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第一千三十章 教訓
慕冬兒早就想打一架了,翻身跳至空中,沖著滿天滿山的道士、散修和符箓師大聲道:“誰先來?石亙,你不是自稱要殺滅古神嗎?先過我這一關。”
沒人接話,石亙笑而不語,不愿與這樣一個小娃兒一般見識,散修和符箓師則不愿無端得罪阻風山。
慕冬兒連喊兩遍,也沒有人站出來應戰,他更加惱怒,面朝石亙說:“你有膽子惹事,沒膽子打架嗎?”
石亙咳了一聲,轉向申繼先,笑道:“他是楊清音的兒子,算是申道友的晚輩,你要不要代為管教一下?”
“哈,我親娘都管不了我,申老頭兒有多大本事?世界毀了,魔種被關起來了,道統完蛋了,這世上沒有任何規矩能束縛我!”
慕冬兒大言不慚,說得卻是實話,他從小生活在孤島上,又被魔種侵襲多年,對人世間的規矩所知甚少,長大之后稍一接觸只覺得全是對自己的束縛,因此十分不服氣。
在別人眼里,這個長不大的小家伙狂妄得沒邊,申繼先冷哼一聲,“管教你有什么好處?”目光轉向馬妖,仔細打量了幾眼,確認這就是自己曾在山谷里見過的慕將軍,“你讓一個出施含元的下落嗎?”
石亙急忙插口道:“元嬰是我的。”
楊闊怒聲道:“元嬰是你的?你跟誰生的?元嬰乃是前代道士轉世,當然要歸道統,如今道統就在鴻山!”
石亙勢單力薄,不吃眼前虧,干笑兩聲,也不爭辯。
慕行秋走到柳條筐前,輕輕拍了兩下,“誰能打敗慕冬兒,這些東西全歸他,至于施含元。我會知無不答。”
人人都以為筐里裝著元嬰,申繼先也不例外,他已經用法器檢查過,確信十三件法器下面的確有一個奇特的兒童。
“好。就這么說定了。”申繼先縱身跳到空中,貝仙人等散修與鴻山的道士們一塊退后,只有石亙和楊闊還留在原地,山后的散修退得更遠一些,幾乎到了符皇城的上空。近百名符箓師仍停在山頂不動,離戰場不到百步,臉色青紅不定,對即將在家門口發生的戰斗一聲不敢勸阻,像一群人形的山石。
飛飛退后幾步,雖然不太理解慕行秋的做法,卻沒有提出反對,只是暗自戒備,萬一慕行秋真的失憶到沒有父子親情,就必須由他保護慕冬兒的安全。
遠遠地傳來教首路歸真的聲音:“慕將軍。別忘了替古神教求情……”
沒人搭理他,或遠或近的目光都盯在空中的一老一少身上。
申繼先手持法劍與銅鏡,“慕冬兒,你快要三十歲了吧?”
“干嘛,比歲數大小嗎?”
“你也算是胎生道根,在娘胎里就開始修行,可惜沒有凝成道統內丹,只能算是散修,散修頂多修到星落境界,三十年。你的修行該到頭了吧?”
道士的聲音清晰,遠處的散修聽到這幾句話無不大吃一驚,一是沒想到這個小家伙的年紀居然這么大了,二是沒想到申繼先如此高看他。散修內丹駁雜。無論修行得多么刻苦,也無法登頂,就算達到了也比同境界的道士弱許多,即便如此,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到達不了星落境界,慕冬兒若能在三十年內達到。是一個不小的奇跡。
慕冬兒搖搖頭,“什么星落、注神,都是道統的分法,用不到我頭上。我學過道統法門,也練過妖魔之術,說不清是什么層次,反正比星落厲害,注神我也不懼,面對服月芒我也有勝算。”
“嘿,楊清音小時候再胡鬧也沒有你這么張狂,你這是跟你父親學來的吧?”申繼先以教訓的口吻說。
慕冬兒卻只注意到一件事,“我母親自己從前當道士的時候多么聽話呢,我就覺得不可能,她要是那么聽話,我父親會寧可進洞也不去找她?”
不管慕冬兒的真實年紀有多大,他的心智與個頭兒都是五歲的孩子,說話沒遮沒攔,觀戰眾人忍不住笑出聲來,飛飛偷瞧慕行秋,見他神情不變,甚至也跟別人一樣露出微笑,不由得更加擔心慕冬兒的安全。
慕行秋不會強迫自己產生感情,只是覺得這個孩子既可氣又可愛,納悶自己是跟什么樣的女人生出這樣鬼精靈來。
申繼先也笑了,搖搖頭,“當初真應該把你帶回道統,好好管教一番。好吧,我就替申楊兩家給你一點教訓,先告訴我,你身邊的這個人算什么?”
禿子總是跟在慕冬兒身邊,不管他說什么都點頭。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歸我保護。”慕冬兒拍著胸脯說,“放心吧,他就站在這里,不會出手的,咱們兩個還是單打獨斗。”
申繼先不想再等了,說來說去出乘露丑的還是申楊兩家,本來道士斗法相隔至少百步,甚至上百里,申繼先沒將慕冬兒放在眼里,因此只保持十幾步的距離,左手張開,手中銅鏡上躥一尺,飄在半空中,五指彎曲,對著慕冬兒,“過來!”
慕冬兒可沒有法器穩固,身子向前一傾,似乎就要落入申繼先手中,卻是借勢沖鋒,右手甩出一條紅黑兩色的鞭子,如閃電一般刺向申繼先。
“果然!”申繼先認得這條鞭子,手比嘴快,話剛出口,左手已經抓住鞭梢。
一條軟軟的鞭子卻像長槍一樣堅硬,慕冬兒停止沖鋒之勢,身體橫在空中,右手緊握鞭柄,臉上一副無所畏懼的堅毅神情,對面的申繼先表情豐富得多,先是不屑,隨后是意外,復又轉為不屑,沒一會又變得愕然,很快露出憤怒,幾乎一次呼吸換一次面孔。
兩人的交鋒都在鞭身以內進行,連道士也看不出多少端倪,只能從申繼先的表情看出來他沒占到便宜,楊闊握劍上前一步,旁邊的石亙笑道:“怎么,申楊兩家要聯手教訓晚輩嗎?”
楊闊怒容滿面,卻沒有再動,連手中的劍也收了起來。
戰斗雙方僵持了一會,申繼先突然撒手,連人帶鏡瞬間退出數十步,揮動法器,在身前設置一道強大的禁制,厲聲道:“停!”
慕冬兒收回鞭子,得意洋洋地說:“認輸了吧,老頭兒,換下一個。”
申繼先強抑怒火,“你學的到底是什么法門?”
“怎么,你認不出來嗎?”慕冬兒更得意了,他對情緒的控制還不如普通人家的同齡小孩兒,占了一點上風就笑得嘴都合不攏。
“五行法術、念心幻術、自然道法術、妖魔邪術,你會得不少。”申繼先當然認得。
“還有一道煉獸之法呢,差一點就把你馴服了,唉。”慕冬兒很是遺憾。
申繼先大怒,他對煉獸之法稍有了解,知道那是左流英開創、楊清音等人發揚光大的法門,第一步是與煉獸對象建立靈犀,慕冬兒剛才的確用過這一招,申繼先只覺得一陣頭暈,驚駭之下才選擇后退,卻沒有認出法術的底細。
“不知好歹。”申繼先再不輕敵,也不留情,右手舞劍,左手晃鏡,連發五道寒光。
慕冬兒又甩出長鞭,與五道寒光斗在一起,他也是太大意了,勝了一招就以為能夠輕意擊敗對方,沒想到這五道光極為難纏,在申繼先的操控下,力量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速度更是快得驚人,以五敵一,圍得水泄不通。
觀戰的散修與符箓師初時還覺得鴻山道士沒什么了不起,直到這時才紛紛色變,道統雖然遭遇重創,幸存的道士還是不好惹,那五團光在他們眼里只是一片片模糊不清的影子,不要說抵抗,連用目光準確地捕捉到都很難。
禿子跟著慕冬兒飛來飛去,的確一點也不插手,地面上的飛飛卻有點擔心,再次扭頭看向慕行秋。
慕行秋察覺到飛飛的目光,自言自語道:“他的法術很奇特啊。”
“嗯,慕冬兒的法門跟大家都不一樣,什么都學過一點,卻不肯深入修行,靈王希望他專精一門……”飛飛沒再說下去,那是母子二人的爭執,他不好評說。
慕行秋看到得更多,慕冬兒的法術不只是雜亂,內中有一種占據主導地位的法術,慕行秋對它似曾相識,想不起名稱,只能看出其中的大致脈絡。
“那條鞭子也不錯。”慕行秋贊道。
飛飛忍住,沒說那就是慕行秋的鞭子,心里越來越擔心,慕冬兒漸落下風,作父親的居然一點也不著急,難道他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兒子嗎?
慕行秋的神情很放松,以欣賞的態度觀戰,“道統的內丹純粹,法術也純粹,漏洞已經非常少了。”
非常少意味著還是有一點,楊闊和石亙同時瞥了一眼,覺得馬妖的大言不慚不比小孩兒差多少。
慕冬兒漸漸陷入泥潭,騰挪的余地越來越少,鞭子由三丈長慢慢縮到一丈有余,那五團光越戰越勇,數十步外的申繼先專心施法,完全將慕冬兒當成正式的對手。
禿子說不插手就不插手,飛飛卻不能讓慕冬兒受傷,暗自思存法術,準備在必要的時候出手干涉,不遠處的楊闊似乎察覺到什么,又召出法劍與銅鈴。
慕行秋仍然不動,他預見到慕冬兒的法術將達到一個極限,那卻不是盡頭。
受困的慕冬兒怒火中燒,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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