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 377 窄巷
青衣小臉嚴肅,點頭道:“是同一人,我感覺的到。”
有些人會擁有一些別人難以知曉的能力。林宜佳肅然說道:“我會讓新月注意的。”
一路安全地回到了同安伯府,林宜佳讓藍思找來新月,讓青衣對她說了有人窺視的事情。新月同樣肅然,表示自己會盡力,但卻重在防御,不會散出人手去查,因為沒有人可以散。
“伯爺臨行前交待,務必以夫人和小姐的安全為要。”新月道。
林宜佳點頭,道:“盡量去做。我和福兒留在家中,會很安全。”
新月領命而去。
京城風聲詭譎,林宜佳知道的確有人窺視之后,就算是楊廣南和蘇寧柔派人送了謝禮過來,說瑞哥兒已經好了許多,她也只是讓人帶了問候的話,并不出門。
而朝堂上,終于有人正式上書,名言地動是上天警示之事,乃為國本只不寧,望應慶帝早作打算。言辭之中,甚至將矛頭隱隱指向了皇后!是說皇后不賢,霸占后宮,才導致皇上多年無子!
這是有人又要將楊家也拉入渾水!
據說,應慶帝當堂震怒,拂袖而去!
朝堂之上口誅筆伐,舉子們義憤填膺。盛京城的局勢此時仿佛如一架沸騰的油鍋,只等隨便從哪里滴下一滴水來,就能四濺而開,噴涌而出。
四天了,寅九尚未歸來。
林宜佳心中漸漸有了不安。
到了第五日,大街上開始流傳,廣山再次發生地動,且這次余震引發了強大的海嘯,暴風驟雨之中,山體崩塌,朝廷的賑災隊伍被活活埋在了里面!
“連同安伯和慶豐年的人都沒能活著出來,看來老天真的是在懲罰咱們大顯!”
百姓們人與亦云。
林宜佳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嗓子口一陣腥甜,幾乎要噴出一口鮮血!
“娘,你們在說什么啊?爹爹怎么還不回來?初福都想他了。”
林宜佳艱難地咽下嗓子中的鮮血,回首笑道:“你爹爹正在外地救人呢。再過幾日就能回來了。”
“是在救小孩子么?”福姐兒還記得那天去南城看到的那個小姑娘。
“是啊。去救小孩子,也救小孩子的爹爹和娘親。”林宜佳摸了摸福姐兒的腦袋,心中生出無盡的勇氣來。
她想起那個叫楊廣北的男人。
那個男人,從前那么不起眼,普通低調,盡斂光芒,卻從未有什么事情能為難他,更別說有人能夠傷害他了。
他從來都是強大的。
當日他能從高墻上護著她們母女毫不費力地掠過,又怎么會在山崩之中失去消息?
山崩很危險,但應該還要不了楊廣北的命。
林宜佳坐下來。取了桌面上一個紅紅潤潤的蘋果,用一把小匕首一般的刀子,輕輕削了起來。紅潤的果皮彎彎曲曲連成了個長長的圈,一直都不曾斷。
福姐兒拿了那長長的一圈一圈的果皮,開心地玩了起來。
“來。一人一半。”林宜佳將蘋果分成了兩份,遞了一半給福姐兒。
哪知,她們兩人的蘋果尚未吃完,就又聽到了一個壞消息——
那滿大街傳言的關于“同安伯和慶豐年的人都死在山崩之下”的消息,沒有將林宜佳給擊倒,卻是將一位老太君給擊倒了。
“公主殿下吐血昏迷,情況危急。請大少夫人帶著小縣主立即回去。”傳話的是榮享堂紅月大長公主身邊的一個管事媽媽,應該是接替了云媽媽管廚房的,姓桑,人稱桑媽媽。
林宜佳立即起身,正要說話,卻見青衣走到她身后。失禮地扯了一下她的衣服。
林宜佳面容沉靜,對桑嬤嬤道:“稍等,我收拾一下就走。”
那桑媽媽眼中似乎有些不悅,但并未多說。
林宜佳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領著福姐兒穿戴完畢。領著一眾丫鬟出了伯府的大門。
街上擠滿了人。
不知是誰想起來的,舉子們席地而坐,占住了那連通東西南北四門的兩條縱橫大道的交匯處,讓所有的車輛再不能從那里通過。
從操兵巷出來去到興國公府,原本需要經過那個交匯處才最方便快捷。但此時,那里黑壓壓地坐滿了舉子又擠滿了看熱鬧議論的民眾,她們只能饒道而行。
“從這邊走,老奴來的時候就是從這條巷子穿過來的,很暢通。”桑嬤嬤指點著一條顯得有些狹窄的巷子道。
巷子雖然并不寬敞,但林宜佳的馬車還能夠進的去。此時,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出去看熱鬧去了,這條巷子十分安靜,并沒有人。
巷子并不長。
一眼就能看到對面橫過來的大街。
從這里穿過去,正好將被舉子們堵住的地方避開去。
林宜佳點了點頭,道:“聽桑嬤嬤的。”
“那老奴的小車在前面領路。”桑嬤嬤扯了一個笑容,上了自己來時候的屬于興國公府供體面管事出行的馬車,吩咐了一聲車夫,當先駛進了巷子。
同安伯府的馬車緊跟著行駛了進去。
才一進入,青衣便警惕地站起身,雙眼朝外瞪大,仿佛是能看的到外面似的,緊張無比,一眨不眨。
林宜佳將福姐兒摟在了懷里。
馬車行駛了一段,進入了巷子約三分之時,藍思從馬車車廂后壁暗藏的小空之中看了一眼,面色十分難看,對林宜佳道:“夫人,后面巷子中又行駛進來一輛黑色馬車,車上沒有標志,不知道是誰家的。”
“新月她們準備好了么?”林宜佳輕聲問道。
藍思沉默地點點頭。
林宜佳安撫了一下因為困惑而緊張起來的福姐兒,在車廂右角的桌子下面摸了摸,便見緊貼桌子的一塊車廂壁突然滑開來,露出里面一個不大的空間。
林宜佳摸了摸福姐兒的腦袋,溫柔地指著那空間對福姐兒道:“乖,福兒進去躲了一躲,別出聲知道么?娘和她們要對付壞人,勝利了就來找人。好不好?”
福姐兒睜大眼睛看了看林宜佳,用力地點點頭,彎腰鉆進那個空間盤腿坐好,握著小拳頭對林宜佳道:“娘。您一定要快快來找初福。”
“娘會很快的。”林宜佳笑容平和,給著福姐兒信心。
她摸了一下福姐兒的小臉,而后含笑按下了開關,將那空間緩緩關閉,直到福姐兒消失在里面,從外面再看不出一絲痕跡。
剛剛在伯府,那桑媽媽說話之時,青衣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待她進屋之后,十分篤定地告訴她,這桑媽媽不對勁兒。對她懷著敵意。
藍思建議林宜佳將桑媽媽扣下,交給暗衛的人,不怕她不開口。
但聯系到新月時,新月卻告訴她們說:紅月大長公主真的因為聽到關于楊廣北的傳言而暈倒了,不過并未有桑媽媽說的那么嚴重。不過。桑媽媽的確是榮享堂派出來給林宜佳報信的。
就憑這一點,她并不能扣下桑媽媽。
而且,既然有人欲對她不利,她躲又怎么能躲得掉?紅月大長公主病了,她必須回去侍疾。在必然要出門的情況下,不如就這一次,做足準備。看看暗中到底是誰。
至于福姐兒……她若是將所有有用的人手都帶走了,怎么放心留她一人在家?放在哪里,也不如放在自己身邊另她放心。再說,若是不帶福姐兒,難免會讓暗中之人警惕。
安置好了福姐兒,林宜佳摸了摸手腕。面色沉靜,正襟危坐。
馬車再次行走片刻,終于在意料之中,緩緩停了下來。
藍思掀開車簾,斥責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外面傳來車夫的聲音。道:“前面國公府的車子不走了。”
就在此時,一只冷箭不知從何處射來,擦著車夫的頭皮,“哚”的一聲定在了車廂頂的橫眉上,箭尾顫顫不已。
車夫肩膀一縮,仿佛被嚇傻了。
這只箭開道之后,便見巷子兩邊的高墻上悄無聲息地出現了數十位手執弓箭的勁裝人士,每一個人的面容,都隱藏在造型詭異的黝黑金屬面具之下,彎弓搭箭,箭矢對著車廂,形勢十分詭異。
藍思立即放下車簾,將車廂門拉上。
弓箭距離太近,她縱有千般武力,也難以在此種情況下保護住林宜佳。所以,她果斷地拉好的車廂門——這個車廂,是伯爺特制的,應該能夠稍微擋一陣子箭矢。
藍思關好車門之后,車廂內幾人屏息凝神。
只聽外面“吱呀”一聲,像是誰打開了一扇門,有人從左手邊的那個不起眼的小門中走了出來。
片刻之后,只聽車夫一聲悶聲,而后就是重物滾落在地的聲音響起來,應該是車夫被人從車轅上踹落在地——
雖然看不到,但林宜佳能清晰的感覺到,有人正在逼近車廂門。
“篤篤”
敲門聲響起,林宜佳面色一變。
“伯夫人,不歡迎客人么?”外面有人立在車轅之上,聲音嘶啞低沉,不緊不慢,仿佛是教養良好,正在同女子禮貌說話的男人。
“敢問尊駕是誰?”林宜佳聲音鎮定,道:“這么為客,似乎也是惡客。”
“不如此,怎么能見到伯夫人。”
那人仿佛淡笑一聲,而后又道:“伯夫人不必想著拖延時間之計,且不說這條巷子已經被幾輛馬車封住……就是我,也不會驕傲大意給伯夫人時間的。我給伯夫人十息時間考慮。夫人若是再不開門,就別怪我便讓人在馬車上澆上滾油,再點上一把火了。”
他低聲輕笑,仿佛成竹在胸:“我知道伯爺這馬車定然是特制的,并不怕一般箭矢……只是不知道,這馬車怕火不怕?”
林宜佳的臉唰的一下白了起來。
她知道,這輛馬車的四周車壁之中夾著一層薄薄的鋼板,的確不畏一般箭矢的攻擊,但淋油放火……什么車廂不怕!
她了定心神,出聲道:“閣下難道非要如此咄咄逼人么?”
那人沒有答話,而是緩緩地開始數了起來:“一……”
“怎么辦?”藍思壓低聲音,道:“救援的人應該還需要一會兒的時間。”
林宜佳抿唇。
“六……”
“七……”
林宜佳眼眸一閃,出聲問道:“外面可是李家表哥?”
那人數數的聲音一頓,隨即笑了出來,道:“難為林家六表妹居然記得我?既然表妹記得我,就更應該開門一見,不是么?恩,我已經數到八了……”
林宜佳咬了一下唇,輕聲道:“李表哥莫急,我這就讓人開門。”
林宜佳嘆息一聲,道:“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表哥……上次看到李姨母,她一直不斷地念叨你呢。李表哥怕是不知道,二表嫂待李姨母并不孝順,而二表哥軟弱,凡是都聽二表嫂的……”
林宜佳心中想著,多拖延一息是一息。
“這些消息,表妹不當面與我說,難道不覺得失禮?忘了告訴表妹,滾油已經運到,若是你開不開門,我便只能說遺憾了。”
林宜佳輕嘆一聲,道:“藍思,開門。”
藍思遲疑了一下,在聽到外面那人輕笑說出“九”之后,她按動開關,打開了車廂門。
天近黃昏。
最后一抹夕陽,給站在車轅上的人鍍上了一層血色,濃烈,粘稠。
林宜佳微微瞇了瞇眼,仿佛是辨認了一陣,才從座位上起身,微微行禮道:“表哥一向安好?”
那人目光深沉,聲音突然變得幽冷,道:“已死之人,談何安好?”
林宜佳怔了一下,疑惑地道:“表哥明明活的好好的,又何來這樣的話?”
她的這句話,仿佛勾起了那人心底最不愿意想起的回憶。只見他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之色,道:“請伯夫人下來說話吧。咦,怎么不見小縣主?”
林宜佳站在車廂之內,不言不動。
那人一手扶上腰間的刀鞘,冰冷的目光在車廂內來回掃視,道:“讓她出來吧,別逼我動粗。”
林宜佳深吸一口氣,搖頭認真地問道:“表哥,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你為何要針對于我?不知道表哥是否為我解惑?我捫心自問,并沒有虧待表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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