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擊三國 第三百五十三章 【平 原 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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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三年十二月末,黃河北岸,平原城下。△↗,
一座臨時搭建好的營寨,一側立角樓,四周插滿了各色牙旗,轅門兩側,青虎旗迎風獵獵,一個大大的“袁”字,分外醒目。
這座營寨的格局比較奇怪,首先它的規模不大,頂多只能駐扎三五百兵馬;再有就是營寒四周既不挖塹壕,也不設鹿砦。但看那牙旗與轅門旄纛的規格,明顯是袁氏在平原的最高級別人物。
這種規格與樣式很象狩獵,只不過,時候又不對,天寒地凍的,哪有獵可狩?
不過,很快答案揭曉。
黃河南岸,地平線上出現一支人馬,大旗飛揚,迤邐而來。
不一會,哨塔上了望的哨卒飛快跑下木梯,向營寨中央的大帳稟報:“來了、來了,不過,好象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帳簾一掀,一年約三旬,留著兩撇八字濃須,五官端正,眉宇間頗有英氣的壯年人急步而出。
正是平原守將,鎮東將軍、渤海太守袁譚。
“稟報將軍,屬下看到除了綠瞳白狼獵頭大旗之外,還有一面略小的白色旄旗,其上是一條青色長蟲,不知是蛇還是蛟……”
“不是蛇,也不是蛟,是龍,青龍!”帳子里又步出兩人,一人正是被釋的郭圖。另一人,則是久違了的王修,目下是青州治中從事,糾正哨卒說話的,正是他。
“哦,龍狼青龍軍,想必是太史子義親至了,叔治果然未誑我。”袁譚松了口氣,臉上綻開笑容,肅手作勢。“走,我等至轅門親迎子義。”
獵獵狼旗(軍旗)與青龍旗(番號旗)交相輝映,大旗之下,是銀盔鋼甲的太史慈。遠遠見到袁譚,太史慈便甩鐙下馬,拱手致禮。
而袁譚也一臉笑容相迎,態度熱忱而豪爽,這一點,倒頗肖乃父。同樣。袁譚也將乃父那種外寬內忌學得十足。
盡管太史慈在戰場上屢屢擊敗袁譚,打得這位袁大少無招架之力,但二人的出身巨大差距,依然鐵一般存在。
袁譚。五世三公,身世顯赫,為天下第一名門;太史慈,世代寒門。東萊小吏,遼東游俠。二者相比,后者簡直就是前者鞋底泥一樣的存在。如果袁譚不是被打慘了。且此次會見乃有求于人,換一個場合,別說出迎了,就算太史慈登門求見,袁譚都不會露一下臉。
即便如此,從戰場下來,換成外交場合,這位袁大少便一掃頹勢,如驕傲的公雞,揚起冠頂,高高在上了。
太史慈身為三國排名前列的神射手,眼力何等之銳,袁譚笑容可掬,眼神輕蔑,盡收眼底。太史慈自然明白因由,這種眼光他見得多了,心理早已坦然。
馬悍曾對他說過,沒事,反正我們不是來跪舔的,如果接下來對方還能保持這副表情,那才算是真牛。
太史慈被迎入帳內之后,屁股剛沾席,郭圖就怒氣沖沖聲討太史慈此次入侵之卑劣行徑,說到昂激處,更是沖到案牘前,指手劃腳,大袖飛舞,唾沫快噴到太史慈臉上。
太史慈身后的扈從差點都要拔刀子,卻被將主所止。太史慈抹一把臉,苦笑不語,若是在戰場上,他一根手指就能捺死對方,但在這種場合,,面對這河北名士,他也只有拱手受教的份。
王修無奈向太史慈遞了一個歉意的眼神,雖說他也是名士,但還不足以與郭圖這等老牌名士相比,冒然插口,也是自討沒趣。
好容易等郭圖罵累了,呼哧哧喘氣時,王修才抓住時機對袁譚、郭圖施禮道:“安東將軍即已依約而至,已表誠意,煩請使君與主簿轉送印憑籍冊吧。”
轉送印憑籍冊!原來這平原之會,竟是協商將剩下半個平原郡,和平交到太史慈手上。
早在半個月前,太史慈便已派出王修前往平原,勸袁譚自行退出平原,以免大軍出擊,軍民遭難,最終仍落得人城兩空的下場。王修說得很清楚,整個青州,就只剩下最后一個平原城了,身為青州刺史,太史使君是一定要取平原的,負隅頑抗毫無意義。
初時袁譚堅決不肯答應,畢竟他只剩下兩個半郡了,拱手送出半個郡,肉痛啊!直到郭圖回來后,袁譚才遽然改變。只因郭圖對他說了一番話:“君若與慈于平原拒戰,損兵折將,甲矢皆耗,谷米不續,鎮北(袁尚)可能補之?若不能,他日君北抗幽燕,東拒青萊,又以何為憑?長此以往,鎮北恒強,而君漸弱,圖恐有不忍言之事啊!”
袁譚猛醒,離席而謝,遂有與太史慈之會。
郭圖方才大罵一通,就是為了先聲奪人,為接下來開出的條件做個鋪墊,戰場上他玩不過太史慈,這搖舌鼓唇之事,卻是其所長。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對方也提出要求了,郭圖與袁譚互換了個眼色,慢條斯理飲了一杯蜜水,才開口道:“要我等讓出平原也可,但須由太史使君親書協議,并送抵雒陽,由馬驃騎親蓋璽印。協議內容無他,只有一條,龍狼軍及其所屬州郡兵,絕不能進攻渤海與河間。”
袁譚似乎感覺郭圖說漏了什么,忍不住開口補上一句:“至少五年之期。”
王修閉上嘴,望向太史慈。袁譚、郭圖四道目光也齊刷刷射到那張剛毅的臉上。
直到這時,入營后除了禮節客套之外,沒有說過什么實際性言語的太史慈,才以一種淡淡的語氣,不容置疑的道:“慈只能說三個字,不、可、能!”
袁譚臉色變了,郭圖騰地站起,王修苦笑連連。
而太史慈接下來說的話。更是火上澆油:“渤海與河間,我軍一定會攻取,沒有任何條件可談。”
就在郭圖綰起袖子,跨過案幾,準備發飆時,太史慈突然拋出一句直刺袁、郭內心的話:“但是我軍可以安平國、清河國交換。”
袁譚瞪大眼,郭圖袖子綰到一半定住,面面相覷,一時被搞糊涂了。安平與清河,緊臨平原與河間。俱為冀州郡國,也就是袁尚的轄地,跟馬悍有什么關系?難不成,龍狼軍要打下這兩個國,然后以之交換?這未免太扯,連他們自個都不會相信吧。
太史慈以指沾酒,在案面上隨手畫出一個青、冀、幽三州交界郡國的地形圖,然后向渤海與河間一指:“使君與主簿可看出點什么?”
袁、郭二人對這兩個郡國早已研究過無數次,一見太史慈所繪之圖。再上下一比,頓時明了其所指之意。
目下馬悍的勢力中,青州與兗州、徐州、司隸已連成一片,即便是遙遠的遼州。也有海路相接,唯獨只有幽州,被冀州隔開。而將之隔絕的,就是渤海郡。
勢力中斷。在軍事上是大忌,但有一分可能,都得盡快將勢力版塊相連。如此方如棋成眼,全局皆活。
換成是袁譚、郭圖處在馬悍的位置,也一定會將渤海拿下,以打通幽州與青州的通道。而河間國的道理也差不多,因渤海地形狹長,呈南北長、東西短的棒槌狀,尤其是與幽州廣陽郡銜接部,寬度不過三、四十里,非常容易被河間之敵發兵切斷。這就形成了一個推論,欲打通青、幽二州,必取渤海;而欲保渤海,維系二州通道,則必奪河間。二郡國是相輔相成的關系,缺一不可。
想明此節,袁譚與郭圖終于無話可說。袁譚之前一直抬得高高的臉,一下垮下來,郭圖也夾起了尾巴。他們連一個太史慈都打不過,再加上個趙云,東、北夾擊,真是不死也難了。
王修不失時機加塞了一句:“此或許便是鄴城諸君將此二郡國交付使君的真意。”
袁譚不語,置于案上的拳頭,卻攥得咯吧響。
郭圖抬手捻須,轉動眼珠,緩緩道:“使君先前所言,安平、清河,又是何意?”
太史慈笑了笑,又沾水畫了一副地形圖,看圖說話,侃侃而談:“安平在中山以下,清河在河水以西。未破中山,則玄武軍不敢南顧;既得平原,我青龍軍亦不過河,以平原為兩軍緩沖。如此一來,便不是鎮東為鎮北為盾,而是鎮北為鎮東屏障,袁君何樂而不為?”
袁譚聽得心頭大動,這時也忍不住問:“如何取二國?”
太史慈道:“明春我軍與幽州玄武軍將聯合出擊河間、渤海。袁君可一路退向安平、清河,袁鎮北必不能拒。袁君兵馬退入城內,以守戰之名,盡收城池軍政之權。我軍則繞城而過,一路向南追擊,待袁君所有兵馬散入二國諸城之后,我軍收兵而還。如此,袁君已失河間、渤海,卻又占據安平、清河。試問袁鎮北當如何處置?”
這是一個典型的引狼入室之策,但不得不說,對袁譚眼下的處境,很有誘惑力。若換成是兄友弟恭、手足情深的兄弟,這是自找打臉,但袁氏兄弟是么?從袁紹開始,就樹立了一個壞榜樣,兄弟之間都不能相容,反而打生打死,以至夾在其間的曹操得以壯大,并吞二袁。
父猶如此,子亦如何?
郭圖瞇縫著眼,目注太史慈:“不知此策出自何人之手?”
太史慈淡笑道:“郭君明鑒,此乃賈軍師所獻。”
郭圖嘿了一聲:“果然。”轉過臉去,眼神與袁譚一碰,彼此都看到對方眼里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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