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佞 第三十五章 這樣的笑聲,愿她擁有一世
徐夫人約是三十五六的樣子,很美,這種美指的是儀態氣質,遠在徐夫人殊麗容貌之上。她走進來時,如春風吹進來,觀之如山林鮮花開遍的那一剎那,既不刻意顯露她的美好,也并不掩藏她的風華,這樣的女人,大約就是那種一直可以美到一百歲的女人。
當年齡不能讓一個女人風華消減時,她便永遠也不會老去。
這樣的人,沈端言羨慕并崇拜,在現代時,這樣的女人她也曾在國外見過,只是學不來,也做不到,因為她和她們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不一樣的。這既是成長環境所賦予的,也是后天的教養,國人其實更傾向于順勢而行,在什么樣的時間做什么樣的事,有什么樣的言行。
生于斯長于斯,沈端言以為在傳統東方文化的環境下沒有人可以做到,但是眼前這活生生的例子讓沈端言羞慚不已。原來不是沒人能做到,而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其實也可以做到,所謂文化與環境不過只是借口而已。
瞬間,沈端言就作出一個讓她后悔至少二十年的決定——她要成為這樣的人,不被時光左右,永遠美好。
“義母。”沈端言滿眼星星,義母,您一定要教導我成為像您一樣被時光遺忘的人吶。
徐夫人淡定無比地揮手虛扶沈端言,舉止并不顯得如何端莊高雅,卻令人舒服:“也不過數年未見,端端便已從昔日閨閣小女嫁作人婦,真真是歲月變遷,人世變幻。”
聽青茶說,這幾年徐夫人一直在外觀山覽水,間或在各地的女觀與尼庵中修行,難怪徐夫人身上有種纖塵不染的潔凈感:“義母真是,我去信請義母,義母也都不來的,卻偏被夫君請來,義母可真偏心。難怪人說,娘家人看女婿,越看越生趣。”
“幾年不見,你這嘴皮子倒比從前溜,身子可比從前好,看著臉色倒是好些。還不去把黃茶喊來,也好讓我細細問問,這幾年在外我與好幾位民間神醫請教過,你的脈案我也與他們討教過,正好如今閑下來,好好把你這身子骨調理好才是正經。”徐夫人絕對是穿越女的典范,雖然她不是穿越女,可人家不僅會醫術,還活得特立獨行,與世不同且不招人詬病。
黃茶本來就是徐夫人與王婉芫一道尋來的,徐夫人與黃茶的父母有舊,否則好端端的醫藥世家,怎舍得把閨女送來伺候人。
說話間黃茶就到,她本來在灶下給沈端言煮藥茶,聽得徐夫人來,腳下不停地就端著煮好的藥茶進來,一一行禮,將藥茶遞到沈端言小幾上,這才到徐夫人面前道:“夫人好幾年也不回長安,很是令人惦記,家中父母不時問起,要是知道夫人回來,想必高興。”
“好孩子,這些年辛苦你了,你父母年初還來信催我,如今我們小黃茶也已到嫁人的時候,再不回來,你父母該著急上火嘍。我既回來,你便安心回家中待嫁去,別的不說嫁衣總要繡的,這些年是端端耽擱著你,如今可不能再耽擱下去。”徐夫人說著又看向沈端言:“這孩子伺候你這么些年,別的不說,嫁妝總該添份厚實的,方不枉琴溪李家當年把這孩子舍來。當年若不是我私心,哪用她煎茶熬藥費盡操勞,在家中被父母寵著豈不好。”
這話沈端言聽著以為是在敲打她,其實黃茶聽出來的,這是在向她解釋,如果要怪也別怪沈端言,該怪徐夫人才是。黃茶心誠,哪里會怪誰,沈端言說是如何如何嬌縱蠻橫,其實哪有謠言說的那么不招人待見,要不她們六盞茶也不會一心向著沈端言。
人與人之間,待之以誠,交之以心,原主在這兩者都做得很好,至少對身邊一起長大的六盞茶是從來不責難,待之如同姐妹的。黃茶連連搖頭,她既是對沈端言如同姐姐,替身子骨弱的姐姐煎茶熬藥又怎么會心中有怨:“夫人說哪里話,若不是夫人,我與太太還不知能不能結識呢。太太似如長姐,比我家中長姐還要細心周到,哪有什么好操勞的。”
事都有小丫頭和婆子媳婦做,黃茶偶爾守夜,打點飲食方子,看著茶看著藥,動手的事有的是人。六盞茶說是大丫頭,其實比沈端言自己也差不到哪里去,她們幾個負責在沈端言面前轉悠著而已。
見黃茶這樣,徐夫人點點頭,沒替沈端言挑錯人,便又親親熱熱地拉著黃茶話家長,最末還給黃茶一匣子玉首飾,皆是上上白玉,潤膩如脂,潔白如雪。黃茶也不推辭,笑吟吟接下,又去與幾個小姐妹賞看,黃茶自來就不是個小氣性子,幾盞茶有喜歡的盡管派出去。
分一圈下來,沈端言眨巴著眼看向黃茶,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她們幾個都有,我怎就沒有,黃茶也好偏心呀。日日里給我喝苦苦的藥湯子就罷了,有好東西時卻想不起我來,你們怎能都這般偏心肝呢!”
幾盞茶相視一眼,皆是笑出聲來,你打起一句,我打趣一句,黃茶把匣子打開,讓沈端言隨便挑。沈端言還真挑出一件來,卻是最普通的白玉珠耳墜,挑完又笑:“哎呀,真漂亮,配我這般潔白如玉的人兒才正合適呢。”
眾人大樂,徐夫人掐一把沈端言的臉說:“你個沒羞沒臊的。”
屋子里笑成一團,沈端言私下早已經備好給黃茶的嫁妝,滿滿十抬,金銀珠寶,布料皮毛,玉石翡翠應有盡有,在這時代哪箱都是硬通貨。黃茶也早就知道,自然心明眼亮。沈端言明白得很,人和人之間,是要講心的,但人心人情都一樣得靠維持。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喜歡幾盞茶,幾盞茶心里也歡喜著她,剩下的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屋外,顧凜川聽著歡笑聲,嘴角也有笑意溢出,把一旁的侍從看得心驚肉跳。
咦呀,大魔王居然也會但笑不語,笑得還這么溫柔甜軟,跟自家小外甥女吃滿嘴棉花糖似的。哇呀呀,要是自家小外甥女看到她眼里的“大魔王”這么笑,不知道會不會又躲角落里哭。
侍從甲心里,顧大人≥大魔王,小外甥女=真相小仙子。
在真相小仙子的故事里,大魔王終有一天會被仙女姐姐打倒,看來這事有譜吶,回家問問真相小仙子去,看看仙女姐姐是怎么打倒大魔王的(期盼臉)。
在侍從甲開腦洞的時候,顧凜川聽著屋里傳出來的笑聲,第一次覺得心里的無數褶皺都被抹平,有多少往日的舊怨,大約也都應在這樣的笑聲里隨風消散。笑容自嘴角越來越大,在這一刻顧凜川想的是:這樣的笑聲,愿她擁有一世。夢境既不能左右,現實卻是可以更改的,如此,言言,愿你永樂長安。
笑聲里,顧凜川轉身而去,穿過重重花影,蔭蔭庭樹,關起書房的門,把笑語歡聲都關在門外,書房里唯有一室寂靜。心猛然緊縮,曾幾何時令他心安的寂靜,如今開始漸漸感覺空曠起來,空曠得讓人好想就這么打開門去,走進那一室歡聲里,就此一起歡聲笑語下去。
輕笑一聲搖頭,顧凜川坐在書案前,他把思緒重新放在自己需要慎重思索的一樁大事上——下一位君王究竟會是哪一位。太子前幾日被廢,皇帝陛下并沒有把皇位傳給弟弟們的意思,而是要在兄弟的兒子里選繼位者,這事太險,不能隨意站隊。不過事先有準備才是應對之道,不站隊不交好,也不應當得罪不是。只不過世上沒有兩面討好的事,最終還是要看準下注,買定離手。
幾位可以選擇的親王世子里,有從資質上來看能坐穩天下的,也有可開疆拓土的,不過他們都有太明顯的弱點,能坐穩天下的貪花,可開疆拓土的殘暴好武,既不貪花又不殘暴好武的偏又太過懦弱不堪重任。能謀擅斷的身子骨弱,有仁君明君風范的偏已出家為僧,顧凜川長嘆一聲,暗道:諸位親王,你們都生的什么兒子,這還怎么讓人安心下注。
這時候,顧凜川是怎么想也沒有去想蕭霄的,可以說從一開始,蕭霄就不在這份大名單里,一來才十歲出頭,二來真是個不怎么頂事的,打小就在長安市上胡鬧,誰會拿他當個正經繼承人。
此時此刻,連皇帝自己都覺得自己大概也就這二三年的事,自然不可能選個太小的,國賴長君,蕭霄再過二三年也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兒,頂不上大用。連福王都不曾抱有期待,更何況是史記得應記“雄才偉略,一代英主”的皇帝,且蕭霄如今為文舉武舉滿頭包,他從沒那自己其實可以完全不用考,直接可以一步登天的想法。
蕭霄且還勸著福王呢,這哪是個有想法的!
想想那幾個候選人,不僅顧凜川頭疼,“雄才傳略,一代英主”的皇帝陛下也照樣頭疼得想哭暈在龍椅上。
ps:遲到了,么么噠,忘記上傳了
請叫我烏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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