有就是京師的隱患一直都在。大明皇家陸軍戰斗力比起聯盟陸軍肯定不如。但是去打安南,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多謝公爺。”盡管有點淡淡的失落。朱國忠還是看的很清楚。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成為陳燮的嫡系,去安南就去安南吧,在那個地方好歹有兵有地盤,自己還能說了算。放眼看看大明四周,眼下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納入聯盟體系的地盤,也就是安南以及周邊的幾個小國了。這些小國,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主動稱臣態度較好,大明一直沒有去收拾。
碼頭上一個白胡須的大臣步履蹣跚的迎上前來。遠遠地就大聲高呼:“公爺此番進京,難不成要做行操、莽之事?如此,請踏在下之軀而去。”
陳燮定睛一看,來者正是現任天津知府申佳,這個歷史上李自成進京時殉國死節的臣子,這一刻依舊不改本心,站在了陳燮的面前。
“孔嘉兄。陳燮要做曹操王莽,還用等到年過六旬?”一句話就把申佳給說的面紅耳赤,氣勢洶洶的來了,結果發現是鬧了個烏龍。連忙拱手致歉道:“下官魯莽。”
陳燮苦笑搖頭道:“孔嘉兄堅定維護道統之心,陳某感同身受。縱觀大明自太祖以來,天子與群臣權利之爭從未停止。竊以為,內閣專治政權。立法、司法分立。互相監督之制,更符合大明長遠之利益。此番進京。不論如何,陛下依舊是陛下。”
這話說的很明白了,申佳也知道,不能再強求了,不然以陳燮的實力,就算是打進京師,坐上那個龍椅的位子,真的很難么?說來說去,還是著相了。總覺得陳燮這樣的人,一定是會做一個篡位之事的亂臣賊子。
真的要論對大明朝廷的貢獻,普天之下,又有誰能與陳燮比肩?聰明人有時候喜歡鉆牛角尖,但是不等于說明之后,申佳還會繼續鉆下去。默默的退下一邊,申佳呆呆的看著陳燮一路往前,與一干面帶諂媚的大明臣子相談甚歡的場面,這個忠心的臣子內心滋味復雜。這些年大明的變化,他可是都看在眼里,能有今天的強盛,八成要算在陳燮身上。
如果陳燮是個單純的文臣,一系列改革對于他來說,無異于自尋死路。可惜陳燮不是,手握天下雄兵,南征北戰,東征西討,從無敗績。這樣一個人,為何會同時是一個能力出眾的文臣呢?他對天下脈絡的把握,為何遠遠超出當代諸君呢?申佳迷茫了!他看不懂!
天津一切都沒有變化,大街上甚至都看不到戒嚴的軍隊,依舊是車水馬龍的繁華。大運河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繁華,京津鐵路沿線成為了新的繁華點。
停開半個月的鐵路線,再次啟動了,這一次出現的是軍列,打頭的是一輛裝甲列車。親自趕到天津的王賁,陪著陳燮坐鎮天津,等候通州、密云方向的消息。
其實按照陳燮的意思,帶著一個警衛團就能北上了,可惜王賁死活不肯答應,要死要活的給陳燮攔下了。陳燮在天津坐鎮的消息傳的很快,根本就沒有刻意隱瞞。通州駐軍是第五師長徐鏈和一個步兵團,原本防御的對象是遼東方面,一看軍列出現在通州城外,立刻派人出來相迎。遭遇大明海外聯盟步兵第三師長施樂行之后,徐鏈立刻表示愿意投誠。
施樂行也沒有難為他,就提出一個要求,一干第五師高級軍官自覺組團赴天津旅游吧。
不是大明新軍太爛,而是陳燮的名字威力太大了,所到之處,軍隊體系內沒人敢于直面一戰,甚至連想都不敢想這個事情。就拿徐鏈來說吧,京師兵變之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下完蛋了。陳燮還活的好好的,哪個想不開的家伙要搞兵變?得知是皇帝主導的兵變之后,立刻做出決定,按兵不動。如果陳燮留在華亭,只是派兵來打,他就退到密云,在不行就往長城之外退。反正是捏著手里的軍隊不放,到時候手里總有點本錢不是。
可惜他的算盤在聽到陳燮親自抵達天津之后便破滅了,一個旅的兵力,想跑都跑不過山海關殺來的騎兵聯盟第一師。這還搞個屁啊,趕緊的主動放下武器好了。說到底,還是陳燮這個人對于新軍體系來說,實在不是正常人可以對抗的存在。不是說陳燮是刀槍不入,而是因為陳燮過去的輝煌歷史,在軍隊體系銘刻在每一個人的心里。甚至這么說,不管有沒有“皇家”這兩個字,只要是新軍,就別想在陳燮的面前硬氣。這個軍隊的魂,都是陳燮給的。
陳燮是不希望流血的,但是很多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九月初十,陳燮至通州,城內官員出城相迎之時,一人站在城樓上,白發顫抖,振臂高呼:“陳思華,汝受先帝之厚恩,如何行此叛逆之事?”
陳燮抬頭看著城上之人,并不人士,乃問身邊人等。無人得知,最后還是徐鏈這個帶路黨上前說:“兵部侍郎金鉉,也就是現在的總參副參謀長。此番奉旨來通州,要求卑職進京,卑職稱病不去,借口軍需不足,糧餉缺口較大。”
相比于唯唯諾諾的徐鏈,陳燮更為欣賞城頭上的金鉉。可惜,欣賞歸欣賞,這種仗義死節的忠良,往往也是阻擋時代前進腳步的絆腳石。這種死心眼比起來,陳燮更愿意和那些靈活的大臣合作,這個跟節操無關,僅僅與大明的事業有關。
說句不好聽的,歷史上的金鉉在李自成進京的時候,選擇了投金水河殉節,既然有投河的勇氣,為何沒有引刀殺賊的魄力呢?
陳燮默默的看著城頭上的金鉉不說話,對于這種氣節頗高的大臣,陳燮毫無辦法。說的難聽一點,他們不知道變通。說的好聽一點,他們有自己的堅持。不管怎么說,總是能令后人肅然起敬,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這樣的人在國家危難的時候,沒什么用處。
陳燮還是邁步走向了城門,金鉉毫不猶豫的吶喊一聲:“回頭是岸啊,公爺。”說完,縱身約下城頭,一頭白發在風中散開,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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